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結識密友

第九章 結識密友

阿財又來尋我,仍然是為阿暖治病的事,我剛將財物遞去就被一隻手抓住手腕,硬生生的制止了我。

原來是太子,只聽他低沉着嗓音怒道,「安饒聰明一世,竟也能糊塗一時。「我聽罷看着他,太子又才道,「這樣不過是填補深淵,到頭來助紂為虐,毫無意義。「

太子讓阿財回去,可我又實在放心不下,我是看過乳娘被打的場面。太子只得與我前往,還帶了位郎中,去時果然發現乳娘近乎遍體鱗傷,就連阿暖也病的起不了身。原來那些錢並未用到乳娘與阿暖的身上,反而助長了阿財父親的賭癮。

郎中診治中,便聽得屋外有吵鬧,便是阿財的父親賭博回來問他拿錢,阿財自然沒有,便被其拳打腳踢。我心中很是不懂,為何有生身父親這般怨憎兒子的,都說血濃於水,可此人不僅對別人無情,就是對自己的親骨肉也能視若無睹。

阿財勸說他少賭為好,阿暖病重急需藥物醫治,倘若延誤病情必然會搭上性命。哪知他的父親出言不遜,只說一條賤命罷了,活着助他一把也算報了他這些年的養育。阿財聽罷與他父親起了爭執,他父親又道阿財可是見阿暖長了幾分姿色便心生憐憫,阿財未答,他父親助長了氣焰,語氣中似有恍然大悟,言稱竟忘了她還有幾分姿色。

我發覺此話不妙,乳娘也聽出話里的不善,他莫非是想拿阿暖抵賭債么?乳娘氣的咳嗽,我拍了拍乳娘的手正想起身,卻被身後的太子按住肩不讓離開。那人又胡言亂語了番,直說看見外面有馬車,是否吐奚女郎前來,問阿財為何不索要財物。

阿財聲稱有手有腳,做不來討要的事。他父親罵他愚蠢,說乳娘奶了我便等同於母親,我那般在意乳娘,區區一些財物自然在我眼裏不過指甲中的灰塵。若將我套牢住,還愁吃喝么。

阿財怒道,那兒是我與乳娘的情分,與他們父子無關。然他父親得寸進尺,言說乳娘嫁給了他,又供她們母女吃住,即便賣身為奴也得還他。又說越是有錢有勢的貴府女郎越是愚蠢,邊說着邊進屋來,嘴裏嘀咕著自己手氣差,本是能翻的。阿財警告他不許動阿暖的主意,阿財的父親嗤笑說:還不了賭債我們便得沒命,既不能動她,你何不捆了吐奚女郎要贖金?

話剛落便聽的一聲慘叫,回頭看去太子早已一腳將他踢在院子裏。那人開始捂著肚子破口大罵卻被呂宗制止,後來我攙扶著乳娘出門,呂宗抱着阿暖一同上了馬車離開。阿財不願我們帶阿暖離開,我只說:可你救不了她,留下她不過讓你開心,她卻過的不好,你覺得你好重要還是她好重要呢?

阿財不語,只是定定地看着奄奄一息的阿暖。阿財的父親要上前來,太子扭頭看去,不怒而威直讓他瑟瑟發抖。

「連自己都護不了,如何護你想護的人?坐等奇迹不如放手一搏,認命可不是男兒本色。「

太子上了馬車,我們驅馬離開。至此乳娘與阿暖在府上住下,身體也慢慢康復。後來呂宗專程找到我,遞給我一個信封,他說是太子幫我得來的。原來,那是一封休書,我抬頭看着離開的呂宗。

乳娘捧著休書的時候全身顫抖,拉着阿暖向我跪下,任我怎樣也拉不起來,乳娘抱着阿暖激動地說道:「阿暖,我們自由了。是女郎,是女郎救了我們。「

我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她們簇擁而哭,我不懂劫後餘生的慶幸,我只知道離別的傷痛。甚至我回到屋子的時候腦子裏都還是一片混沌,原來財物能讓流民得到生存,權利能讓困者脫生,倘若我也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那麼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乳娘與阿暖被折磨而死。倘若太子只是一般平民,他最多只能憂國憂民,卻不能讓朝官貴族和商人捐贈救濟物糧。原來能夠普度眾生的不僅僅是慈悲,還得權利,或者財力。

