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asesinato

9 asesinato

她緊緊地抱住我,坐在我雙手環成的臂彎上。我的心臟跳得很快,越跳越快,似乎要把圈住它的胸骨體撞碎,飛落山腳,在平原上跌得四分五裂,像那群逐步邁向殞落之地的靈魂們,葬身於這座不落之要塞之山腳,同許多敵人一起,早已亡故戰死的敵人,一起。

南邊兩座矛機營地附近防禦部隊與攻城部隊展開投矛戰,雙方均被鉗制於平原上,一邊無法置對空矛機不理直搗本營,另一邊人手不足,正逐步顯露出疲態。防禦部隊明顯處於下風,被營地,不可以放棄營地,所以戰鬥場所、範圍被限制住,躲來躲去,還在那四五千平方米內移動,而矛機體積又大,遠看算樣小玩具,近觀倒大得驚人,再難找到像矛機一樣好的落點標識了。攻城部隊燒好木矛,塗一些毒液到膨脹矛上,朝蒼空投出,風向計算者舉起風袋,動作誇張,激動地向投矛隊傳達投矛力度與角度之指令。四五回合後攻城部隊倒下一小撮人,而矛機營地倒下更多人,我能看見人們先四散奔逃躲避長矛,然後忙亂地為矛機滅火以及為傷員解毒。

同時,投石機所處位置已接近鷹軍交戰空域,納德蘭尼亞鷹陣中個別領頭鷹組織帶動一批接一批空投鷹發動特攻衝刺,但當中絕大多數被中途攔截下來,噴洒著熱血往平原墜落,只有極少數把握住那一瞬間的突破機會,那一絲防線針眼,往投石機拋出燃燒油與火絨,而那機會也並不好,很多沒能落到投石機上。拚命數輪,只燒掉一座投石機,鷹軍有生力量卻已所剩無幾。沒能完全打掉投石機,鷹軍完全失敗,杜姆很可能硬吃幾輪投石攻擊。仍有一線希望,寄托在防禦部隊身上,鷹沒有那實力,人可能有,絕未到無望之時。

幾輪投矛戰後,本營援軍趕到矛機營地附近,列成五排,每前頭一排投完矛,第二排同時前行成為第一排投矛,五排循環保持著每兩分鐘一波攻擊頻率往攻城部隊投矛陣接近,對其形成夾擊態勢。

戰局千變萬化,北邊兩處矛機營地亦迎來敵軍,人並不多,但防禦部隊亦不多,前線太多人聚集在南邊,中部空空如也,家門大開。

「不是有名叫不落要塞嗎?就打成這屎樣!?」

「特萊克森先生,」皮洛特儘可能地使用平靜的語氣道:「據我愚見,這一代防禦部隊官兵即使實力再不濟都不可能打成這屎樣。」

「廢話啊大哥……失禮了。」

「情報部搞錯什麼,或者戰術傳達又搞錯了什麼,總會有各種各樣原因。您看鷹,沒人智商高吧,只能依照出發前接到的指令戰鬥,實力差嘛,可以由戰術頂上,連戰術也沒用到位,吶,就這屎樣了,死了多少鷹?」

「puta,死就死吧,還飛落兩笪雞屎。」父親惱怒地附和著道。

皮洛特點頭,繼續道:「鷹打得那麼慘,生不養,民之過,養不教,乃國之錯。行吧,算了,那人呢,鳥畢竟無法做到像人這樣能根據環境、進展隨時臨機應變。等看看防禦部隊實力如何吧。」

特萊克森道:「防禦部隊同時分出隊伍去消滅投石機也未免太難了吧,你說人數差距很大倒輕輕鬆鬆啫。我看兩邊都有上千人——」

父親道:「民兵可不會發好心腸下山幫防禦部隊!」

特萊克森道:「哎,所以說,不僅人數沒達到差距多很多優勢,反而人少,分得出二三十人去打投石機就很好啦。可是,兩位先生啊,投石機那裡還有護衛和操作員啊,是吧,一座投石機連操作帶護衛至少得八個人吧。」

父親道:「正是八個人。五人操作,三人防禦。實際上操作員也個個兵佬,個個能打。燒掉一座,還剩七座。七八五十六,八八六十四,萬一燒死幾個人,那還有六十個呢,二三十人跟六十個人打,嘿,嘿!」

皮洛特道:「萬一,萬一防禦部隊直接將戰線推到去投石機位置呢?」

特萊克森道:「嘿,我可不太看好防禦部隊。」

皮洛特問,道:「為何呢?」

特萊克森道:「您想問為何未打便看衰嗎?那未打,一定要看好嗎?我也是有合理理由的。」

皮洛特想想,頓悟,道:「有道理。」

特萊克森道:「一切順風順水,當然不可能凡事順風順水。我意思是再順利,平民區總得吃幾發,幾波,最有可能幾波,幾波投石。」

父親道:「您公子等會來這嗎?」

特萊克森道:「應該不過來了吧。剛好在茶館門口遇著他和前妻,他母親,簡單談幾句意思意思就算了。那時我想反正自己往東走,他往西走回家,不如問問出城怎樣出,再過來一趟再回家,可太麻煩了。」

