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秘密
卡爾是在三天後醒來的。
他的上半身被紗布裹成了粽子，一股濃郁的草藥味正不斷往鼻孔里鑽。
嘗試著翻了個身，可背後撕裂般的疼痛隨之出現，他一下子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
腦袋嗡嗡作響，像是有刀片在頭骨上來回掃刮，卡爾抬手試圖撫額……
「哦喔喔痛痛痛——」
真實的疼痛再次將卡爾打回現實之中，在他不懈努力下，他背上的傷口終於崩開了。
斯嘉蒂的呼聲遠遠傳來，一名負責治療的白袍牧師被帶到了卡爾身邊。
牧師輕手拍了拍卡爾的臉，把他整個人翻過一面，露出了受傷的背部。
「沒事，不用擔心。」牧師的嗓音溫暖而和煦。
卡爾的後背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背部的肌肉像是被一雙大手從兩側拉直，強行合攏在了一起，好在疼痛也隨著這種感覺慢慢緩解。
「看好他，讓他恢復一下，不要亂動。」
「哦。」
斯嘉蒂乖巧地坐在陪護椅上。
大腦里散作了一團漿糊，思維也無法集中，這令卡爾相當難受。
此時卡爾就開始羨慕起斯嘉蒂了，畢竟她之前受了那麼重的傷，可現在看起來就跟沒事兒人一樣。
人和人的體質果然不能一概而論……
趴在病床上的卡爾乾脆把自己當做一條鹹魚。
病房裡靜悄悄的，卡爾看不見斯嘉蒂在做什麼，只能聽到她沉重的呼吸聲。
渾身一陣發毛，卡爾感受到一股灼熱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背上。
「啊！那啥……我們到什麼地方了？」他覺得自己應該開口說說話。
「城裡。」
斯嘉蒂如往常一樣回答道。
雷亞行政區，蒙基省，西亞遜城。
卡爾勉強記起了王國護衛隊的行進路線。
怪不得大白天的這麼安靜，卡爾心想道，原來是已經進城了。
「那你吃過飯了嗎……」他又隨意敷衍。
斯嘉蒂從水果籃里拿出一個橘子，輕手輕腳地剝開橘子皮。
她微微抬頭，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卡爾，顯得躊躇不決，但最後還是沒能忍住，開口問道：
「那天……你還記得那個精靈說過什麼嗎？」
「說過什麼？」卡爾重複了一遍，他的腦袋仍然很迷糊。
「就是……矮人什麼的……」
矮人？
合上雙眼，卡爾回想著過去發生的一幕幕。
「矮人？什麼矮人？是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嗎？」
「……」
「說起來你確實挺矮的，哈哈哈……」
滋啦！
帶有酸甜味道的淡黃橘汁，被斯嘉蒂不偏不倚地滋到了卡爾的臉上。
「呀，不好意思！」
她含笑道，話語中難得帶上了點俏皮的意味。
「用力過頭了。」
你絕對是故意的！
毛巾沾水后的質感擦在卡爾臉上，他沒敢說出這句話。
話說回來，斯嘉蒂，真的是矮人……嗎？
萊恩從沒對他說過斯嘉蒂的身世，甚至很可能，也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
床邊，斯嘉蒂的腳步明顯輕快了許多，她把擦拭了果汁的毛巾泡進水盆里。
這也太好騙了吧！
不自覺地，卡爾的嘴角露出笑意。
如果這算是一個秘密的話，他也樂得將這個秘密繼續守護下去。
叮噹~
病房門前鈴聲清脆，
一道靚麗的身影推門走了進來。
「早上好！」
門外明媚的陽光隨她一齊溜進病房，讓房間里的溫度更溫暖了些。
「我叫夏莉，是傑弗里的朋友。」
夏莉把兜帽脫下，她的面容還略帶憔悴，原本柔順的長發在陽光下也顯得黯無光澤。
「你的身體好些了嗎？」她問了問卡爾。
「可能還要修養一段時間。」
接下來就是隨口的詢問，例如傭兵團的近況，旅途中的瑣事，一直聊到草原上遇襲的那天，夏莉話鋒一轉——
「我都看見了，」她目光狡黠，肯定地說，「是你們殺了那個精靈！」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卡爾嘆了口氣：「我們當時暈過去了。」又接著說道：「而且，你的套話太明顯了，夏莉小姐。」
斯嘉蒂對他們的談話不是很上心，在把毛巾洗乾淨后，她走去把毛巾掛回架子上。
看著從身前經過的斯嘉蒂，夏莉順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中少了些堅定：
「真不是你們殺的？」
「真的。」
卡爾面不改色。
夏莉疑惑的眼神死死盯住卡爾：「奇怪了，那他總不可能是自殺吧。」
卡爾：「……」
沉默是金，卡爾發現斯嘉蒂這招有時還挺管用的。
「好吧，說不定是另有高人呢。」見卡爾不回話，夏莉攤手，又換了個語氣，「現在大家都說是我解決了那個精靈，當然，我也承認了。」
「這不是為了奪走你們的榮譽，」她兀自說道，絲毫不顧卡爾無力的辯白，「而是為了保護你們，至少是為你們省去了很多麻煩。」
「還有，這間病房也是我專門為你們申請的。」
夏莉似乎想表明自己並無惡意：「我可是幫了你們！」
「太謝謝你了！」卡爾真誠地向夏莉表示感激。
從結果上看，夏莉的確是幫了他們大忙。
走出房間，夏莉帶上兜帽小跑著離開了這裡，她是偷溜出來的，得趕緊回去才行。
卡爾的說辭並沒有徹底消除夏莉心中的懷疑，她準備找機會查下這倆人的資料。
隔了有一會兒，又是萊恩來到了卡爾所在的病房，在一陣噓寒問暖，幫卡爾翻了個身後，他便帶著斯嘉蒂去城裡的集市上了。
四下無人，卡爾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在這獨處的氛圍中，他勾了勾手指，回憶著那天的感覺。
本打算找機會接近法師，看能不能記憶他們的法術，卻沒想到誤打誤撞，在與精靈短暫的交鋒中，反而獲取了施放藤蔓的能力。
與記憶「冰霜爆發」時相差無幾，卡爾當時只是看著精靈，做出「記憶」的想法，那個空出的方格瞬間就被藤蔓伸展的畫面填上。
他不知道精靈的特殊能力算不算得上法術，但不管怎樣，它就是被卡爾強行「記」了下來。
卡爾興奮地捏緊了拳頭。
也許……腦海中的兩個神秘方格，比他原先想象的還要強大！
新的一天里，西亞遜城的街道上漸漸有了煙火的氣息，各個商隊在本地的自家商會帶領下，開始售賣、補充物資，而像萊恩這樣的傭兵，要麼是去交易市場做上一兩筆稱心的買賣，要麼就是在城裡揮霍著最近掙來的財富。
沒人會注意到，在城西的一處小小病房裡，時不時飄出陣陣竊笑。
「啊，好痛……」
其間還摻雜著扯到傷口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