第六章 華英夫人（巾幗何需讓鬚眉，溫婉柔腸只為君）

許是做賊心虛，葉凡總覺有一種被人暗中監視的感覺。於是她動作快起來，四處翻找。但是沒多久，她便放棄了，因為真的是空無一物，看來這院子裏的東西早就被人洗盪一空。

她真是犯傻，這裏還能留有什麼東西。。。

算了，不找了，丟了又能怎麼樣？該是她葉凡着急的事嗎？唉，還是去看看周二夫人吧，畢竟人命要緊。

葉凡偷偷潛入廚房，趁機打暈一個身高差不多的侍女，換了衣服，端著熱水低頭朝人群走去。

「那個丫頭，快點快點，趕緊把熱水送進去。」

葉凡點頭快步走進內室。

一進屋，一股熱臭腥氣撲面而來，呃，這環境真是。。。

只見床邊有兩老婦，應該就是產婆正在摸著腰、畏畏縮縮的拿着毛巾擦來擦去，儼然是嚇壞了。

細看那產婦已是面色蒼白，滿頭大汗，有氣無力，皺着眉卻只能發出微弱的呻吟。

一個綠衣丫鬟，差不多十七八歲，在床頭不停的給產婦擦汗，邊哭邊叫着：「夫人，夫人，堅持一下，快了啊快了啊」。

另有一婦人坐在一旁，四十餘歲，身着褐色彩雲紋織錦，神色不善，冷眼旁觀，定不是周家人。

保險起見，葉凡放下熱水，自然低頭退到織錦婦人身邊，迅速將毛峰刺入其啞穴和腰眼，並確認婦人確實不能動后，在其前胸放了一小包曼陀羅果粉。婦人眼神從最初的震驚憤怒變成了迷離。

屋裏其他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葉凡迅速打暈倆產婆，並捂住小丫鬟的嘴，低聲說道：「我是周雲翊公子派來的，他現在很好，讓我過來救二夫人，你把周老夫人叫過來，別讓人聽見了，放心，你看看屋裏其他人，我要是有壞心，你們還能活嗎？」

綠衣丫鬟很快鎮靜下來，眼神轉為欣喜，點點頭離開。很好，人沒錯，見過世面。

葉凡蒙上頭及口鼻，開始檢查產婦的肚子，四步觸診，腹圍很大，雙胞胎，臀位，一個已入盆，可是這順產行不通啊，羊水已出得不少，看着產婦虛弱的樣子，葉凡不是很有把握。

這時周老夫人已經進屋，雖然已有心理準備，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對面前的小人充滿了質疑。

葉凡也打量了一下周老夫人。她五十餘歲，身穿深紫色牡丹雲錦，後背微駝，拄一拐杖，髮絲全白，雙眼笑紋顯得更加慈眉善目，但是現在卻滿面愁容。

時間緊迫，人命關天，葉凡不敢再耽擱，就沒摘下布巾，在老夫人耳邊低聲說道：「您是周老夫人吧，雲翊派我來的，我查看二夫人懷的是雙胞胎，但是胎位不正，順不下來。」

老夫人一驚「雙胞胎？！！那，那怎麼辦？」

「做手術把胎兒取出來。」葉凡淡定的回道。

老夫人更為吃驚：「啊，手術？你難道就是救翊兒的那個神醫嗎？」

「啊，正是在下。」

「果然人不可貌相，可是，這手術？」老夫人還在猶豫。

葉凡不知從哪拿出來一張紙，快速的說道：「確實有風險，同意就簽字，不同意我也沒辦法，但是時間不多了」。

「這。。這。。。」一聽有風險，老夫人更拿不定主意了。

這邊葉凡開始不停的念經：「時間不多了，時間不多了。。。」

老夫人唉了一聲，「既然是翊兒的救命恩人，老身自是相信。我周家命中注定要經此磨難，逃避也不是辦法。」

老夫人顫顫巍巍簽下字，葉凡趕緊收起來。讓人取來高度酒，準備好器械，浸泡消毒。

她讓綠衣丫鬟一起蒙頭蒙口，酒泡手，消毒鋪單，下腹橫切口，子宮下段，指揮綠衣丫鬟幫忙，居然配合有條不紊，取出一個女嬰。清理女嬰的口鼻，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打破了沉悶的午夜。眾人繃緊的弦才有所放鬆。