父親道:「原來如此,回到家再聽問得怎麼樣嗎?」

特萊克森道:「嗯,但如果是好消息,他會吩咐鷹來找我。不用信件,看他那隻寶貝扁臉鷹來沒來就知道出不出得了城了。」

皮洛特道:「我倒是認為在盤山公路游擊隊這件事上上頭太蠢了。」

父親與特萊克森聞后特別激動,同時道:「太對了,太蠢了!」

皮洛特道:「特萊克森先生,你年輕那會當過民兵,我偏就不信區區幾個游擊隊能跟全市那麼多退役民兵同時打起來。我為什麼噴上頭蠢呢,叫不動民兵,大不了叫退——」

特萊克森冷靜地打斷道:「皮洛特先生,並不是說退役之後就叫得動了,反而更難叫動。民兵全是貴族子弟,任職在職時是會聽團長話去打打殺殺,退役之後上頭沒人了,還不以自己性命為第一嗎?因為全是貴族,大家要不有點錢,要不有點社會地位,誰肯捨棄,冒著有可能捨棄自己擁有的東西風險跑去跟游擊隊拼生死?現役民兵反正叫不動了,而叫得動退役老頭……除非他們誰的兒女、孫子孫女被游擊隊抓住吧,否則真沒辦法。」

父親道:「況且全城封鎖,也沒有哪個前民兵的兒女那麼大能耐偷偷出得去。如果有人能偷跑出城,說明外頭同樣能進城,有出就一定有進,所以才封得那麼嚴。願意挺身而出為民除害的退役老民兵嘛,有可能有幾個,人多了什麼人都可能有,但沒法構得成戰力,何況你也無法保證找來那些老傢伙老成什麼樣子。」

皮洛特啞口無言。

特萊克森指出我父親內容里的錯誤,道:「此言差矣,首先得看要保衛誰。我廠里有一半是平民階層工人,保衛他們,自家廠里的長期工人我肯定會挺身而出。至於別人家嘛,像你們兩位——」

皮洛特心直口快地打斷道:「我家沒有聘任平民——」

特萊克森即時反擊打斷皮洛特,道:「假如有,我認識你們,有能力耍兩招,肯定會有節度地保衛,但並不會拚命,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我說話會不會太直了?兩位聽著不舒服?」

我父親明顯地聽出來這話里明顯的火藥味,斯卡洛·特萊克森先生貴為六級貴族,又身任家族企業特萊克森紡織廠廠長,被個四級貴族頻頻打斷,自然渴望找處發泄出口,而皮洛特亦明解自己缺點,只是本性難移,即使兩人保有朋友關係,間隔一段時間仍會小吵怡情。

「兩位先生冷靜下來好嗎!?」父親終於開口道:「兩位都是老相識了,我們三個都是學院同學,至於這樣從小吵到大嗎?德拉米爾,你看看我兒子好嗎?都這麼大了,三十好幾了,換句話說我們都老了,你們兩位能活到一百歲打上,我呢?再活個十來年就很好了,給我點面子好嗎?就當給我點面子吧。德拉米爾,你總愛打斷別人說話,好歹是個貴族,斯卡洛忍你也夠久了吧,四級也是貴族啊,禮儀何在呢?你啊,斯卡洛!」

父親聲音突然提高,不僅嚇到相距十米好幾開外的兩位年輕人,還嚇得特萊克森先生虎軀一抖,恭恭敬敬地站直了身體。

「給點面子,好嗎?」

「嗯,啊,嗯……」

兩位貴族大叔如此畏頭縮腦地支吾著不敢再多說話,平時很少有機會可以見著。我長期生活在這座房宅里,見過幾次,不多,希望什麼時候有機會給里奧·特萊克森也看看。

「累嗎?」切西利奈問我。

「不累,你不重。」

反正我這種外星人周身肌肉,大力無腦。許多地球人就是這樣看待我們混血者的。

「哼!」

她用力地拍了一巴掌我後背,有點小痛。

「重不重!?」

「不重,不重,哦?那你要換位置來抱我起來啰?」

「你有多重呀?」

「嗯……九十來?往重算一百公斤?」

「啊!?」

「我都兩米三七高了,當然體重也會上去啦。」

「嗯……不是,你有點輕吧。」

「還輕?」

「一般正常,你又不胖又沒瘦得過分,正常體格,大多數超過一百了吧。」

「誰跟你說大多數超過呢?總會有些人吧,既然有大多數,肯定會有少部分。不過嘛,我很少去稱體重,平時稱完過完體檢,自己多重那串數字就跟過眼雲煙一樣……要抱我起來稱稱嗎?」

