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上司的上司

「跟咱走！告狀去！」三腳貓起鼓的樣子就像一顆氣球。

沙飛面帶難色，一直沉默著。

摳摳搜搜的，他取出那張VIP銀行卡。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們……」

三腳貓一把奪過丟在地上，摔門而去。18號搖搖頭，讀書人啊！

「沙先生，沒事。人嘛，總要給家裡人想想。」

18號離開公寓，在冰冷的電梯間里，細細回味。

【1、逮捕令直接來自上層，繞過了艦隊司令。如果提督的人緣不是太差的話，這道指令顯然連他的上司都繞過了。】

【2、逮捕的原因是擅開邊釁，這是外交層面的理由。】

18號覺得自己捲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沈淵並不是被仇人所害，僅僅是某些人實現陰謀所犧牲的材料。殺雞儆猴，如此而已。

既然只是殺雞儆猴，那麼事情就一定有轉圜的餘地，就正常人的思維來說，殺雞也得先殺病雞，沒有人願意殺下蛋的母雞。

關鍵在於，能夠影響殺雞決策的人，是誰？

這是潛規則，通常不會浮在明面上，也是數據系統無法預測的。

「我們先回吧。」

十分鐘后

三腳貓的公寓是最簡陋的那種水兵宿舍，一張床只能容得下他自己，剩下的空間大約只能擺放一張沙發，沙發對面是一面白色投影牆，破舊茶几上擺放著一個相框，那是小小的三腳貓和一個三歲的小女孩。

「我妹妹。」

三腳貓露出滿足的笑容，手機上的醫院催款簡訊在他指尖一劃而過，在那一瞬間，18號看到8個零。

「你知道提督大人住哪裡嗎？」18號淡淡問。

「當然是他自己的府邸，五月廣場丁香苑。」

三腳貓翻開冰箱，取出一罐藍色冰凍軟飲料。

「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有些事情不能擺到明面上說，我想當面問他。」

「好！」三腳貓翻出一個紅包，「這是進門的價錢。」

18號笑笑，沒有說話。

月黑風高夜……

丁香苑是一個圍繞天然湖面封閉建設的高級住宅區，之所以叫「丁香」是因為剛好有七座宅子，對應丁香花的七片花瓣。對於官員來說，「七」是一個吉祥的數字，有道是七上八下，提督的辦公區在七樓，住的房子自然也在第七號。

丁香苑七號很好找，在所有非富即貴的宅子里，只有這間宅子門口扎著兩名保安，全身漆黑制服，頭戴黑色面罩，連眼睛都戴著護目鏡，沒有一個地方露出來，臂章上書兩個字——「會友」。

會友安保公司，帝國最好的雇傭兵。這家公司的口號是「我們只有朋友」，後面沒說的半句是，「我們沒有敵人」。

無敵是多麼寂寞。

攝像頭的位置在建築物二層，居高臨下，每一個監視一面牆，互相都在視野範圍內。攝像頭玻璃後面有一小圈白色LED燈，顯然是紅外輔助光源，攝像頭是24小時工作的。

非常經典，也非常簡單的設計，想單獨破壞某個攝像頭而不被發現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18號很快發現了一個盲點，所有的攝像頭都朝下布置。這倒是好理解，畢竟朝著別人的房子照會涉及到隱私權問題。這就意味著，房子上半球是監控的空白！

