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不能提的人

翌日，18號已經在神都上空。櫛比鱗次的高樓圍繞著一座翠綠山陵，山腰為牆築起一座古城。

皇帝，自詡龍神之後。即便帝國改制之後，相信他是現世神的人也絕不在少數。當然，也不在多數。至少在詔書上，皇帝總喜歡強調三樣東西，一樣是天命，這很好理解。第二樣叫功業，上天眷顧祖宗讓他立下許多功業，所以當了皇帝。最後一樣叫承運，因為祖宗有功業他也做了不少好事，所以臣民和文武大臣尊他做皇帝。

表面上，當皇帝需要的三個條件里，君權神授僅僅是一項。

舷窗外的風景飛快後退，飛機也慢慢改平。

18號取出旅遊攻略，按照地圖曼羅王的府邸就圍在皇城邊上，嵌在高樓中間，從機場搭乘地鐵三十分鐘就能到達。

經過一群舉著牌牌的接機人，18號突然生出異樣的感覺，有什麼在盯著自己，是一雙眼睛，女人的眼睛。

「先生，請問您是從南海來的嗎？」

18號心生警覺。

「你是什麼人？」

「果然是十八先生。這是您的郵包。」

普通的瓦楞紙箱體，上面有寄送軟貼，還有一點口紅。

呵……

「謝謝。」18號簽字收下。

果然，是一部紅色手機。

跨過滿大街的襤褸乞丐，鑽進一家普通的三星級旅館，18號這才打開機器。

紅色，保密專線專用顏色。任何輸入手機的音頻都會轉換為數字信號，然後以亂碼的形式發送，通話端重新將它翻譯成一種怪異的聲紋。

洛紅塵的聲音不再甜美，反而有些陰森。

「你問曼羅王幹什麼？」

「我需要一份籌碼，換取他給沈大哥想辦法。所以，我希望了解他最渴求的東西。」

洛紅塵的呼吸有些急促。

「你知道他是誰？皇帝的情報頭子，魔鬼，人屠！」

難怪洛紅塵根本不敢在手機里提到他！

「情報頭子？」18號愣了一秒，「知道了，這個情報頭子他最渴求什麼？」

「不知道。不過有一樣東西他一定喜歡。」

「什麼？」

「錢！」

「這麼一個功勛卓著的人怎麼會喜歡錢呢？」

洛紅塵輕蔑一笑：「你這智商隨肥貓啊！你想想，他辦海軍就要建工廠，建工廠就要建房子，養這麼多科學家和技術人員，哪一樣不需要錢？」

「懂了。」

「還有一件事。」洛紅塵補充道，「如果他不幫你，你可以試試給慶皇叔送錢。」

「他是誰？」

「曼羅王的政敵，這個人什麼錢都敢貪，什麼事都敢做，只要錢給夠。」

18號咽了一口唾沫。

「給夠的意思是？」

「進門費大概一百萬，辦事另算。」

完了，自己這份錢全帖進去也不夠。

「謝謝，回見。」

「等等！」洛紅塵急道，「這部手機用完之後丟進湖裡，不要收在身邊，更不要被人看見，切記。」

18號感嘆，人各不同，愛好卻出奇的一致。

等等，洛紅塵給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1、曼羅王是個情報頭子。】

【2、他的復職與戰事緊密相關。】

突然，18號意識到有一種東西比錢更能夠打動他的心。沈淵送給自己的小存儲卡，裡面有16種洛米達人的秘鑰，沙飛一直沒有破譯他的演算法。

回想在「刑天」號上的戰鬥歲月，自己確實很多次比軍用計算機更早算出射擊諸元，這就像一種神秘的感覺，當數字進入腦子以後，答案突然就浮現出來了。

既然可以感覺出火炮的射擊諸元，那麼對密碼演算法行不行呢？

洛米達文字由五十個音標構成，每個單詞都可以由其中一部分拼成，然後由一個個單片語成語句。

秘鑰實際上是一套替換明文的模板。比如「Ω」這個字母由密文「β」代替，「β」由「ο」代替，這樣就得到五十個音標和亂序音標的對照表。密文便成了一連串亂序字母組成的「天書」。