「免了!」

說完又給我背脊來一巴掌。

被女士打真是太爽了。我喜歡像這樣抱著她,她抱著我,像連體嬰一樣,她也喜歡擁抱真是太好了。

「想換笪地方嗎?」

「換地方做什麼?方便做些色色的事?」

「唉,怎麼總往色色的事上邊去想呢?我像是那種人嗎?我確實是那種人,但現在啊,附近站著三個大叔,你就沒覺得尷尬嗎?」

「說來……也是……」

「再者,為什麼總要以我做些色色的事作為前提呢?莫非……正是因為你滿腦子全是些色……」

「呀!」

又是一巴掌。

「那不換咯,你這種反應,雖然我被打會感到很興奮。」

「被打……」她降低聲音,貼著耳朵,說:「你就是個變態!」

我略略扭頭,貼著她耳朵,同樣低聲道:「沒錯,我是個變態,每個男人在自己喜歡的女人跟前無一例外全是變態,只有她有資格看到他變態那一面。」

「唔——!」

她像只小貓那般,側臉在我的脖子上摩擦。

這種肌膚接觸令人慾罷不能,流連忘返,但因為遠處豎著一排投石機,絕不能掉以輕心。切西利奈經歷過棉蘭島戰爭,她理解此時此刻自己抱擁著,雙手架著自己的這個外星人肩負著何種責任。外星人雙眼無法離開平原,隨時間推移,距離縮短,空出半秒鐘看看矛機營地的機會亦更加之少,萬一突然投出石彈呢?隔著好幾公里,沒有任何先兆或聲響,大氣將聲波分解掉,一顆巨型石彈,徑直朝自己這裡飛來,卻無法提前發現,是件非常恐怖的事。

矛機營地附近,兩片區域仍在激戰,投矛戰未能有效地削減任何一方之人數,亦不敢去冒險衝鋒進行近身肉搏,攻守雙方受限於人員數量,不敢打得太激進。南邊矛機營地那片聚集最多人,合計兩個師團人數左右,要是前線沒有投石機施加心理壓力給防禦部隊,憑藉優勢應該能打幾場持久戰,畢竟杜姆市歷史上不正是靠防禦持久戰而挂名「不落要塞」嗎?然而投石機如奪命死神般毫無感情,只管往要塞來,沒有令人喘息之機會,不可能有。矛機營地防禦部隊被這無聲的重壓牢牢地鉗住士氣,每個人都不太可能保持得住樂觀。鷹軍大敗已有目共睹了,摧毀投石機的最後希望全部寄托在防禦部隊身上。攻城部隊打法消極,太理所當然了,他們只為了拖住防禦部隊,並不追求殺多少人,投石機投一輪造成的損失遠遠勝過幾百人爭奪平原地區控制權帶來的好處與戰場優勢。剛開始投矛戰時每一輪都有人倒下,逐漸便變得很難殺傷步兵了。一個半月前聖托爾瓦德只出動投石機和戰鷹,雙方步兵雖均透過間諜提供的情報或多或少地掌握對面打法,真正面對面地以命相搏,近二十年?近三十年?起碼這一屆這一批防禦部隊沒有實戰經驗。頭幾輪死傷那些人單純因為運氣不好,投矛戰中想要命中兩三百米外一個人,其難度已經夠高了,並不會因為苦練多少多少年就一定能獲得回報,一定能殺得死人。幾輪過後,便全憑預判實力了,平日集訓,誰學到技術,誰沒學到技術,一目了然,大家都明白,心裡有桿秤,抽中籤服役即意味著萬一時代突變,像今天這樣上戰場,學不到技術只會導致死路一條,再懶的人也會全身心地投入到訓練中,沒有誰是真正一心尋死的。因此,投矛戰或木劍戰要打很久才會有一兩個人死,或不走運,或疲勞造成失誤,各種各樣原因。而被投石機其威力嚇著后許多人會因急躁而失誤。人的心理很簡單,承受著壓力時,許多循章守規便完成得了的事開始具有了難度,人會急於求成。雖然這進展令人焦躁,確實火燒眼眉,防禦部隊肩上的重擔已很難去靠想象推測他們心中究竟有多掙扎。

「我關心這場戰役,但並不關心在戰場上浴血奮戰著的那些人。」我對外國小貓說道。

「太憤世駭俗可不好哦。」

「哪有,這不算。你在棉蘭島那麼長時間,即使不知道也至少聽說過他們有多討人厭。」

「在平民區住過大半個月,其實也體會到了。是呀,我也很不爽呀,但這個國家就這樣子,誰能改變它呢?」

「我想……我希望,多希望自己有能力改變它啊。要是納德蘭尼亞沒那麼專制橫蠻,我現在可能還會關心一下下防禦部隊呢。」

「說到底那還是你的同胞,至——」

「至少我不認為自己跟他們之間稱得上叫同胞。你也會叫我做外星人啦。」

「那,那只是……」

「只是玩笑話嗎?玩笑話……你可以叫我做外星人,我很中意你,家裡給我介紹了太多次了,可終於遇著一位我願意和她一起的外國小姐姐了,你可以叫我做外星人,只有你可以,只有你叫我做外星人我不反感,不管只是玩笑話還是發自真心地認為我是個外星人,不介意。而且啊,你在這山上出生,那是否意味著我們屬於同胞呢?是嗎?算嗎?」