太子想的周全,我原以為他拒絕了阿財的求助,便也會阻止我繼續幫乳娘,萬萬沒想到他會幫我將乳娘從深淵中解救出來,對於太子,我似乎也不再那麼抵觸和害怕了。他是真的想成為大魏的好天子,他想讓大魏變得更好,那麼我理應答應輔佐他吧。

拜月節那天,我陪同母親再次前往寺廟上香,我又看見了賀蘭女郎,纖弱的身姿似乎風一吹便會倒,卻又掩蓋不了她眉眼帶來的美麗,只是如她這般美麗又柔弱的女郎,但凡男兒皆會有憐憫之心,生怕她受到傷害,必然會做護花的使者。

回去之時那賀蘭女郎偏偏倒倒險些摔倒,世家女郎是不可被男子觸碰,即便她倒地不起,所以我這般健康硬朗的女郎只得擔起護花使者的身份,上前將她攬在懷中。母親見狀讓我送她回去,她身旁就一個小丫頭,萬一出了事可就危險。

只是我更擔心母親,母親稱她有侍從與老嬤嬤,倒也不必擔憂。得到母親的吩咐,我便負責將她送回去,可她的丫頭帶我們回的不是賀蘭府,而是梁郡公府。

我雖是好奇,卻並未多問,見我轉身要走,她道,「你是吐奚家的么?「

我點頭,「我叫安饒!「

她道,「我叫賀蘭熙。這是我祖父家。「

我們的父親都是鮮卑人,所以我們的語言交流起來會更顯親切。

「謝謝你,只是…「見她又低下了頭,我只問她有什麼顧慮,她再次抬頭時眼眶裏噙著淚,我有些慌,我以為是自己哪裏得罪了她。

哪知她卻輕聲又道,「你以後可不要接近我。「

這是什麼緣故?

前一刻與我還很友好,為何現在又這般說?是覺得我不配和她走得近么?我忍不住要胡思亂想,還是她寄人籬下的原因不能和我往來?可我身家清白,並無什麼惡名。

「我生來便是不祥人,我雖歡喜與你相識,可我不能害了你!「

她這話讓我很是不解,我雖然不想探究別人的私事,可我覺得她真的憂慮太多。

「喜哥兒,你送安饒女郎一趟罷!「

她已經明顯下了逐客令,我也不好再強留,只能轉身離去。喜哥兒要為我安排馬車,卻被我拒絕,我心中還是耿耿於懷賀蘭熙的做法。我喊了聲「喜哥兒「,終究又沒問什麼,轉身離去時喜哥兒才叫住我,眼裏帶着憐憫道,「我家女郎是個可憐人,吐奚女郎您莫要怪她,她只是不想您受到傷害。「說罷便向我行了禮,轉身離去。

一路走,一路看了市井情形,也在想太子與我說的『抱負』,回到府里時正見郎中離去,直覺告訴我出事了。

一個丫頭說母親回來時馬受驚,顛簸之時動了胎氣,還落了紅,好在郎中診治及時,喝了葯好多了。我趕忙跑到母親床邊,母親嘴唇有些泛白。

我一個勁兒的道歉,倘若不是我離開留母親單獨回府,那麼母親也不會受這等罪過。母親安慰說並非我的錯,只是馬兒受了驚,況且也是她讓我去送賀蘭女郎的。我心中很是愧疚,總覺著自己險些釀成大錯。一番話后,問了父親,母親說族裏叫了去。

我猜想,定然又會說我的不是罷。誰叫我女兒身,父母至今膝下有無子呢?母親看出我的焦慮,只讓我不要多想,見母親有了困意我才轉身回屋。

果然,父親回來后滿臉愁容地將我叫去書房,只說族裏覺着我十三有餘,該尋門親事了,倘若再大些,可就得落了笑柄。我微微一笑,只說給父親添麻煩了。

父親處理朝堂大事雷厲風行,可在家事上總是疑行無成。

父親問我可有好的打算,這是父親都無法左右的事,他問我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他往後覺得虧欠我,或是我心中記恨他。可自古以來的姑娘不都如此么?自己的終生大事從來由不得自己,父親能主動問我這也是我最好的造化了。

「父親,即便您遵從族裏,也莫要隨意給安饒許親。安饒可以離開吐奚家,也不能盲目從嫁。「

父親一臉驚詫,我知道父親為難,我何嘗不為難。原來,背井離鄉的那些歲月才是真正屬於我的歲月。

「安饒會想辦法,既不讓父親為難,也讓女兒安心。「

父親將我抱在懷裏,總算抽泣了。父親要保住對母親的情與忠誠,就得讓母親安然生下孩子,倘若是個公子,那便是最好了。可是,總得犧牲點什麼,可父親又不想做傷我的事。我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埋怨父親,他毫無顧忌的在意母親,卻猶豫着我的去留。

「安饒,你還在念著若生嗎?「

我沉默,父親嘆了一口氣,讓我早些休息。

我的離開是遲早的。

我坐在鞦韆上整整一上午,昨天父親和我說的話仍在在腦里徘徊,直到阿暖來,她的病已經完全好了。

「阿娘擔心女郎憋出病來,讓阿暖陪您。「我看着她笑了笑,未語。阿暖又道,「管家已經告訴阿娘了。「

是么?

