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在詳細詢問了這爺孫二人當初撈到自己時的情景后,再結合自己身上的傷情以及消失不見的克希瓦瑟,諸伏景光隱隱有了猜測。
恐怕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所以上一秒還想救他的克希瓦瑟下一刻就將他推入了海中滅口。
那名槍手恐怕也是組織臨時派上船來的殺手。
但……這終歸只是自己的猜測。
如果猜錯了,自己並沒有暴露呢?
諸伏景光思緒一轉,笑著對眼前自稱為寺井黃之助的年長者說道:「我當然很感激你們,有什麼用得上我的地方就儘管吩咐吧。」
他現在恰好需要一個暫且棲身的地方來釐清當下的情況,藉機想辦法查一查組織那邊的動態,或是和公安那邊接上頭,安排好自己下一步的行動。
至於這兩位救命恩人,以諸伏景光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他們並非單純的一般市民,才會順勢答應對方的安排留下來。
否則的話,他才不會做出這種可能牽連普通人的選擇。
撿到一個受了槍傷的人卻不慌不忙,甚至沒有送去正規醫院,沒有第一時間報警,而是帶回家找了地下醫生。
在猜到了自己這一身份背後可能會伴隨著的一連串麻煩事後,也沒有立馬撇清關係,而是仍舊要求自己留下打工。
怎麼想都讓人覺得耐人尋味。
據諸伏景光判斷,他們至少也是在灰色地帶行走的人,就是不知道和組織有沒有關係。
所以,自己這兩位救命恩人,也在他的觀測調查範圍之內。
果然,寺井黃之助沒有避諱他的意思。
「你接下來一段時間就在這裡幫我看店吧。」
對方把他帶到藍鸚鵡酒吧后,還給他遞了一張易/容/面/具。
「一點雕蟲小技罷了。」
「我猜你這樣可能會更方便。」
.
在諸伏景光成功入職藍鸚鵡酒吧時,降谷零的心情卻十分複雜。
一邊,他的理智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自己的幼馴染已經被組織殺死了,還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殺死的。
公安那邊也是聯絡不上人的狀態。
另一邊,自家幼馴染倒下去的那一幕又反反覆復在自己腦海中回放。直覺告訴他,絕對有哪裡很古怪。
這又讓他始終懷有一絲希望。
但無論如何,他眼下還是要先做好作為一名卧底應當做的事。
還有,要把hiro這次身份暴露的事調查清楚。
他認為諸伏景光本身並沒有露出破綻,這一點從對方能瞞過克希瓦瑟就能看出來。
那麼問題極有很可能是出在公安內部。
組織派人潛入?信息泄露?還是有內鬼?
無論是哪種可能性都會對公安的計劃造成巨大的影響。
於公,這是一定要祛除的不安定因素;於私……他可是很記仇的。
想到這裡,降谷零暗自垂了垂眼眸。
在內心裡調整好情緒后,他又重新變回了組織的波本,準備繼續與這些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們虛與委蛇。
「這不是克希瓦瑟嗎?」他剛想陰陽怪氣地落井下石几句——畢竟對方因為蘇格蘭的事,近段時間在組織里可不太好過。
可是這位性情古怪的組織前輩卻完全忽視了他,雙眼無神地耷拉著臉,慢吞吞地踱步從他身邊過去了。
仔細看的話,對方眼睛下還掛著濃重的黑眼圈。
他甚至走著走著就打了個哈欠,一副睡眠、精力都完全不足的樣子。
「啊,是波本呀……」
對方走出了一段路后,似乎才遲鈍地反應過來,極其敷衍地往後招了招手。
波本:……
這種莫名的被忽視感是怎麼回事?
還有,這人是半夜去做賊了嗎?
他無端地感受到了一種微妙的挫敗感。
前行還沒兩步,他又恰好見到了組織的TopKiller帶著跟班小弟路過。
剛剛被打斷的嘲諷迫不及待地要釋放出口。
「琴酒,聽說你……」
可這回,波本還沒說幾個字,就自動止住了話音。
他見鬼一般地看著琴酒。
這位頂尖殺手依舊保持著風度和氣勢,單從外表上來看似乎和平常沒有什麼區別。
但作為觀察細緻入微的情報人員,波本自然不會放過對方神色中的一絲疲倦和雙眼中一閃而過的無神。
這種非百分百的狀態真的會出現在琴酒身上嗎?
還是說自己其實是在做夢?
而且……
琴酒的膚色很白,這也就讓他眼下的淡淡黑眼圈無處遁形。
難道琴酒也和克希瓦瑟一樣,半夜做賊去了嗎?
還是說,他們偷的其實是同一家?
這真是個冷笑話。
如果波本的疑問被克希瓦瑟知道了的話,那他一定會回答對方:「是的,是做賊去了,進的也確實是同一家。」
只不過,他是那個偷東西的,而琴酒是那個被偷的。
哦,這麼說好像也不太準確。
取回自己的東西怎麼能叫偷呢?這明明是維護自身權益的正當行為。
蘇格蘭身份暴露、偽裝死亡這一事落下帷幕後,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亟需解決。
——玩家的[人體描邊大師套裝]還在琴酒身上呢。
目前在[感知降低deuff]和[催眠]效果的雙重作用下,琴酒暫時還沒察覺到自己多穿了一層輕薄衣服。
但等他回到自己安全屋,準備休息時,肯定能發現這一點。
因為要回收道具,玩家不得不在蘇格蘭假死的當晚,潛入琴酒家中——偷衣服。
為了不讓琴酒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克希瓦瑟不僅戴了易/容/面/具,還往自己身上糊了一層又一層的偽裝道具(y熱心玩家518號),最後還套上了小黑套裝。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自己一周目和周目的攻擊路數,想要儘力消抹他作為「克希瓦瑟」的行動特徵。
萬事俱備,只待天黑。
月黑風高夜,入室偷衣時。
克希瓦瑟早就悄悄地把自己的玩家名牌又掰下來了一塊,想辦法黏在了琴酒的長發里。
然後通過[個人綁定電子地圖]上的小標記,快速定位了琴酒當晚休息入眠的地方。
自從他發現玩家名牌和電子地圖配合起來的妙用后,他就對此樂此不疲。
一鍵跟蹤定位的好幫手,玩家值得擁有。
因此,琴酒各個安全屋的位置,早就已經盡數暴露在了克希瓦瑟的眼皮子底下,宛如裸奔。
按照克希瓦瑟的預計,最好的情況,也就是nA,是在琴酒進門的那一刻,就用棒球棍偷襲,把他打暈,再直接扒掉他的衣服。
回頭隨便打亂一下現場,順走一些值錢物品,偽裝成入室盜竊傷人的假象。
琴酒總不可能因為自家遭遇了入室盜竊而報警吧!