她猶豫不決,等著我往下說。我並沒有更多話可說了,但仍硬著頭皮接著道:「哪個傢伙說我們混血人種一定要跟哪個種族分為同胞嗎?有啊,很多。地球人指著混血,叫他們外星人,喊他們滾回月球。月球人指著混血,叫他們棕皮豬,喊他們滾到南極。誰願意當誰當去啊,這個垃圾國家兩邊都排斥混血,同個屁胞!防禦部隊死多少人,我根本不在乎,只要沒影響到我生活。哪怕我父親死了,我依然不在乎,只要沒影響到我生活,像他那種人生來就是月球舔狗,披著一身棕皮,一口月球語,以為自己是個高大上月球人了,殊不知根本沒有誰把他放在眼裡,我、布里托雅、兩個,不,五個姐妹兄弟,五個,五個人都受不了他,我們五個都把自己當地球人,都樂意自己是地球人,雖然沒長著棕色皮膚,但是是地球人,兩個去首都,一個去加加林,把布里……布……」

她輕柔地唉出一聲,撫摸著我。

「進屋裡去好嗎?」我問。

「到你房間去做些色色的事嗎?」

「你想?好啊。」

「太快了吧!」

「這是玩笑話。」

「我知道呀。沒關係,到你房間去吧,你也捧我捧累了吧。」

「你很輕啊,怎麼會累呢?把你捧進屋裡去吧。」

「那可太難為情了!」

「旁邊可是兩個大叔捧著一個大叔呢。」

「進去再抱抱,好嗎?」

生死由天定,真到死時,真該死時,石彈打不中我,但石彈拱開飛起的房屋碎片把我身體貫穿,死,到頭來死路一條,無論再怎麼掙扎都徒勞無功。按這道理回屋裡去更安全,石彈落點只有四五米遭殃,但彈開的傷害性碎片能影響到方圓四五百米所有人的命運。

我們爬下木架回房子里,發現萬里晴空遠處顯黑,東方陰雲如潮,隔得太遠,很模糊,很難判斷雨雲要往什麼方向去。往要塞來的概率很高,南極吹來的陣風大都螺旋著往西北席捲半島,十有八九往西,預示著冬季將要結束,迎來夏季,溫度終於有望回暖到零下幾度甚至到零上幾度。這片土地冬季很少下雨,也很少下雪,聖托爾瓦德選擇冬季發動攻勢,因為兩個國家,一個西,一個東,同屬一條緯線,氣候環境相似,納德蘭尼亞迎來多雨夏季時聖托爾瓦德同樣進入多雨夏季,溫度倒無所謂,大家樂意它變暖,主要是多雨,一旦進入夏季便是漫長雨季,那時所有戰事全得中斷進入休整期,被氣候不可抗力影響,很可能導致戰役前功盡棄。無論如何,兩邊都急,納德蘭尼亞急著剷除投石機,聖托爾瓦德則急著趁仍處於冬季時將要塞拿下,控制住,或者拿下遠在山脈另一頭的諾利亞托·德·利亞卡,總之兩處,也只有兩處能進軍納德蘭尼亞腹地,只要拿下其中一處,即等於邊境大開,隨便雨怎麼下,隨便部隊怎麼休整怎麼擴充。聖托爾瓦德沒理由隨心情想全力進攻時就全力進攻,肯定有其戰術精妙之處。從我這種圍觀者的角度看,前後安排十幾次試探式佯攻,特地安排今天發動總攻,肯定有特殊之處,但特殊在哪,得交由山頂那群人去推敲了。你們看,我只是一名圍觀市民。

回到房間前,經過一樓樓梯口布里托雅房間門口時,切西利奈悄悄地問:「你妹妹平時喜歡一個人?」

「我猜她正寫信給她的小情人呢。」

「真的呀!?」

「不過我沒見過那個人,時常有鷹從她房間門口飛出去,不知飛去哪裡。以前我拜託里奧派他的小母鷹跟蹤信鷹,後來沒跟上,信鷹受過反跟蹤訓練,消失在靠近,西北那片靠近山頂的貴族區裡頭。唉,知道那傢伙也是貴族階層我倒鬆一口氣。但說回頭她本來也不認識幾個平民階層。」

「噢……」

「什麼嘛,這反應。」

「什麼什麼嘛,每次你說到她就特別多話!哎!又沒聽說我……」

「說你……怎麼?」

我這是明知故問。

「沒有!哼!」

說完便又給我來上幾巴掌,打得毛衣噗噗悶響。打是情,罵是愛,反正我喜歡被她這種帶著感情,為了遮掩自己感情往杯外狂溢而動手打我的打法。她越打得用力,我便越高興,像她這種女士絕不會對陌生人動手,所以打我,是兩個人之間親密之表現。

很少有人進我的房間,也討厭有非親密關係者進自己房間,她當然屬於獲取到承認資格,能進入房間名單上邊記載著的一員。話雖如此,我這房間倒也沒至於特別到需要誰先得獲得許可才能進入。我意思是每個人自己的房間屬於私人空間,一片小天地,身處充盈著自己體味的小小空間時整個人會非常放鬆,每個人自身不可後天永久地消除的氣味能治癒每個人內心所受到的傷。

