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曼羅王

「用完丟進湖裡，不要讓人看見。」

18號拿起紅色手機，剛才唯一的破綻就是在服務員大媽面前掉了出來。

「應該不要緊。」18號安慰自己，手機和食鹽裝進一個塑料袋裡，打結做成一個氣泡，然後扎兩個小孔。

途徑曼羅王府前的大橋，18號將手機丟了下去。塑料袋鼓成一個球，保證手機不會沉下去。但是在壓力下空氣遲早會跑光，然後手機會在某個地方沉入水底，這樣就不可能在橋邊水底找到。袋裡高濃度的食鹽水會破壞電路板，連數據溯源也做不到了。

做完這些，18號徑直向那座荒宅一般的房子走去。

一水之隔，那邊還是乞丐和臭水溝遍地的貧民窟，這邊已經是片片高樓。

圍牆之內，只有一條幽幽小徑，沒有攝像頭，甚至連一個守衛都沒有。

18號猶豫了，在圍牆口站著許久，使命還是促使他邁出第一步。

有人！肯定有人在看著自己。

從第一步開始，這種感覺極為強烈，那似乎是一雙凌厲的眼睛，殺氣逼人。穿過一大片湖草，十八彎廊橋，那座小宅如同鑲嵌在綠色莽原的一朵紅色蘑菇。

這裡才最終出現一塊指示屏。

18號沒有辦法，撥開滿目飛塵，在觸摸屏上輸入一連串信息。

「緣由？」

當然是十六份秘鑰了。

滾動條轉了幾分鐘，屏幕終於有了回復。

「這件事已經有報告了，請回吧。」

18號心裡暗罵一句，又輸入了第十七份秘鑰。

幾分鐘后，幽幽石徑趟出一名女子，身材嬌小，長發及腰。遠看白衣裊裊，綃紗清逸，與眼前清幽麗景相得益彰。

一瞬間，彷彿有穿越百年的感覺。

「你叫什麼名字？」女子居高臨下的問。

「小的，南方艦隊『刑天』號巡洋艦計算兵，十八。」

女子微微一禮：「先生命我向前線將士致敬。先生對你繳獲秘鑰的壯舉表示讚賞，對你越級邀功的行為不予提倡。這是給你的賞。」

18號立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我還有其他秘鑰。」

「那就多給你一份賞。」

「如果是明天的秘鑰呢？」

女子楞了一下，驚疑不定。她下載這份新秘鑰，將信將疑的離開。

時間過得很慢，18號無聊的看著湖景，鯉魚似乎以為有人餵食，密密麻麻的擠在廊橋下，爭相把同類壓在下面，沸沸揚揚。

大約過了半小時，曲徑通幽處突然閃出一白衣男子。

這人披頭散髮，寬袍大袖，連鞋子都沒穿，一邊跑一邊笑，瘋魔一般。後面跟著一名女子，明顯就是剛才出來的小姐姐。

男子面如白玉，鼻頭圓潤，星目劍眉，俊秀難當。18號回想傳聞，竟有幾分是真的。

曼羅王拉住18號那雙粗糙大手，笑臉相迎：「鄉野村夫，不知天高地厚，失禮，失禮。」

18號有點懵。

「王爺……我就一個小兵。」

曼羅王大笑：「我們都是軍人，只論袍澤情誼，不論世俗名利。」

感動。

18號幾乎哭了出來。

帝國軍中，「刑天」號已經是最平等的軍艦，仍舊可以到處感受到階級的存在。至於那些衙門，要是沒有按份給錢，哪個不是冷若冰霜，擺著一張死人臉。

唯獨在這裡，看似簡陋，卻有一股獨特的人情味。

所謂曼羅王的府邸不過一廳一室一書房而已，門外對著湖面搭有涼亭，茶具琴台正對扶柳晚風，詩意盎然。

「現在只有這點清茶，不要嫌棄。」

18號品了一口，雖然嘗不出味道，但口感明顯不如三腳貓的紅茶。

「不，挺好的，反正我也嘗不出味道。」

曼羅王露出欽佩的神情，問道：「你，破譯了密碼？」

「暫時是。」18號蘸著茶水畫出64點陣，將運行邏輯與SP加密演算法演示了一遍。

曼羅王嘖嘖稱奇，那隻要抹掉茶水的手停在半空，頓了許久。

「奇才！奇才！難怪你是第一炮手，算得准，打得更准！」

「您知道我？」

「刑天巡洋艦B炮塔計算兵，800裡外一炮擊沉『丹鶴』號航母。」

18號非常感動，也有些愧疚。

「其實……我沒有打中，她是因為彈藥殉爆沉掉的。」