當然，這種小兒科的東西2000年前就被淘汰了，對方只需要統計文中各個字母出現的頻率，就能輕鬆猜出它的對應明文。比如「Ω」是常文中出現概率最大的字母，那麼密文中出現概率最大那個字母推斷為「Ω」，以此類推逐步猜出明文。

於是，聰明人發明了改良型替換密碼，他準備2個亂序表，第一行文字用1號亂序表加密，第二行用2號表加密。如此一來，同一個「Ω」將對應不同的字母，頻率分析法當即失效。

不過，這種方法大約在200年前也被淘汰了。因為亂序表再長也是有頭的，就算編了20個表，到第21句時就只好循環用1號表。於是數學家就發現，如果某幾個特定字母序列在20句后循環出現，就能猜出到底有多少個亂序表。

然後1號和21號密文一起統計一下，又給你明文猜出來了。

100年後，有人想到一個辦法，將秘鑰編成和解碼交給計算機，亂序表直接加到20萬張。同樣一個字母「Ω」，第一次輸入出個「η」，第二次出個「γ」，直到第20萬個字才會重複。想想看，什麼文件能用到20萬個字元？寫小說都夠了。

當然，如果用得太多，仍舊可以猜出來。為了堵上這個漏洞，一個秘鑰只會用一天，甚至只用一次。沈淵繳獲的十六個秘鑰，只得到了十六份電文，然後就徹底失效了。

一文一密，這麼大量的亂序表當然不可能人工得到，只能通過特定的轉換演算法得到，這個秘鑰演算法就是f（x），他負責自動生成秘鑰。

逆推這個演算法，難度不會比直接去偷更容易。

事實上，大部分商業演算法都是公開的，保密的只有秘鑰部分，這是互聯網能夠建立起來的基礎。在知道演算法和密文的前提下，依然不能逆推明文，原因在於，這種逆推操作所需要的算力將是加密算力的上億倍，加密一秒鐘解密一萬年，不就相當於不可破譯了么？

18號粗略看了一遍，秘鑰是一個正方形矩陣，全部由兩位數字構成。根據常識，每一格從00到99，有100種組合。粗略估算，大約是個一萬乘一萬的數據矩陣。

額……

18號緩緩站起來，默默點了一碗豆腐腦。

「加甜還是加咸呢？」服務員熱情的詢問。

「我要吃辣的。」

小小邊桌，一碗豆花，紅的。

先從旁邊舀了一勺，沒有味道。

從中間紅色的地方舀一勺，辣的。

18號，將豆腐花吸進嘴裡，享受流動的嫩滑愛撫。腦子裡不斷呈現那個點陣的畫面，數字彷彿一瞬間活了起來，十六個數字點陣逐漸鬆動，他們開始三維運動，就像浪潮一樣涌動。很快，兩個數合併起來，順序變化，逐漸縮減成一個64單元的表格。裡面的數字不停旋轉，周而復始。

18號沒有在意，只是將第二勺豆腐腦送進嘴裡。

噗……

雖然嘗不到味道，但是辣味和口感的變化讓他把豆腐花噴了出來。

第二勺豆腐花竟然長出了毛！

18號怒了，三星級酒店，就給了這麼一碗餿掉的豆腐花。簡直無法無天！

急促的敲門聲。

「你好，客房服務。」

18號憤懣難當，端起豆腐花就去開門。

「先生，您今天的房錢……」

「還好意思要房錢？」

18號將餿臭的豆腐花擺到她面前。

「剛剛送來的豆腐花，才吃一口，下面全是發毛的，你們好良心！」

服務員是個老媽子，撒潑大嚷：「你昨天訂的豆腐腦，今天才吃，活該拉肚子！」

「放屁！這是剛送來的。」

「你才放屁！連日子都分不清楚，發燒了吧你！」

18號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嚴重侮辱。

「你看清楚，手機上的日期……」

紅色手機突然從口袋裡掉出來，好幾個未接電話。

最重要的日期，竟然……

「這是今天的房費。」

18號關上門，摸著微微發燙的腦袋，確認從上一口豆腐花，已經過了24小時。

天已經發黑，現在不是拜會曼羅王的時候，但是他不敢耽擱，因為沈淵隨時有可能上軍事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