「好大呀。」她嘆著氣說道。

「三十來平方,算一般吧。」

「這還一般?你們貴族階層啊,我不是很懂你們謙虛的點。」

「里奧房間呢?你進過去嗎?他家大得可太誇張了。」

「沒有,我連他家附近都沒去過。」

「藍雪礦場一帶,有錢人是真多。」

「五十平方?」

「八十平方,整一層樓四分之一是他房間。其實何止他,兩位特萊克森小公主房間也有八十平方大,至少納德蘭尼亞能,算叫性別差異最少的地方,至少我不噴它這點。」

「喔……相比起你們,密卡薩夫人分給我的房間可太小了,才十把平方米,雖然本來她家就很小。」

「是那種老式雅居吧?子女各散東西后老傢伙們單獨建來養老那種?」

「是吧,我們那……瑪希卡提亞那叫小別墅。」她席地而坐,靠到坐墊上,再次感嘆道:「連坐墊都是羊駝毛!」

「啊,要喝茶嗎?」

「好啊,有牛奶嗎?」

「呵,我就知道你還惦念著牛奶,可是真沒有,哪家貴族家裡都沒了。外頭黑市一直收購呢,開價開到七百多一升都沒人賣,估計全市鑽旮旯也挖不出來幾升牛奶了。」

「七百多啊!?」

「前幾天七百多啊,今天可能漲上八百了。」

「也太誇張了。」

「沒辦法,一日沒搞掉游擊隊,牛奶這種本地不產的東西一日斷貨。所以外頭怨聲載道啊,罵防禦部隊不作為,罵民兵蹲著寧願無所事事也不出城解決那群狗日的。」

「這樣……就茶吧,麻煩你啦。」

「不麻煩,別太拘謹。」

下到一樓,突然見到父親和兩位大叔奪門而入,時機之巧使我以為這是小說誇張式描寫。

父親大喊道:「投石機!」

毋須多言,分秒必爭。我箭步沖回二樓,切西利奈聽到我父親大喊,同時撞開房門,朝樓梯這頭跑來。見到這位外國人小姐姐如此敏銳、機警、冷靜,轉頭往一樓又衝下去,在樓梯口等她,一把抓緊她,緊緊地抱著,俯身弓進樓梯底。

大地震動,陣陣風沖得強化木窗咔咔尖叫,大量碎片飛落房頂,或院子。看不到,亦不需親眼目睹,各種聲音混雜為一團,地板嗡嗡磨擦,許多木板變形擠壓,拱起來好幾厘米。石彈落點很近,幾百米?幾百米還未到平民區吧,難道今次攻擊以貴族區為目標?

若果那頭有點智力,都想得通太早打貴族區只會導致戰況適得其反,引民兵出動協助防禦部隊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每個人躲在各自找好的房屋角落裡,大聲交談。大家都沒事,連擦傷都沒有,但害怕極了,遇著步兵打不過還可以跑,遇著攻城武器,打擊範圍一整片區域,只要有落點誤差就無法脫離生命危險,飛著飛著被風吹偏一點,結果本該砸死別人,卻砸死了自己,全憑運氣,平時積再多福只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石彈和高空狂風可分不清誰積了福誰沒積福。

「分頭往北區、南區跑嗎!?」我大聲問父親。

「去特萊克森家!」

「你們去!?我往南邊走吧!分頭好點吧!」

「你有朋友住南區!?」

「我跟沃特曼小姐去密卡薩夫人那!」

「好!布里托雅跟著我吧!」

布里托雅自有想法,她相當聰明,理解家裡這兩兄妹等同於兩粒雞蛋,銀子打造而成的雞蛋,一粒提煉成純銀,另一粒雖也是銀蛋,但混雜著雜質,價值相對來講大家心中有數,銀蛋可不能全部放在同一個籃子里,純銀銀蛋得放在提籃者本人隨身衣物里,而父親目前仍是一家之主,提籃者,理所應當隨身攜帶著布里托雅這粒純銀銀蛋。我往密卡薩夫人家去,她只能跟父親去特萊克森紡織廠了。她明白事理,一口應允。

特萊克森先生喊:「這樣六個人有四個往同方向去了!我跟你公子去吧!而且我還得去找里奧!」

皮洛特急了,他非常緊張,想早一秒也好離開這東區是非之地,大喊:「沒問題,走啊,大夥!」

「走!」我同時喊,拉著切西利奈矯柔的小手從後門撞門而出,特萊克森先生緊隨身後,大聲道:「劍聖呢!?」

糟糕,那老太婆搬過來后睡在雜物小屋裡很少出門,連存在感也被她從我心中抹得一乾二淨。

「今天沒見過她!」

「我去找她!」

「先生,她可能出去哪裡買東西了,如果在家,她不是聾人,又不是傻瓜,石彈打到附近那麼大動靜,人在家早就進屋裡去跟大家匯合了!」

「有道理!繼續跑!」

我們往西上山方向跑上環路樓梯,回頭迅速看一眼,樓梯下邊一大堆人朝山上趕,連續跑出兩公里。

「你還好嗎?」

她氣喘吁吁,地球人體能沒外星人好,又是連續上坡路,連我和特萊克森先生都受不住,她更不可能好過。

「哈,哈,好,還好。」

「離開得有點距離了,先休息幾分鐘?」我轉頭問斯卡洛·特萊克森。

他觀察著這位美麗的地球人外國人小姐觀察得有點出神,但面無表情,使我懷疑其是否有些非份之想。但斯卡洛·特萊克森即時將焦點轉來我身上,回應道:「你有留意嗎?石彈只打出一發。」

