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古宅(4)
那是一個身穿獵戶皮襖的大漢,高大的身形幾乎填滿了整個門戶,不知名獸皮做成的短襖被隨意掛在身上,袒露出結實的胸膛。肌肉虯結的手臂各自握著一把半人高的鋼叉,似乎剛從山中打獵歸來。
「我朋友脾氣怪異,喜歡用這種獨特的招呼方式,各位不要見怪!」
他指了指門外的黑暗處,剛才發出暗器之人似乎就潛伏在那裡。宵征看著他陰陰冷冷的眼神,冷笑一聲,長棍揮舞,斜斜攔在大漢身前。
「你是何人?」
在他身後,周儉與甘棠也站起身來,手握武器,逼視著大漢。
「我是誰?」
大漢有些奇怪的看看宵征,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一對環眼又掃視起屋內幾人,眉頭更是皺了起來,語氣生硬地問到:「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來這裡?」
宵征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正待彌補,段天翊忽然排眾而出,拍了拍宵征的肩膀。
接到段天翊眼神示意的他緩緩退後,持棍戒備在一旁。
「我家護衛不懂規矩,兄台見諒。但既然相遇,不如進來喝一杯,當交個朋友也好。」
聽了段天翊的話,大漢眼中的疑惑少了些許,仔細打量了段天翊一番,又做出一副憨態,退出了門外。
「這大晚上的,就不打擾你們了。若是真想交個朋友,之後自然有的是機會。」
留下這意味深長的一句話,他草草行禮后就要離去,但還未轉過身,一點亮光在院子里猛地炸開!
眾人只覺眼前瞬間宛若白晝,緊跟著眼中一花,再也看不分明,只是好像有一團黑影從樹上落了下來。
「阿愁!」
宵征幾人瞬間結陣,下意識的將段天翊護在中間。
只聽見大漢怒吼一聲,緊跟著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和兵器交擊的聲音,看來是藏在暗處的幫手被其他人襲擊了。
短暫的失明后,宵征借著屋內的火光看向院內,剛好看見大漢一記突刺,將另一個稍顯矮小的身影擊退,護住了腳下的同伴。
「是軍中的手法。」
周儉又低聲說到,只是這次他將頭無意識地靠近了段天翊,低頭耳語間,真有幾分僕從護衛的模樣。
宵征凝神望去,大漢握叉對敵的姿態,確實有幾分軍中持槍進攻的影子。
那個掛在樹上的黑影,見未能解決掉對手,也不慌張,立馬幾記飛針射來,同時如夜鶯般滑翔,竟在半空中盤旋一圈。
大漢利落地打飛暗器,破口大罵到:「哪兒來的賊子,敢打老子的主意!我看你是......」
「叮、叮、叮!」
又是幾枚飛針,打斷了大漢的話。那偷襲之人在院子里的飛檐、亭角、圍牆、高樹上來回飛躍,不停用暗器消耗著大漢的耐心。
果然,不過半刻,那大漢就氣得哇哇直叫,若不是顧忌腳下的同伴,估計早就衝上去四處追殺了。
「喂!那邊的小子。」
趁著擊飛暗器的空檔,大漢突然朝段天翊吼了起來:「讓你的護衛幫我殺了這人,寶藏我分你一半!」
寶藏?!
屋內四人一怔,隱約抓住了大漢來此的目的,正想著要如何套話,又見大漢被一波飛針逼得四處亂竄、連連大喊:「罷了、罷了,你們來幫我照看同伴,之後得了寶藏,照樣有你們一份!」
段天翊意在探查寶藏相關情報,正要點頭,卻見宵征眼神示意,
嘴裡的話轉了一圈,又連忙閉上,讓宵征在前頭交涉起來。
「救人好說,但寶藏嘛......我們全都要了!」
大漢見宵征坐地起價,氣得手上一慢,瞬間被一根飛針擦過手臂,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好貪心的小子,我干你.......」
又是一陣綿密的針雨來襲,打斷了大漢嘴裡的喝罵,逼得他狼狽招架。
「我干...我幹了!寶藏全是你們的,快來幫忙!」
大漢改口后,宵征只是冷笑一聲,還是不為所動,穩穩站在門內,大聲喊到:「那你把人送過來,我們可不想出去給人當靶子。」
大漢聽后,手中鋼叉用力砸開飛針,力道竟比剛才更大幾分,口中狂怒大吼,恨恨罵到:「你瞎了嗎!我這哪有功夫給你送過去!」
