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古宅(2)

深山古宅(2)

漆黑府邸內,一盞慘白孤燈,照亮三人的面龐。

老者的話讓宵征與甘棠的臉色如燈色般蒼白起來,不自覺地相互靠近了些。

不為其他,皆因恭親王三字。

恭親王是先帝之兄,其人無心權勢,于軍、政之上皆無建樹,看上去就是一個閑散王爺,但當年整個長安城對其都諱莫如深。

只因為他有一個特別的愛好,巫蠱之術!

先帝在時,恭親王就因為研究巫蠱被責罰數次,等到當今天子上位,更是直接將之逐出長安,趕回越州封地。

其人雖然已離開長安,但關於巫蠱的傳聞卻從未停止。有人說,恭親王以人煉蠱,於長安郊外毒殺近百人,致使陰氣凝聚,冤魂不散,夜見白衣。

還有人說,恭親王煉蠱有成,服用蠱蟲后,雖然已長生不老,卻變作了不人不鬼的怪物。天子驅趕回封地的,不過是其家眷,變為怪物的恭親王已逃入長安城外的深山,只在夜間出沒。

七年前,恭親王傳來病逝的消息,其子襲爵,並變賣了在長安的一眾財物,看樣子是要安心待在越州那一畝三分地,安心做一個富家翁,關於巫蠱的傳言才漸漸消退。

但沒想到,今日在這深山裡,他們竟發現了恭親王的宅邸!

宵征二人看著這座陰森森的大院,心裡有些發虛。

不良人雖偵緝長安不法之事,但他們卻從未接觸過這類神神鬼鬼的事,今日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突然闖了進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但想想那詭異失蹤的殺手,再看看前頭沉默領路的老者,他們似乎已沒有過多選擇,只好緊緊手中武器,咬著牙跟上去。

好在走了不遠便來到府中東側的一座小院,院內無甚景緻,雜草叢生,亂石破敗,亭角迴廊皆是殘垣斷壁,僅有幾間廂房還算完整。

看到這般景象,甘棠暗暗皺眉。

雖說恭親王遠離長安多年,宅邸可能會疏於打理,但既然留有僕人在此,也不至於讓府中如此殘破。

眼前這個樣子,就好像一座廢墟,硬生生被人佔據似的。而且,為何這幾間廂房未有破損,反倒還收拾整潔?

想到這裡,她心頭疑惑更甚,環顧四周。

那些建築的缺口,根本不像是自然脫落,反而更像被人故意破壞而成。但這等毫無意義的事,又是誰做的呢?難道......

甘棠心中百思,表面卻一副淡定模樣,沿著石板小路快走幾步,趕到宵征一側,還未開口,卻聽那老者說到:「裡面被褥都很齊全,你們今晚就歇在這裡吧。」

門扇吱呀呀地打開,老者帶著他們走入,點亮了房內的一盞油燈。

借著燈火,勉強能看清廂房裡的樣子。

三人身處一間小廳,左右各有一間卧房。相比院外的殘舊,廂房裡被褥、燈盞、桌椅、夜壺、漏刻等用品一應俱全,甚至還備了些清水。

「很晚了,你們早些歇息吧。如果有事,可到門房來尋我,但別處千萬不可亂去。」

老者帶他們簡單看了一圈,便轉身離開,似乎已經困意來襲,急著要回到溫床暖被中夢上一場。

「老丈,敢問這府中還有其他人嗎?」

宵征閃身截住老人,拿捏著語氣說到:「我們與朋友走失,想著他說不定也會來此借宿,故有此一問。」

老者打量了宵征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這府中除了我就再沒別人了,只是偶爾會有入山的獵戶、採藥人前來留宿,

所以房內有諸多準備,少年郎不用心疑。」

老者直言不諱,像是要打消宵征的顧慮。在臨出門時,又補了一句:「若一會你們朋友來借宿,我自會讓他來尋你們,安心歇著吧。」

說罷,他關上門,提著那一點好似鬼火般的亮光,靜悄悄地飄遠了。

房外大夜彌天,孤星閃耀。房內燈火昏暗,氣氛尷尬。宵征與甘棠互相瞧了瞧,又避開目光,各自打量著這間小小廂房。

沉默了片刻,宵征終於忍不住,假裝咳嗽了一聲,試探說到:「我出去看看,不知道那殺手是不是藏了進來。」

他話音還未完全落下,提棍便走,好像被火燒了屁股。

「等等!」

甘棠喊了一聲,低著頭站起來。

「一起去!」

宵征看了看這間雖然被燈火點亮,但依舊有些陰森的屋子,點了點頭。

......