說起也是,我拚命奔跑,經其提及才反應過來,只有一發石彈。

「嗯,您還能變焦嗎?」

「第二次了。」

「我也兩次了。」

「剛才那發落到哪裡啦?有數嗎?」

「有一點,距離我家大概五百來米吧。」

「這麼精確嗎?」

「上次那次我剛好在劍聖家上課,那次跟剛才感覺上很類似,五六百米沒跑。」

「hijodeputa,真他媽有種啊,你家再下去幾百米還屬貴族區啊,打到貴族區來,民兵該出動了。」

「很難說,我們都沒掌握到具體落點。」

「等下邊誰過來時問一下?」

「您要去找里奧吧?」

「是啊。」

「問又能怎樣呢?一起去找里奧——」

「劍聖女士——!!!」斯卡洛興奮地喊。

循其目光望去,果然,是阿婆,勒·費阿婆。

切西利奈歇息途中抬頭,眼神中閃著希望光芒。這令我感到失落,但人家終歸有頭銜叫做劍聖,是在決鬥制度生死線上徘徊過至少二十次的地球人女性,同為地球人女性的切西利奈會對胡利奈·勒·費產生信賴感、期盼感、或者各種什麼感,全都不奇怪,至少總比對我以外,還有素未謀面那位沃特曼先生以外哪個男性產生各種各樣什麼感來得好。

特萊克森先生問我:「還有力氣嗎?背得動se?oritawaterman嗎?」

「可以。」

「往麥田上邊那條大路走,一直去到盤山公路關口。」

「那很遠哦。」

「你受不了嗎?ni?o。」

「您就受得了?se?ortreixon。」

「哈!我很看好你哦!」

大家同樣身為六級貴族,說這些也太老氣橫秋了點。

「您等劍聖嗎?」

「馬上去接她,你們先走,關口見。」

「關口見。」

「se?oritawaterman,里奧……」

她說:「我明白,特萊克森先生。」

「ni?o,里奧,還有沃特曼小姐……」

「關口見。」我說。

「關口見。」

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但不難怪責斯卡洛,打著仗,投石機扔出一塊大石彈,不知道會扔到誰頭上,把誰砸成肉醬,每一句話都可能變成遺言,每一眼都可能變成追憶。特萊克森先生雖是混血,壽命比地球人長很多很多,正因為壽命長,他自知許多從小玩到大的地球人小夥伴全部會比自己早死,自己只能看著他們老死,然後懷緬著他們,度過剩餘三四十年老年時光,所以活到他這年紀,自然每絲心機都是感觸,內心立場站在地球人一方的混血者大多數隨著年齡增長會變得越來越像此刻,此時,此地這位斯卡洛·特萊克森先生這樣珍重一切自己所珍重之人。而我,同為混血者,遲早變成又一位特萊克森先生,雖遠未感觸得有他如此之深,今天才能握到背上這位地球人小姐姐的手,今天才有機會和她擁抱,我不想失去她,不能失去她,也不能失去自己,儘管我會看著她老死,然後自己孤獨地生活三四十年再老死,這很殘酷,很痛苦,但這是所有與地球人結合之混血者的宿命,只能看著所有地球人小夥伴、所有地球人夫妻老去,死去,最後逝去,連同自己。

「總覺得……特萊克森先生跟我父親很像。」

「跟沃特曼先生很像啊……」

「我上船那時他也這樣,只是特萊克森先生是對你這樣。」

「大概因為我跟里奧之間關係吧。都是混血,無論平民階層或者貴族階層,總會在哪段時間、哪處角落遭受歧視。當時算是他身邊僅有的小夥伴吧。啊,他早從陰影中走出來了,而且也沒有哪個傢伙不知天高地厚敢對他怎麼樣了。」