宵征靠著門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一手抓著腦袋,慢慢說著:「那就麻煩了,我們可頂不住這飛針,愛莫能助了。」
「臭小子,你敢耍我!」
大漢暴怒,手中鋼叉一收,直指宵征。
空中的飛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半空中飛躍的矮小身影低伏在圍牆上,冷冷地看著他們。
呵,果然。
宵征暗道一聲,他一開始就察覺到了蹊蹺,懷疑這幾人是一夥的,想以這種方式騙出他們一人,合圍攻之。所以故意拿言語糊弄,結果沒有幾句,這糙漢就自己露了餡。
被看破后,對方也乾脆放棄了做戲,準備強行拼上一拼。
宵征目光掃過周儉和甘棠,對自己這方的戰力還有頗有信心,想著如果能抓住大漢,也省得費心思去套話了。
「還算有點機靈。若真出去,恐怕躺在地上的就是你們了。」
這時,一個女聲傳來,嬌俏柔美,飄忽不定,讓人辨不清方向。
「誰!鬼鬼祟祟的,不妨現身一見。」
大漢四處張望著,原先還躺在地上的同伴也已起身,與他背靠著背,尋找著說話人的蹤跡。
「別找了,我們可不會出來接你一發陰火雷。」
那女聲飄來飄去,好像出現在房頂,又好像出現在樹梢,這時又瞬間飄遠,只有淡淡的迴響。
「若你能收起那些粗鄙的把戲,一會說不定還有機會合作。」
月至中天,夜靜得像一汪潭水,庭院深深,卻連蟲鳴都沒有半點。
大漢在院子里等了片刻,見再無人說話,便收起鋼叉,招呼同伴徑自離開,從頭到尾沒有再看宵征幾人一眼。
等到幾人歸於夜色中,宵征幾人才帶上門,回到房內,但卻沒有再坐到桌邊,而是圍坐到一側沒有窗戶的卧房內。
「他們說的寶藏...你們可知道什麼?」
宵征還未坐下,就搶先問到。
段天翊卻也是一臉疑惑,搖著腦袋說:「我們得到的情報里並沒有任何關於寶藏、財物的線索。不過關於這座府邸,我們本就缺少情報,說不定往生門在這裡藏有一定財物,從而引來旁人覬覦也說不定。」
「往生門在長安附近的勢力被消滅殆盡,這群亡命徒趕在這個時候前來盜寶,可真是找准了時機。」
周儉也說到,在周燁的影響下,他對往生門可沒有絲毫好感,巴不得其財物被盜個乾淨,所以說起話來還有些幸災樂禍。
甘棠看了看周儉,又看了看宵征,不知在想些什麼,但眼神中似乎有些無奈。她沉吟片刻,才問到:「這裡地點隱秘,真可能被這麼多人輕易找到嗎?」
她當然是在問段天翊,畢竟其他兩人應該也想不到這麼多。
段天翊被這麼一提醒,也醒悟過來:「沒錯,應當是有人故意放出了消息,引誘他們前來的。難道是往生門的餘孽?但目的又是什麼呢?」
說著,自己沉思起來。宵征與周儉見自己插不上嘴,對視一眼,彷彿看到了互相眼中的嫌棄,又飛快收回目光,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抱著腮幫子苦思起來。
「往生門損失慘重,難道希望將這些人吸納進組織,已補充自己在長安的勢力。」
宵征飛快提出一個可能,說完還得意地看了周儉一眼。周儉被搶了先,氣悶不已,但自己又想不出什麼緣由,只能在一旁黑著臉不說話。
「確實有這種可能。這些人武功都不錯,若是進入往生門,必定極難對付。」
段天翊緩聲說到,他手掌握拳,抵住下巴,好像真的在思考這種可能:「但是如果真是往生門的人在背後操縱這事,我們可能還未進入府中,就被圍攻殺死了吧?」
「嗯,也有道理。」
宵征尷尬一笑,房內又陷入一片沉寂。
「與其在這裡猜來猜去,不如去問問。」
甘棠當即拍板做了決定,她的眼裡冒著燦爛的光芒,率先起身:「這府里不就有一個往生門的餘孽嗎?」
其餘三人抬頭看向她,互相對視,也乾脆起身,快速出了院子。
鑒於剛才被偷襲的經歷,三人一前兩后,護著段天翊緩緩前行,每一步都格外謹慎。但這一路上卻沒有絲毫的危險,甚至連一絲響動都沒有聽到。
順利來到門房前,四人卻呆住了。
小小的門房口一片安靜,淡淡的燈火從窗口照出。外院影影綽綽站著數人,影子被拉成數條又長又黑的線條,與院中的樹影交織,像一張巨大的網。
他們全都默默盯著門房,直到宵征幾人到來,才回首。目光陰冷,夜裡的瞳孔竟發出詭異的光亮,直看得幾人汗毛倒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