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月黑風高夜

第三十四章 月黑風高夜

「此事是我姬丹對不住趙兄!」書房中,姬丹跪坐在書案前,看着眼前兀自煮茶的趙遷,眼神中有愧疚,有不忍唏噓。「根據我最新得來的消息,父王已經打算將你護送出燕地,同時正打算與秦國議論議和之事。」

雖然儘力裝出平靜的樣子,但趙嘉拿着茶具的手不知覺的抖了一下,杯中茶水不小心濺出到書案上,透露出眼前的趙嘉已然心神失守,「莫不是秦軍有了動作,是下都還是下落?」

姬丹深深吸了口氣,對於趙嘉的政治嗅覺不禁由衷讚歎,不愧曾與早慧兒並稱於趙國。「王賁親率大軍二十萬圍困武陽,剩下的十萬大軍已向上谷郡開拔。另據探子回報,後面代地駐軍也在趙叛將趙嚴的帶領下往邊境趕來。」

「那王賁不愧是四名將之一王翦的兒子,好大的手筆。」趙嘉深吸一口氣,王賁以滅趙國之勢,裹挾代地十萬前趙邊軍,再加上自己的三十萬虎狼之師,這是要一舉壓斷燕國上下的精神氣啊。

看着趙嘉投來質疑的眼光,姬丹揮袖起身,走向放滿竹策的黃梨書架前,將放在最上層的一卷抽出,隨後緩步走回書案前,將竹策放在趙嘉面前,手中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燕國論!」看着竹策上面顯目的三個字,趙嘉心中大概已經猜到了姬丹給自己這卷書的意思了。

姬丹拿着撥燈棍撥了撥眼前的十五連盞燈,緩聲道,「這卷燕國論是我師傅鞠武早年編寫,我父王那邊也有一卷一模一樣的。自打我記事起,師傅就教我忌燥持忍,是以燕國忍了二十七年,哪怕當初趙國定計滅白起,我燕國也只是象徵性出動了一些暗地裏的高手,哪怕最後趙國被滅,父王也依舊沒動用一兵一卒。」

迅速看完燕國論,趙嘉神色複雜地盯着姬丹的背影。人形十五連盞燈在姬丹的每一次撥動下,忽明忽暗,何嘗不像現在的燕國,風雨飄搖之下前途未卜。

「你們可要知道秦國吞滅六國之心以昭然若揭,若是其餘諸國再被吃掉一個,剩下諸國可就真如我現在這般,淪為秦人砧板上的肉,到時可就悔之晚矣。」

「我又何嘗不知此法與飲鴆止渴有何異,」說着,彷彿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姬丹眼中透露出堅定異常的神色,握了握拳頭,似是在為自己打氣,「我打算親自去請昌國君出山,或許現在只有他老人家可以改變父王心意了。」

「竟是昌國君!」聽到姬丹的話,趙嘉失神之間不小心竟把書案之上的茶具打翻,茶水濺了一地。

也不怪趙嘉身為一國公子如此失禮,畢竟燕昌國君樂毅雖不入春秋四名將之列,卻是當世寥寥幾個可與其四人比肩之人。春秋前期,齊國強盛獨佔春秋鰲頭,重丘之戰敗楚相唐眛,觀津之戰連當時如日中天的趙國也敗在齊國手中,之後,更是以勝勢裹挾韓趙魏三國攻擊秦國,就在諸國以為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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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一統春秋之時,樂毅橫空出世,以趙、楚、韓、魏、燕五國兵力,五年連破齊國大小城池七十餘座,有傳言後來齊國人聞樂變色,齊國更是被打掉築國基石,自此在春秋七雄中淪為中等。世人皆說若非繼位的燕惠王與昌國君君臣不和,逼得昌國君閉府致仕,燕國早在昌國君手中成了春秋霸主。

「若是公子請得出昌國君,那此事必然十拿九穩,」說着,趙嘉大手一揮,兩隻衣袖規整的卷在手臂上,認真作揖,「我趙嘉代表趙百二十城百姓感謝公子。」

「公子,車已經備好了。」只聽見一聲低沉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姬丹快步走向門外,左右近侍已將狐皮大裘披在其身上,「趙兄就在府中待我的好消息吧。」

昌平街上,還未到宵禁時間,街道兩旁的住戶商家卻早已閉上了房門,只有兩旁零星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搖晃晃,忽明忽暗,伴着初冬的冷風,顯得極為蕭瑟。很難想像,平時熱鬧異常,有着薊都第一鬧市之稱的昌平街也有一天會如此冷冷清清,毫無半點人氣。