葉凡手不停歇，結紮臍帶，將嬰兒遞給周老夫人。兩孩共享一個胎盤，第二個有點麻煩，費了點功夫取出來，但是孩子渾身青紫，無反應。葉凡趕緊將嬰兒倒立，用手摳出口鼻污物，拍打臀部後背無果。沒辦法，簡單擦了一下，嘴巴對準二孩口鼻，吹了兩口氣，兩根手指按壓前胸幾下，二孩口鼻冒出大量污水，終於有了一聲啼哭。

顧不上再做進一步檢查，葉凡的精力就轉到了產婦身上。

這周二夫人已經力竭，昏睡過去。於是葉凡輕輕按壓宮底促進子宮收縮，胎盤脫離，出血不多，還好。繼續按摩宮底，子宮逐漸縮小，葉凡收手，縫合完畢，加壓包紮，交代注意下面清潔護理。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屋內所有人對葉凡的話已深信不疑。

葉凡清理完畢后，打算告辭，被周老夫人拉到一間小屋。老夫人感激涕零：「恩人，您是翊兒什麼人？還沒聽他提起過，大恩無以為報，請受老身一拜。」

葉凡哪敢受這一拜。

「老太君，使不得，使不得。我是。。他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應該的應該的。」葉凡摸摸鼻子，還是不要診金了。。。

「屋裏那個婦人是誰？」她趕緊轉移話題。

「哼，虎落平陽被犬欺。」周老夫人一臉不屑：「她是平遙公主的狗腿子，沒安什麼好心」。

「哦」，葉凡正想找借口離開，說到：「那人要不要我帶走」。

周老夫人雙眉一彎：「那真的太感謝了，還請問您尊姓大名，日後有機會必當重謝。」說罷，好像想起了什麼，剛才的歡喜轉為愁容。

葉凡一看心中不忍，趕緊說道：「啊。。。我跟雲翊可好啦，他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自家人謝什麼啊」

。。。葉凡說完就後悔了，本是安慰周老夫人，但她這都說的什麼跟什麼啊。。。

周老夫人親切的問道：「翊兒還好嗎？」

葉凡想起上次分開時的情景，只能撒謊安慰道：「快好啦，放心，過過就能來看您」。。。這大話說的有點過，牛皮越來越多，哎，反正後面都跟她葉凡無關，走人就是，嘿嘿。

這時周老夫人語氣突然加重：「居然說逸年。。。唉，秦氏真是太剛烈了，是我家的好媳婦，可惜我這個當婆婆的瞎了眼，沒少給她臉色看。。。翊兒這孩子也太傻了，就是不逃，說什麼怕連累我們，看着她們孤兒寡母的，我的心都要疼死了，我這把老骨頭有什麼啊，但是現在說什麼也不能倒下，我們周家三代為將，鎮守邊關，昏君聽信小人讒言，任人唯親，屠殺忠良，一定會自食惡果！」

周老夫人一口氣說這麼多，氣息有些急促，但畢竟是鄂國公夫人，威嚴氣勢猶在。葉凡心中嘆道，家族遭遇不幸，一個女人撐家真是不易，不由敬從心生，想起親事，便：問道「那個，大夫人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周老夫人看看葉凡，眼中似有疑慮，說道：「事發突然，那幾日我昏昏沉沉的，很多事都記不住了，回頭我想想吧。」

葉凡不便明說，只好告辭。她拿下褐衣婦人胸前的曼陀羅果粉，低聲說道：「聽說平遙公主婚後十餘年未生一子」。

褐衣婦人神色不明，眼睛撇撇當下的情景，似乎明白了過來，眼中似有欣喜。

葉凡繼續連說帶警告：「看見我的本事了嗎？告訴你的主子，她的情況我有辦法，雖然我只看病，但是周府付了我很多診金，做人不能太絕，你們最好遠離周府的人，周逸年夫婦已死，這兩個女嬰也做不了什麼，擴大仇恨範圍並不能讓平遙公主高興。你轉告給平遙公主，準備好一百金，先禁慾半年，食素少肉，調養身體，適當鍛煉，只要周府無事，我自會去找她，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葉凡看褐衣婦人眼中仍有疑惑，便說道：「覺得我不可信？沒事，信任都是慢慢建立的，不如從今天開始。」