所以府里都知道了罷?

我看似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其實內里很是不堪,族裏都認為我的存在會影響吐奚氏的香火繼承。

很可笑,我何德何能會有這般本事呢?

阿暖嘆了口氣,「原來貴族的女兒們,也會這麼無奈。「

我靠着鞦韆的繩索,輕聲道,「阿暖你可知,即便是帝姬公主,她們也無法左右自己的人生。「

所以我要擺脫這樣的命運,我不能被他們男兒思想阻斷了我的自由。

我突然想清楚了,我誰也靠不住的,我只能自己想辦法。我不能被這些頑固的思想鎖在大門裏,我要有屬於自己的友人,有能與我真正同甘共苦且同病相憐的友人。

我等到父親回來時,向父親打聽了賀蘭熙。父親雖然好奇,但想我應該有自己的閨閣密友,或許也是好事。

原來賀蘭熙尚幼之時便父母雙亡,只留下她這麼一個女兒。她無親無靠便寄宿在外祖父爾朱郁德的府上,爾朱氏為將,爵梁郡公。

難怪她會說自己是不祥人,她定然認為是自己剋死了雙親。所以她不許我與她走近是怕我也遭受此噩,真是善良的姑娘。她又怎知,我在族裏也是不祥人。

乳娘擔心我,便讓阿暖陪着我,因而我決意去找賀蘭熙時也一併帶了她去。

我告訴賀蘭熙,我和她一樣背負着某些指責。其實我們是無辜的,既然上天讓我們背負這些流言,或許不是要我們自暴自棄,可能是要讓我們變得強大,直至可以保護自己。賀蘭熙認為我的思想太突兀,可是我們也是人,為何就不能像男子般有尊嚴的活着呢?

賀蘭熙眼裏閃過一絲光芒,她是想有希望的,她沒我幸運,她只能寄人籬下,而我尚有雙親健在。所以我告訴她,以後我會護她,絕不讓她受到傷害。

除了若生,我再一次擁有了最知心的朋友。思念若生可以讓我不去妥協不公的命運,因為想要等到與若生再見,我才會有了反抗族裏的思想。

賀蘭熙問我如何打算,我告訴她,我不會聽從族裏安排,他們無非是想要我脫離吐奚家,免得我阻斷了吐奚家的香火。那我就要想一個萬全的對策,既不被抹去族譜名字,也不會被強行嫁為人婦,卻又得讓他們妥協我的存在。

賀蘭熙覺得會很難,哪有女兒家能夠反抗族裏安排,卻又讓他們妥協於我的。

會有的,一定會有的,人定勝天。

回去時已經日下黃昏,馬車行駛一半時被停了下來,我問僕人發生了何事,僕人未曾說完便見呂宗站在馬車外對我行了禮,讓我下車,殿下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見我遲疑,呂宗又道,「殿下說,他能幫您。「說罷伸了手臂來,阿暖和僕人都不放心,呂宗又道,「有殿下在,女郎請放心。「

我想了想,倘若我拒絕,倘若他真有要事,那麼殿下完全可以強行將我帶走。只是這般尷尬行為下,只怕於我於吐奚家都不好。

權衡利弊之後,我還是伸出手搭在呂宗的手臂上下了車,囑託僕人將阿暖送回。呂宗稱,他會親自將阿暖平安送回府里。

馬車離開后我才看見騎着馬款款而來的太子,他朝我伸了手,我躊躇未決,他手也不見落下。他總不會讓我與他同騎一匹馬罷?這多少有些不合禮數。

就在我犯難之時,他突然跳下馬背,又突然將我抱起放於馬背,他又才一躍而起坐上馬背,前後不過瞬間,一氣呵成,就是馬行了好幾步我也未曾反應過來。

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我也沒空去多想,顛簸的馬背上我的意識仍然還停留在方才,我至今沒有清醒過來我是如何被放上馬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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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問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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