即使關於秦軍壓境的消息已被朝中層層封鎖,但在不少有心人的授意下,普通百姓也早已聽到了風聲。整個薊都別看表面平靜,暗地裏早就不停涌動,才會有眼前的這般光景。

寂靜無聲的主街道上,只有一行甲士簇擁著一輛明黃色轎子前行。為首騎士做了一個原地防守的手勢,隨後飛快地下馬跑至轎旁,「公子,四周有埋伏。」

聽聞騎士報告,姬丹臉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眼神中充滿不甘、憤恨、惋惜,以及無可奈何。

轎夫趕忙將轎子放下,掀開帘子,露出了端坐在裏面的姬丹。

「敢問是何人敢在這薊都阻皇家車轎,難道不知其罪當夷三族!」姬丹充滿怒氣的聲音從轎中響起,多年來的養氣功夫早已拋到了腦後。

「我等只是奉兵馬司的調令,封鎖城內各個主要街道。」暗處的小巷中有一騎緩慢踱步而出,身穿暗青色的騎士從身上掏出一張手令,正迎著姬丹的目光,隨後只見大手一揮,頓時從各個小巷子出竄出數百同樣身着暗青色步甲的甲士。

「公孫惠文,你可要知道區區一張兵馬司發佈的調令可擋不住我。」看着眼前早有準備的城衛軍,姬丹冷冷的說道。

「這末將自是知道的,末將也是為了公子着想,聽聞這幾日有秦國離魂暗中潛入薊都,如今城內各處皆已禁嚴,公子大半夜只帶這幾十個甲士出門,若是陛下知道了,怕是要責怪公子。」對於姬丹投來的目光,公孫惠文顯得絲毫不在意,此時更是已經下馬坐在由左右甲士搬來的交椅上。

公孫惠文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讓姬丹不禁露出頭痛的表情。此人乃是成安君公孫操之後,自小就紈絝成性,若非他爹放言要為薊都大義滅親,逼着他在城衛軍尋了個職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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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薊都早就被他鬧得天翻地覆。

背後之人果然是早有謀划,竟尋了這麼個貨來對付自己。倘若換成榮昊兩兄弟,或者是姬不言,自己都有信心打發走。思慮間,姬丹給了身旁甲士一個眼神,赫然是想要強行沖陣。

看着對面的黑色甲士重新上馬,即便是公孫惠文也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知曉公子帶着趙思出門,我公孫惠文也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只帶着這幾百城衛軍敢擋在公子車架前。」

說話間,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男子便出現在公孫惠文之前。

「皇叔!」眼前出現的男人終於讓姬丹大驚失色,此人正是姬不言的父親,姬尚,按輩分自己還得恭恭敬敬喊一聲皇叔。此人的出現就意味着眼前這齣戲不止是各門閥世家之間的共識,可能還牽扯上了自己的父親,如今的燕王。

這一刻,燕國上下不齊心的模樣深深地刺痛了這位年輕太子的心,以至於一向以沉穩著稱的姬丹口中發出了類似於幼獸的低吼聲。

「殿下,聽我一句勸,只要你今晚安安靜靜的呆在這,明天一切都會風平浪靜。」姬尚似是不忍,猶豫間還是說出了口。

「是趙兄!」姬丹雙眼血紅,口中不停呢喃,「我早該想到的。」

夜幕中,數十個身穿夜行服的黑衣人如魚貫般躍入院中,原本平靜的如湖面一般的太子府,彷彿如拋入了一塊石頭,驚起一片漣漪。這些人或是高居房頂,或是緊盯四周圍牆,有幾人則是已經偷偷摸上了房門。

「諸位何不下來共飲一杯?」房門突然大開,一道罡氣自房間擴散向四周,有幾個修為差點的黑衣人頓時被吹得步伐不穩,就要摔倒。

「不愧是一腳邁在亞聖門檻上的武夫。」眾多黑衣人中,一人身背長短各一劍跨步而出,四散的罡氣頃刻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兵馬情報兩司向來不分家,你夜羅錦鷂子的名號,我也是早有耳聞。」罡氣散盡,眾人只看見身披亮銀色的魁梧大漢手持一把鋼槍,站在了書房門口,而此人身後便是此次的目標。「屋裏的,你的老對手來了,你也不出來迎接一下?」

「這麼久沒見,還是一副大嗓門只會擾人。」眾人正凝神間,便看見一隻白的有些病態的手從魁梧大漢身後伸出,一把把門口的大漢撥到一旁,紅色胡服的身影躍入眾人眼中,看着有些瘦弱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死魚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眾多黑衣人。

「你這變態還沒死?」看見胡服男人的第一眼,名號錦鷂子的黑衣人便已經抽出雙劍,如臨大敵。

「小雀鳥,好久不見。」

「殺!」錦鷂子一聲令下,四周無數的弩箭飛射而出,射向書房內。院子裏的黑衣人紛紛向門口兩人衝去,勢要攔住兩人回身救援的路徑。

霎時間,殺氣漫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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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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