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醒不來的妻子

當陸洲從交易所中出來時，外面的時間也才過去幾個小時。

時間流速上，裏面和外面是幾乎一樣的，至於被拉入「主神交易所」的人離開后大概率並不會主動地改變原本所在的位置。

陸洲估算著這期間的變化，但很快他又注意到了另一個對他來說比較嚴峻的問題。

那就是「主神交易所」只能將資料庫中存在的人拉入進去，而沒在資料庫里的人自然就沒辦法進行「交易」了。

這就造成了當交易的對方並不在資料庫之中時，他必須親自出去見識過對方。

例如讓陳大武付出代價購買健康的對象便是。

「大武哥，大武哥！醒醒！」

看到眼前把自己叫醒的幾個拳手，陳大武才緩緩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他揉着眼睛，讓自己漸漸清醒起來。

「好了，大武哥終於醒來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看了眼天色，他才發現已經到閉館的時間了。

怪不得會被人叫醒，只是沒想到才睡了一會兒卻讓渾身都感覺到了舒服。

他自嘲地笑了下，把這歸咎於最近太累的緣故。

「行，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了這一批離開拳館的人，直到看見人都遠去了，他的手才緩緩落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凝固。

他環顧了眼拳館，挑着牆角的位置坐了下來。

就剩下兩三個人了，再過一會兒他差不多也能回去了。

陳大武隨手拎起一旁的抹布，拿起地上的拳套熟練地擦拭著，靜靜地等著剩下的幾人離開。

這種工作他已經做了好幾年了，畢竟開拳館以來就一直干著收尾的事，所以就算是閉上眼也能擦得乾乾淨淨。

但現在不知道怎麼的，他總是心神不定，好幾次把擦過的器械和沒擦過的器械都混在了一起，浪費了不少的時間。

「大武哥，想事情呢？」

陳大武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發現是他們拳館最年輕的一個，不過也是最積極努力的，總是練到最後才走。

他勉強擠出笑容，調侃道：

「怎麼，太陽才剛剛下山就累了？我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我都練到晚上再走。」

年輕的小伙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給自己找起了理由：

「我這不是最近有點倒霉嗎，舉個啞鈴都能受幾次傷，不然我肯定沒有這麼早走。」

小伙撓著頭又嘿嘿笑了起來：

「其實我的偶像一直是大武哥來着，就是因為崇拜你我才開始學拳的，不過現在感覺離大武哥還差得遠呢。」

「嘴貧！你那就是練的太少了。」

陳大武嫌棄的撇了一眼。

話雖是這麼說，但他也覺得最近有些古怪，不僅僅是眼前這人，最近就連他自己都經常會小磕小碰，說不定其他人也是這樣。

難不成真是撞邪了？

陳大武正沉思著，又聽到那小伙開口問了起來：

「大武哥，我以前就想問了，那些獎盃都是你的嗎？」

陳大武抬頭朝着對方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好就是櫃枱上面放着的數個獎盃，除了幾個很小的獎盃外，左右兩邊一銀一銅比較大點，而最中間的那個則是他最得意的獎盃：

「嘿，中間那個比你腦袋都大的就是江城市拳賽的冠軍獎盃！至於旁邊兩個都是以前打拳賽得的，都不是什麼大獎。」

雖然是這麼說，但陳大武滿臉都寫滿了得意，做好了對方誇他的準備。

「大武哥果然是江城市拳賽冠軍！」

年輕小伙豎起了拇指，滿眼都是崇拜和嚮往，但也更加好奇起來，「那為什麼大武哥忽然不練拳了呢，哪有拳王不練拳的啊，我都還沒看過大武哥英勇的身姿呢。」

為什麼不練拳了呢？

擦着手套的陳大武忽然停了下來，沉默著，可他已經很久沒有練過拳了啊。

「大武哥，大武哥？」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年輕人的聲音將陳大武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現到了實中。