而他自己被一個普普通通的入室盜竊犯給打暈,這麼沒面子的事他肯定不會大肆宣揚出來。
組織的TopKiller不要面子的嗎?
這樣就不用擔心對方借用組織的力量調查了。
至於他自己?
琴酒本人的能力確實很強,但他作為社畜、作為任務滿勤者、作為組織的中流砥柱,哪有多餘的時間去抓一名小偷呢?
但事實總是殘酷的。
它往往不會按照人類規劃好的方向發展。
由於不小心估算錯誤,某蒙面大盜和正在脫衣服準備洗澡的某TopKiller在浴室中面面相覷。
兩人乍一對視便是天雷勾地火,二話不說直接動起手來。
雖然兩人出手是招招致命,但他們最初都默契地沒有開槍。
克希瓦瑟是不想引起周邊居民的注意和恐慌,而琴酒……琴酒他平時是不在乎鬧出動靜的,可不在乎並不代表他想此刻衣冠不整地被人圍觀。
在肉搏戰上,琴酒無疑是箇中好手,而玩家經過多周目的歷練,自然也是身手利落。
兩人從浴室一路打到客廳,所經過之處,如龍捲風摧毀停車場。
比克希瓦瑟預先所估算的入室盜竊現場不知要兇殘了多少倍。
勢均力敵的戰鬥之中,持久戰對於克希瓦瑟而言是不利的。
畢竟他的身體素質狠狠拖了他的後腿。
為了不讓琴酒發現端倪,因為劇烈運動而想要撕心裂肺咳嗽的慾望被他強行壓制了下去。
他的嘴緊緊抿住,唯恐已經泛上喉頭的血腥味被嗅覺極度靈敏的難纏對手察覺。
最終,自覺自己身體很難再支撐下去的克希瓦瑟還是先行掏出了手/槍。
但他沒有扣下扳機。
在琴酒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警惕心達到巔峰時,他虛晃一招,身形一歪、腰部一彎、伸手一探,作勢便要去扯琴酒此刻身上唯一一條大褲衩子的下端。
琴酒:???
琴酒:!!!
你不講武德!
在琴酒下意識退避的那一瞬空隙里,克希瓦瑟迅速閃身,抓起對方剛剛脫下的那一大團衣服就跑。
道具[人體描邊大師套裝]就混雜在其中。
畢竟他的最終目的是回收道具,而不是和琴酒拼個你死我活。
玩家可沒有那麼頭鐵。
目標到手,溜了溜了。
所以,拜拜了您嘞!
雖然克希瓦瑟溜得無比瀟洒,但等他使用電子地圖瞬移回自己的安全屋后,方才強行透支自己身體的後遺症便一股腦兒地找上了門。
血條一度降到了極低的紅色警告區域。
他趴在浴室的洗手台前咳出了一攤又一攤的殷紅鮮血,洗手間內一時宛若兇案現場。
最後他也沒力氣走回床上或沙發上了,索性蜷縮在冰涼的浴缸里,將就著癱靠休息了一晚。
直到天亮,血條略微恢復了一些,他才慢吞吞地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準備跑去組織里露個面,刷一刷存在感。
這也就是波本見到他整個人都蔫答答的、反應遲緩、有氣無力的原因。
至於琴酒的狀態,自然也被昨晚的這件事給影響到了。
只不過,他受到的主要還是精神攻擊。
在這個夜晚,無法入眠的不止是克希瓦瑟和琴酒兩人。
天色已深,東京的警察醫院內卻迎來了一位風塵僕僕的訪客。
這名訪客輕車熟路地上樓、拐彎,轉入某間專屬病房。
他推開門前,在身上輕撣了幾下,彷彿這樣就能拂去他身上所攜帶著的專屬於深夜的寒氣。
病房內依舊是如往常一般的寂靜無聲,淡藍色的窗帘在月光與星光之下輕輕擺動。只不過在這個深沉的夜裡,人眼中的顏色總是不甚清晰的。
訪客習慣性地提起一旁靠牆的椅子。
可能是想起夜色已深,他頓了一頓,把椅子放在病床前的聲音更加輕柔。
他照例反著跨坐在椅子上,雙肘撐在椅背處,微微搖晃起椅子腳來。
偶然漏入病房內的銀色月光照亮了來者的臉龐——正是先前在警視廳內說著要去見個朋友的松田陣平。
最近挑動他神經的事一樁接一樁,心理壓力也在不斷累積,所以他早就意識到了——
得找個出口才行。
他沒有多想、也沒有刻意,不知不覺中就走到這裡來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吧。」他輕聲說道,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想要得到病床上的人的一句肯定,「對吧,hag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