這座恭親王的宅邸佔地頗廣,那層層的院牆,一排一排的佇立在星光下,彷彿沉默的軍陣。

宵征站在一顆老槐樹上,看著這些數不清的院落、房舍,有些犯難,這一間一間找過去,恐怕天都亮了吧。

甘棠站在一旁,高高的撐著傘,碩大的傘面遮住了她整個後背,也不知是要擋住那暗淡的星光,還是要擋住其他什麼東西。

「先沿著外牆找,看看有沒有血跡,或是翻牆的痕迹。若都沒有,就去那老頭的門房看看。」

她簡單安排了幾句,就高舉大傘,乘風下樹,回到院子里。

此時雲散月現,如水的月華傾瀉而下,在傘面鋪上一層薄薄的銀色,透過瑰麗的花紋,照在甘棠身上,越發如夢似幻。

宵征輕身落下,又望而卻步,不忍靠近,好像一靠近,這驚艷的景象就會如水中月般消散。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忘記了時間。

甘棠望了望天上圓月,又看了看傻子一般站在那裡的宵征,轉了轉傘,催促了到:「還不快走?」

宵征如夢方醒,「哦」了一聲,連忙低著頭,將眼神隱藏在陰影下,跟在甘棠身後出了院門。

二人率先來到來到東側的圍牆下,沿路不敢飛檐走壁,只能在府中潛行,花了好一番功夫。

月光之下,甘棠和宵征約定,各自沿著圍牆查看,等到盡頭,若無發現就折返回來,再做計較,若折返后沒有見到對方,則快速前往查看。

宵征自無不可,一溜煙兒就進了黑暗處,沒了影子。甘棠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嘆了口氣,扶額望月,呆立半晌,才緩緩轉身,一步四望地走開。

由於怕老者巡夜,甘棠只敢點著一隻小燭,摸著圍牆根,上上下下查看了好一圈。不過卻沒發現半點血跡,倒是牆上有不少足印。

從痕迹看來,這些足印已有一段時日,大小不一、深淺各異,應當是有不少人潛入過這座府邸。

這裡到底有什麼秘密,會引來這麼多不速之客?

甘棠抱著疑惑,已走到這一側的盡頭。見還是沒有找到殺手的蹤跡,她熄滅了燭火,按照約定折返。

行至分離的地點,月光如故,卻沒有半點人影。她心裡沉了一下,也不再等了,捲起一道夜風,向黑暗深入奔去。

圍牆邊長繁茂地長著一排樹木,黑夜裡辨不清是何種類,只是越往北走,枝丫越密,如車蓋般遮蔽了月光。

片刻后,甘棠腳步一停,在蒙蒙的黑暗裡,好像有一個人影背對她而立。這人沒有點燭,讓她分不清身份,只能謹慎地靠近。

但她還沒有邁出半步,黑影就是一閃,朝著前方猛烈突襲而去!

「砰!」

一陣武器交擊的聲音傳來,兩個人影交錯在一起,又一觸及分,瞬間安靜下來。

宵征與人交上手了?

適應了此處的黑暗后,甘棠能夠模糊地看到這人手中的長棍,以此辨認出這人身份。

但她沒想到此處竟然還有其他人,並與宵征已交上手了。她緊了緊手中的大傘,放輕腳步,緩緩摸上前去,準備支援,卻聽對面那人問了一句:「宵征?」

「是你?」

宵征回了一句,卻還是沒有鬆開手上的長棍。

甘棠聽到熟悉的聲音,連忙點燃了手裡的小燭。火光驟現,照亮了這小小的一片空間。宵征背對著甘棠,沒有動作,似乎早察覺到她的到來。

而對面那人,身穿黑色武袍,手中長刀橫在胸前,黑髮束起,消瘦的臉龐如同刀刻斧鑿。

周儉!

他怎麼會在這裡?甘棠與宵征心中驚疑。

雖然秦國公突失聖眷的影響沒有波及到他的一眾義子,但周儉目前無官無職,不在府里好好獃著,大半夜的跑來這裡幹什麼?

周儉敏感的身份和到來的時機,讓他們二人不由得警惕起來。

「我...我來查案。」

周儉收了長刀,左顧右盼,神色不太自然,低聲說了一句。

「查案?」

宵征長棍一甩,負在身後,皺著眉頭打量了周儉一番,一臉不大相信的樣子。

「你一個人?查什麼案?」

周儉在宵征的印象里,除了武力不錯外,可沒什麼查案的天賦,突然說來這荒山裡查案,任誰都會懷疑。

「我說了查案就是查案,你這人怎麼這麼聒噪!」

感受到宵征的語氣,周儉不太耐煩地瞪了一眼,氣勢洶洶地說到。

「好、好、好,你說查案便是查案!」

宵征見狀,先出言安撫到,又念及秦國公夫妻二人如今的境況,心中一軟,想要幫襯一把。

「既然遇到了,你便跟我們一起吧,正好也有個照應。」

誰知周儉一聽這話,神色一滯,拿刀的動作都有些僵硬,連忙揮了揮手,就要轉身走人。

「又不是查的一個案子,何必同路?你查你的,我查我的,各走各的便是!」

此時,圍牆外有人聲同時傳來。

「同路、同路,自然是要同路的!」

還有人在外面?

又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宵征腳尖一點,翻身上牆。借著月光四下望了望,果然看見在牆角的陰影處,段天翊正仰頭看天。此時見到熟人,更是微微一笑,伸出手來。

「能幫忙我拉上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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