18號微微一笑。

午夜時分，雷聲入耳，電光照出一道長長的黑影。

寬闊睡房裡，安提督感覺到一股煩躁不安的氣氛。

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他的手在紅色與白色電話機邊反覆猶疑。

終於，那隻手停在紅色電話上。

「小的南方艦隊提督安康，請曼羅王爺說話。」

「等著。」電話那頭是一聲溫柔女音，銀鈴一般。

許久，安提督似乎聽到了動靜。

「恨水先生。」提督改了稱謂，「小的安康。」

「為了那件事么？」

「恩師當年將這孩子託付在下，他可以為國捐軀，可不能死在自己人手裡。」

「我會處理的。」

提督不敢吱聲，出聲就是懷疑上級。

「是！殿下。」

「叫先生就行。」

安提督沒有再說，唯唯諾諾掛掉電話。

18號靜靜的聽著，心裡已然明白了。在安提督心裡，所謂恩師的孩子，仍舊抵不過自己的前程，他什麼都沒說，卻又什麼都說了。

閃電在窗戶上留下他的長影。

沉默。

電光下他蒼白的鬚髮，彷彿承載了一些很厚重的東西。他在乎很多東西，但其中應該不包括真相。他希望守住些什麼東西，但應該不包括用自己去換。

踩著褲腳的泥濘，18號離開了丁香苑七號。

瓢潑大雨還沒有下來，拆開那個紅包，裡面的錢足可以買一盒上好的雪茄。

黑雲壓城，公交亭下，男人默默點燃一支雪茄，味道很嗆，只是現在這個時候，只有辛辣才能在舌頭上留下感覺。

雨水慢慢濺落到裹滿草碎與泥土的褲腿上。路燈熄滅，光點一明一暗，隱隱只能映出嘴角一寸。

記得當初沈淵決心為自己隱瞞一切的時候也是抽著煙。那一刻，所有認識的人都指望不上。

緩緩取出手機：「沙飛，我想知道曼羅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資料發你手機上了，很多，慢慢看。」

這個男人有著太多的名字。

正式文書上他姓孤，實際上一直自稱姓林，別號恨水居士。他繼承第十代曼羅郡王，卻只受侯爵的俸祿，渾身透著詭異怪誕的氣息。

二十多年前，他還是只是個牧馬人的兒子，據說是因為相貌英俊被第九代莫羅郡王林欽看中，過繼為子，得名林縝。

這是一個沒有人相信的傳說。因為不會有人去抱一個陌生人的兒子過繼，也不會有父母隨便把孩子送養，更沒有人會在有兒子的情況下過繼一個兒子。

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確定，林縝是唯一沒有夭折的兒子，而且像他父親一樣能打。

官方記載，龍元5013年，第九代曼羅郡王北擊基斯里夫人，打得他稱兄道弟二十年，至今仍是帝國友好鄰邦。那一年，林縝進京，與皇帝談了一夜，從此常伴君前，再沒有回到西北草原。

龍元5017年，林縝領軍南征，將邊境向南推進200公里，收復所有失地，-從此帝國軍居高臨下，俯瞰南朝王都。林縝因戰功晉不入八分輔國侯，皇帝欽封「影義侯」。

第二年，林縝成年，入閣假相。沙飛特別註釋「假相」的意思，就是在內閣挂名一個丞相，實際上不行使權力，相當於旁聽。

直到曼羅郡王薨逝，林縝承襲爵位，才正式入閣，入主兵、工二部，開始組建三大公海艦隊。

龍元5026年，賜國姓孤，同時辭去一切職務，不再過問朝堂。

直到今年的8月初，孤縝復出，重新執掌兵部，兼領南洋海軍司令部，統領南方、東海兩大艦隊。

18號突然發現，他8月初復出，8月15日戰爭就爆發了。不知道是因為戰爭的味道導致他復出，還是他復出之後馬上就挑起了戰爭。作為川戶焚城的親歷者，18號相信前者。

這是一個機會。如果曼羅王主戰，那麼沈淵就是英雄，不能死。如果他主和，那麼沈淵就是那隻雞，殺雞儆猴。

既然他與戰爭緊密相連，無論哪一種情況，他都不會看著沈淵去死。

現在，問題只有一個，自己站在他身邊，能夠幫到他什麼？

18號撥通那個粉紅號碼。

電話通了，她沒有說話。

「是我，貓哥想買點情報，不知道你做不做這門生意。」

電話那頭傳來風情萬種的笑聲。

「只要是生意我都做。」

「你知道曼羅王嗎？」

電話那頭顫了一下。

洛紅塵的呼吸不再風情萬種，反而有些惶恐，電話立即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