「你就像他哥哥一樣嗎?」

「還真像是他哥哥哦。」

「當時他知道我嗎?」

「不知道吧,大概。他好像是兩歲時吧,那時父母就離婚了,到了特萊克森家生活。」

「這我知道,那他後來總有人跟他說吧。」

「後來有,他也有提過你,我們剛認識……認識一段時間后,算比較熟那時。」

「他當時怎麼提到我呢?」

「你究竟是想了解他還是為了他那隻小母鷹生的鷹蛋啊。」

「哇,至於嗎,我至於在你眼裡這麼勢利嗎?問問,了解了解也不行了哦!」

「好啦,好啦。我又沒有真說你。剛才大家精神都太緊張了。」

「快到麥田了吧?我沒有怪你,哼,不敢打你了,每次打你你都一臉享受。」

那確實,能被自己鍾情的女性打不失為一種幸運與幸福。

「前邊,很快了。」

「離那什麼盤山公路關口還要多遠呢?」

「大幾公里吧?我並不經常去西區,關口你也見過的。」

「哦,進市區那關口。每輛羊駝車都盤查,很麻煩。」

「一直要盤查,平時也要,畢竟邊境要塞嘛。」

「諾利亞托·德·利亞卡也一樣?」

「一樣樣。」

「難怪你們本地佬很少出城去哪裡玩啦。」

「嗯?聽誰說的?很多人去腹地旅遊啊,出城又沒查,進城只要是本地戶口就都能馬上進城。」

「咦?那時問了我很多問題哦。」

「那因為你當時還沒轉戶口吧,外國戶口全部……」

「嗯?」

佯攻、一發石彈、貴族區、公路、游擊隊……

最壞打算吧。

「怎麼啦?我那時要先進程才可以辦戶口嘛。」她說。

「啊,抱歉,突然有些猜想,關於這次攻擊的猜想。」

「哦?」

「你要聽嗎?」

「要。」她聲調突然嚴肅起來。

「我想,今天所有行動會否主要是為了引發市民混亂呢?」

「怎麼說?看見鷹軍大敗所以混亂嗎?」

「何止,還同時有其它計劃。雖然單單屬於我個人揣測,但萬一聖托爾瓦德確實按著這條路線走,這要塞傳說大概到這就沒了,就被打破傳說了。」

「只投了一發石彈?」

「這才是最耐人尋味之處。鷹軍守住並完全掌控住平原空域,理應火力全開攻城才對,不正是天賜良機嘛,所以我懷疑主戰場在大湖區。」

「等等,這思路跳得有點快了。」

「邏輯上是這樣子。不太可能將所有兵力往這破山頭壓,會分兩線,也只有兩線給聖托爾瓦德分。跟有兩個孩子一樣,不可能端得平兩碗水,側重攻擊諾利亞托,必然導致北巒這頭資源缺乏。人可能夠了,但大型消耗品卻有空缺,資源極為有限,例如石彈、獸筋兩樣東西。平原那邊一帶能用作石彈的岩床很少,也很難開採、磨圓。退一步,從他們腹地運石彈,紅林要塞周圍全都是森林,沒有岩石資源不說,路也很難走。再者獸筋那東西可貴著呢,用一次就報廢,幾千萬一套,投一發石彈,看市場價變動上億也有。一個半月前用得太猛,只剩下幾發吧,今天乾脆用投石機誘使防禦部隊派鷹出動,引輕裝緊急出動,投石機只是誘餌,首先磨掉戰鷹數量,再投一發,投得越遠越好,命中貴族區,引發市內大混亂,全部一般市民趕著逃出市區,只有一條路離開杜姆,而游擊隊人數很少,即使再精銳也沒法打得過人海戰術。所以我想啊,攻城指揮官心裡真正意圖反而是想製造混亂,等盤山公路關口亂成一鍋粥,然後游擊隊趁亂混入市區。既然分配到的資源極為有限,不如轉為長期戰,從市民下手攻擊內部。」

「精彩,這分析得非常合理呀。」

「我只希望千萬別被自己烏鴉嘴分析中,真有些游擊隊混進市裡,根本不知道路上哪個傢伙是殺手,那可太恐怖了!」

「我覺得……很,極有可能。」

「希望而已啦。」

「我也希望……」

「希望什麼?」

「希望你別介意我思前想後處處搞得很悲觀一樣。」

「這你就白擔心啦。我呢,其實還挺抵觸樂觀者呢。」

「那太好了……」

她用盡全力抱我,軟唇貼著潮濕的脖頸,久久未離。

我就這樣背著她沿著彎路走到麥田上方,左邊金光直指穹頂,風車扇葉靜止不動,彷彿時間停了下來,彷彿我們走進了永恆。

「起來啦,外國小貓。」

「嗯?麥田到啦?」

「看看左邊。」

「哦哦!!」

「怎樣?比在vivaladenterro見到的景色更壯觀吧。」

「嗯,嗯。」

今天真是發生太多事了。

七個鍾前,我跟切西利奈·沃特曼小姐還只是雙方母親介紹,見過幾次,一同出去過幾次,幫她搬過家當,沒牽過手,沒擁抱過,僅僅認識對方而已。

所以說戰爭會催生出許多對有情人,果然有其道理。

道路位於麥田邊緣,高出兩圈環路,視野開闊,農田風光盡數展現於眼前,甚為壯觀。

許多同路人從身邊跑過,時或遇見幾個背著地球人的混血,有老有少,自知離關口有段距離,來到麥田附近即意味著進入南區範圍,毋須憂心被石彈攻擊波及,放慢腳步,正謂欲速則不達,每個人心裡自有分寸。特萊克森先生應該帶著阿婆了,背著她,離我們幾百米,百來兩百米,至少百來兩百米。等等他們亦無妨,一口氣從家衝到飼養所附近,狂奔幾公里,把地球小貓累得不成人樣,我倒還好,可也一樣累,凡是人沒可能不累,訓練再多,體能再強連續狂奔三四公里任誰,任哪個地球人都受不住。按這距離估算,從家裡到盤山公路關口得有足足十二三公里,繞半,小半圈環路,盤山公路說位於西區,實際位於西南邊,像我說自己家在東區,實際位於略偏正東之東南方位,同關口一樣,屬於慣性叫法,大家住久了,誰家附近有什麼路標,而該路標又位於何處,說明白點位處哪些路標,儘管實際上並沒哪個本地人會根據坐標找路標,因為習慣,也就這樣維持不變了。