「我聽說大武哥娶了個漂亮的妻子，難不成是嫂子不給你練拳了啊？」看到陳大武回過神來，年輕人又嘿嘿笑道。

陳大武楞了一下，然後將不小心捏皺的手套扔在了地上，站起身來輕輕給了對方一腳：

「去去去，要是不練了就趕緊回去，打聽這些事情做什麼，耽擱我工作。」

年輕人被他踹了一腳，反倒更開心了。笑嘻嘻地背起背包，臨走前還不忘朝着他大喊了句：

「大武哥，我遲早也會和你一樣成為江城市的拳王的！」

「臭小子。」

陳大武被他氣笑了。

成為拳王嗎……但是成為拳王又有什麼用？

隨着那人離開，拳館里的人也都走完了，房間一下子就空曠了，陳大武打掃起來也方便了不少。

掃著掃著，陳大武走到了沙袋旁邊，看着地上的拳套猶豫了會兒，最後陳大武苦笑了下，搖搖頭，還是將拳套放回了原來的地方。

他已經很久沒有練拳了，即使這些東西放在他的面前，他恐怕也難提起興趣，說不定還會有把它們都賣掉的想法。

賣掉了還能賺一筆呢，而他確實需要錢，很需要。

只不過一開始開這家大武拳館的時候，他並沒有那麼缺錢，而且當初的初衷就是能有一個好的練拳環境，現在嘛——

他都不練拳了，還留着幹嘛呢？

看着滿屋子的器械，陳大武承認自己確實心動了，如果全賣了的話肯定能得到很多的錢……但是最終陳大武還是沒有做出這個決定。

收拾完拳館，陳大武關下閘門，看了眼天色，太陽才剛剛下完山的樣子，路邊的燈都還沒有亮起。

他隨手叫來了輛車，坐了上去，並且開始試圖回憶起腦海中缺失的記憶，他似乎有去過什麼地方……

等到汽車開到醫院了，緩緩睜開眼睛的陳大武仍然沒有一點頭緒。

下車，付了錢，在外面打了份飯便朝着醫院裏面走去。

在這醫院裏他認識了很多的人，有急診的醫生，手術操刀的主任，還有最近聽說忽然瘋了的內科醫生，以及一直只顧着他妻子的護士。

這些路過的護士朝着他打起了招呼，他也笑着一一回應。目光卻在一個個號碼上掃過，直到看見熟悉的病房，陳大武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剛進門，陳大武便看見一個醫生正在拿筆做着記錄，臉上的輕鬆頓時一掃而去，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連忙走了過去緊張道：

「醫生，我妻子怎麼樣了？她今天有沒有醒過來？或者、或者，她有沒有動過？」

帶着口罩的醫生看着對方一臉焦急、撲上來就要抓着自己肩膀的樣子，連忙嫌麻煩的就要扯開了身子，但陳大武好歹以前也是練過的人，自然還是沒躲過去被抓住了。

感受緊緊抓着自己胳膊的力道，讓他連寫字的筆都差點沒有拿穩，但還是忍了下來給對方細細安慰著：

「這位家屬先別激動好吧，你的妻子目前還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之中，今天一整天都沒有醒過，自然也沒有動過……」

可是陳大物卻顯得更緊張了，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那她大概什麼時候能醒過來？或者她什麼時候能夠恢復過來？」

「嘶——」

那名醫生明顯被抓痛了，但似乎還是讓自己忍了下來，再次耐心地回答道：

「說了你別急，以我們現在的醫療水準來說，你妻子短時間內還沒有辦法恢復過來，但如果她醒了的話我們也會立刻通知你的。」

他邊說邊掙扎著，想要掙脫開對方的手。

但緊接着他就被陳大武忽然的一聲大吼嚇到不知所措，「你們這醫生是幹什麼吃的？！幾年了，幾年了！連個人都治不好！」

陳大武聲嘶力竭的模樣，顯然是嚇到了這個醫生。但對方很快又回過神來，這次沒選擇繼續忍耐下去，而是直接一把推開了陳大武，不耐煩道：

「這裏是醫院，囔囔什麼！實話和你說了，你老婆根本就治不好了，誰來了都沒有用！我說的！」

說完還不忘瞪了陳大武一眼。

雖然他這麼說是有些重了，但是他自認為自己說的是事實，與其讓對方一直這樣發瘋，還不如直接告訴他事實的好。

他趁著陳大武發獃的間隙，「嘭」的一聲，直接摔門離開了。

沒多久，外面就傳來了嘰嘰喳喳的聲音：

「那病人家屬又發瘋了吧？」

「換我天天對着個醒不來的人，我也得瘋。」

「行了，都少說兩句，誰有空的到時候讓他去把拖欠的錢給補上，好幾萬了！」

病房裏，精神異常的陳大武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清醒過來。

放在一旁的飯菜早已經涼透，但陳大武現在卻沒有心情關心，只是獃獃地坐在病床旁，靜靜看着上面那張發白的臉。

看着看着，他不知不覺間又回憶起了過去，自言自語起來，「小芸，你還記得嗎，我們以前經常去的餐館嗎？嘿，我記得你最喜歡喝那兒的粥了，我到現在還是天天去那兒買飯……」

說着說着，陳大武又莫名其妙流下淚來，要是拳館的成員在這兒估計都得笑話他，好好一個拳王居然會哭鼻子。

但是陳大武只是想再見見他的妻子而已……

「你還記得當年你買的那些衣服嗎……」陳大武抹着眼淚，掏出手機來，翻著照片，又氣又笑道：「當時還笑話你總買一堆衣服，還讓我給你拍很多很多照片，我就笑你浪費，但現在……」

陳大武的聲音越來越顫，漸漸地都維持不住原本的聲線，但他只是想要再看看自己妻子穿着漂亮的衣服而已……

他每天都會這樣和自己的妻子念叨著，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妻子仍然聽得見，只是睡著了而已。

只是睡著了而已……但他又希望自己的妻子沒有睡着……

似乎是剛剛那一陣子耗費了他不少精力，病房裏的陳大武漸漸閉上了濕潤的眼睛，而病床上的枕頭不知何時也變得微微濕潤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