「不要謙虛。你立下大功，我要重重獎勵你！」曼羅王大喊。

「王爺！」18號擦乾激動的淚水，「小的不要官，也不要錢，只求一件事！」

「說。」

「只求赦免我大哥，沈淵。」

曼羅王僵著坐下，臉上由喜轉憂，轉瞬又變成滿腔悲憤。

「這卻難啦。」

曼羅王起身背手，唉唉嘆氣。

「今日破例。我就全說了吧。」

曼羅王緩緩道來：

「這事兒是朝會定的，洛米達人已經宣戰，要想和談先殺沈淵。皇上的意思，過些天就是他五十壽辰，實在不願衝突，只要洛米達人同意和談，犧牲個別人也是可以的。」

18號急得大吼：「世上哪有這麼昏庸的皇帝！」

曼羅王瞪了18號一眼，氣氛瞬間變得詭異。

18號有些害怕，卻還是咬牙回道：「這哪裡是要和談，這是試探皇上的底線啊！殺了沈大哥就代表帝國怯戰，這就是一根炮仗捻，滿朝文武怎麼就看不懂呢！」

曼羅王面露驚訝。

「你竟然看穿這一層，不簡單！」

他很快收起了驚訝，搖頭道：「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滿朝文武怎麼會想不到，但是現在開戰，他們的財產可就保不住了。就算這是個大雷，也得他們跑了再炸。」

一時間，滿桌紅包堵滿了回憶畫面，就像血一樣。

「王八蛋！」

「罵得好！」曼羅王附和一聲，「可罵完了你要想想，殺光他們換一群人上去就能保證不貪嗎？就能幹得比他們好嗎？」

18號愕然無語，說實話，他從沒想到過這一點。

「朝廷也不容易的。」曼羅王一聲長嘆。

「可，我大哥就這麼冤死嗎？」

「當然不行！剛才我還沒有主意，現在卻有了。」

18號激動得涕淚橫流：「謝王爺成全。」

「鄙人恨水先生，你我之間，不稱功名。」

「是！謝先生。」

「要想救下沈淵，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讓陛下改變心意，只要陛下主戰，他就是戰爭英雄，非但無罪，反而要封侯。」

「我要怎麼做？」

「來！」

曼羅王帶著18號走進卧室，掀開帘子，竟是一面精細無比的地圖。

「這裡！發光海，海底有一條光纜，帝國與外界的通訊全靠它。切斷這條光纜，洛米達使團就必須使用無線電與國內聯繫。」

「那不一樣嗎？」

曼羅王搖搖頭：「不一樣！你忘了，我們手裡有他們的秘鑰演算法。我會按照洛米達政府的口氣向外交使團發出一份電報，內容就是提出侮辱性的條件。」

「哦！」18號恍然大悟，人都要面子，皇帝更需要面子，丟命可以，丟人萬萬不可以。

不過這樣一來，外交使團一定會發現電報是假的，密碼被破譯的事情自然也就敗露了。可以說，曼羅王是用重大國家利益來換沈淵一條命。

「我代表刑天號全體134名將士，謝王爺大恩！」18號深深鞠躬。

「叫先生就行了。」

「謝先生！」

「回去吧。我會讓所有人配合你的行動。記住，切斷海底光纜是黑色行動，我不能承認和你有任何關係，無論成敗，只要被察覺，134位兄弟必死無疑，你想好了？」

「刑天號全體將士生死一命，絕無猶疑！」

「好！」曼羅王照亮牆壁，「電纜位於黑島油庫北面，基斯里夫半島南面的群島淺水區。我建議你們由南面里昂科海峽進入，然後在東面輻射較弱的海區作業。」

「保證完成任務。」

十分鐘后，一切歸於平靜。

「先生，這可是影響戰爭結局的機密，您真的要？」

曼羅王冷眼一瞭，狠道：「不該問的，不要問。」

「對不起。」

「你知道也沒關係。記住，影響國運成敗的，永遠是人心，而不是什麼機密。」

幽幽亭水，白浪如鱗。

曼羅王接過紅色電話，閉眼，沉思片刻。

「安康嗎？三天內修好刑天號，準備好偵察模塊，水下作業模塊，深水炸彈，你親自去辦，其他人等不得過問。敷衍塞責者，我批條子，就地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