葉凡換回黑色勁裝，褐衣婦人耐心等待，看來內心動搖了。於是兩人分頭行動，褐衣婦人走向正門，葉凡遠遠的站在黑暗的牆角下，見機翻牆而出。徐院主已不知去向。

遠離周府後，葉凡摘下了布巾透透氣，慢慢溜達回三不問。月色朦朧，夜深人靜，腳步聲似乎也格外清晰，知了也不耐寂寞的睡了吧。

黑夜吞噬了一切，兩世的記憶交織在一起，令人迷茫和不安，漂泊的感覺揮之不去，孤獨就像毒藥一樣侵蝕著葉凡的內心，最終化作明眸里的一片濕潤。

逐漸模糊的眼睛裏慢慢的出現了那個靠牆挺拔的身姿。

葉凡一驚停下腳步，擦乾眼淚，再看果然空無一人，苦笑一聲，搖搖頭。

「唉」，居然都開始出現幻覺了。不管怎樣，這次還是安全的回來了，日子還得向前過不是。葉凡收拾好心情，加快了腳步。

她剛翻牆跳進到三不問，就感覺今日氣氛與往日不同。小六在前廳門口探了個頭，朝她擠眉弄眼，卻不說話，向身後一看趕緊溜了。似乎那裏有一個不得了的東西。

葉凡覺得怪異，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陌生又熟悉。

「六子，六子，你跑什麼，難道有母老虎來了嗎？」

呃。。。葉凡說完心裏一驚，還不忘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她還在湛南呢，十萬八千里，那麼多事，怎麼可能跑這來？但是接下來一句不緊不慢，低聲戾氣的話語把葉凡嚇的瞬間魂飛魄散。。。

「你說的母老虎是我嗎？」

果真是那個女人，華英夫人！！！葉凡的求生欲讓她本能的扭頭往外跑，卻快不過華英夫人的腳步和靈武月無。

月無夾着一股勁風如同海浪一般從後面鋪天蓋地而來，把葉凡整個捲入浪底，再化作水綢把人掀翻，不等人落地，又一個浪打過來。

「啊～」

幾招下來，葉凡毫無招架之力，她的五臟六腑被壓着擠作一團，最後一個大浪從天而降，直接把她按在地上動彈不得。葉凡疼得呲牙咧嘴，外表看來卻一個傷口都沒有。

人稱「月無一出，血色全無」，葉凡可領教過不知多少回，所以看見月無就腿軟。

完了，這女人靈力又見長。。。

「還跑嗎？」華英夫人說話仍是不緊不慢，但是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不跑了，不跑了，夫人饒了我吧，我錯了，好難受啊，我快受不了了。」

「哼！沒出息！一點長進沒有！還不快起來！」

說罷收回月無，葉凡身上的重壓瞬間消失，但是渾身的酸痛仍不見減輕。

好漢不吃眼前虧，她忍着痛爬起來，溫順良善狗腿子似的說道：「夫人您怎麼來了，也沒提前說一聲。。。我好準備準備。。。」

華英夫人是葉逍遙的妻子，卻是葉凡的後娘。她多年沒有子嗣，便把葉凡視作己出，親自帶大。別人家後娘要麼是心裏黑偷着打，要麼就是礙於身份明寵暗防。華英夫人則是紅的滴血明裏打暗裏疼，教養方式簡單粗暴，全靠月無威懾，是葉凡最怕的人。葉凡嘴上不敢說，心裏卻很不服氣，所以一直跟她保持距離，稱她為夫人。這一點也讓華英夫人極為不滿，以至於她剛泄下的火又點着了。

「大半夜的，去哪了？」一聲質問嚇得葉凡直哆嗦。

「我。。。」葉凡想組織語言，可是大腦就是不轉。

「說實話。」華英夫人聲音高起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再不滿意就要祭出月無了，得嚇破葉凡半條命。

於是葉凡也顧不得那麼多直接說道：「我去了周府，幫周二夫人接生。」

「呵～，諾大個周府，還用你個小丫頭接生。」華英夫人語氣不善。

葉凡不敢停頓緊接着說：「周二夫人懷的是雙胞胎，胎位也不正，只能剖腹產，那些人哪行啊？」

「哼哼，你就一定行了嗎？小小年紀，妄自託大，鋒芒畢露，不懂隱忍。」華英夫人繼續諷刺，「再說，周府那高房大院是你說去就能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