「走了好久哦,杜姆環山一圈還真大啊,得走個二十公里吧。」

「你問我嗎?你問我,我又問誰去呀?」她說。

「沒,只是感嘆一下。住得久,還以為這破山很小。貴族區都得二十公里了,下邊平民區山腳底下更大,繞著走一圈還不得七八十公里?」

「我看不止啊。」

「步行繞過一圈?」

「沒有啊,人生地不熟,哪敢亂轉悠呢,也是推算而已啦。」

「有血。」

「咦!?」

「前邊路邊崖上有血跡。」

「我先下來。」

「嗯。你有帶什麼武器嗎?」

「嘿,腳踏實地感覺還挺舒服呢,雖然沒你背上舒服。」

「有帶什麼武器出來嗎?」

許多人同我們一樣,看到血跡,紛紛止步不前,個別警惕性高者已經翻箱倒包找短劍、短矛出來握著了。

「走得太急,身上只有一支筆型單發火槍。」

「我也是,但有兩支。」

「回頭嗎?」

「前邊四個人,後邊……大幾個人,幾個人有武器。」

「回頭吧?我怕要真是被你說中,有游擊隊混進市區,再往前和停在這裡只會變成活靶子呀。」

我略微想想,對她說:「不知道有多少人,怕往回走會碰上前後夾擊,到時後頭跟前頭也沒差多少,同樣叫前頭了。」

「後邊總會有人陸續走同一條路過來吧。」

「先別急,萬一,萬一游擊隊來了,再萬一他們恰好以這條路為目標,那麼在這條路上的人無一例外全員無法逃出生天。」

「這條路這麼長,分成幾截?」

「我們被攔在這段,而特萊克森先生和阿婆很可能被攔在後頭那段。」

「那你意思是等?還是衝破前邊?」

「貿然前進太危險了。」

「是啊,我知道啊,所以問問你看看。」

「其實什麼都還沒確定得了呢,說不定只是一灘血跡,哪個傢伙吸核廢料煙吸過量吐點血而已。只是碰上這時勢,每個人緊張得死啦死啦嘀。」

「你千萬別有這些想法呀,一定要保持警惕。」

「因為……?」

「因為樂觀向上的人在戰爭里死得最快,十幾年前我見得多了,全死完,我認識那些私教同學,全班人二十來個,越樂觀,越快死,肯定死。」

「嗯,你放心。剛才不也說了?我不是什麼樂觀陽光的人,也討厭那種人。」

「如果對上游擊隊,有信心嗎?」

「那得看對多少人了。」

血跡像潑灑在崖坡上,單純吸煙過量的癮君子吐血要吐那麼大一灘可真有點難度。沒看到有屍體,被處理掉了?扔到麥田下邊了?顏色還很鮮艷,紅色,地球人血液,那可憐的傢伙才死沒多久,幾分鐘,頂多十把分鐘。眼前只有四名貴族,不可能,人儘管不多,但每分鐘絕對會經過些人,絕不可能前邊只有四個同行者被卡住。就事論事,確實如此,絕不可能幾分鐘之間完全沒人經過,而經過者無一例外地忽略掉血跡繼續前行。我聯想不出納命者用了什麼手段將前邊的人盡數抹掉,一瞬間。

三人行必有我師,是吧,道理沒錯吧,總會有些人學過幾手能跟游擊隊過招。但又想啊,能派到盤山公路上埋伏偷襲運輸車隊並且屢屢得手,絕對能稱為精英中的精銳,畢竟車隊自己也有護衛,人家護衛好歹屬於雇傭兵,專業人士,干起架來跟民兵半斤八兩,憑武力混兩餐,結果全被打得落花流水,少數幾個逃出生天,給上頭報告說游擊隊只有十來號人規模,卻沒他們十來號人辦法,無法擊敗,足可說明游擊隊其戰鬥力之強,並神出鬼沒。

切西利奈盯著大路右側崖坡,忽然拉住我手掌,說:「來了,兩個人。」

從崖上!?

兩名敵人身手超凡,腰系吊索,從十五米高處,上方那條環路邊緣飛身直落,一人一邊,將我們後方其中兩人身首分離,動作乾脆,反應迅猛,殺掉兩人後立即分頭衝刺,其中一人徑直朝我們突擊。

一米九幾高,是混血嗎?地球人嗎?甚至長得矮小的月球人也有可能。無論如何,這傢伙奪人性命來了。根本沒有時間等我問她還跑不跑得動,我也不想扔下她自己一個人逃跑,加上前頭很有可能又遇上游擊隊,與其橫豎都是死,倒不如選擇與她並肩反擊,總比自己到了前頭又被攔住來得順心。我可是杜姆劍聖門生,總該有一絲勝算吧。

游擊隊抽出短矛就勢投出,距離短,力度勁,速度快,我只能左臂護心,右手握住單發火槍憑經驗與運氣對其開槍。短矛刺穿了我手掌,割斷兩條手指,直插肺葉,未等痛覺傳達至腦幹,幾乎同一毫秒,一槍打中其左眼,雙雙踉蹌倒地。此時左手與胸口產生的劇痛才傳到腦部。切西利奈趁其倒地,往前踏出幾步,對其頭顱開出一槍,但其立即返身,子彈射進其肩膊皮膚,流出幾滴血。

其正要站起,一道寒光從天而降刺穿其身體,令其即時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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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第一部不落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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