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曲終人散
「有莫老坐鎮，老夫自然放心。」
「既是如此，那老夫便預祝皈道仙得道升仙。」
老者晦澀的勾起嘴角，古老的咒語緩慢的從他口中響起，滿園綽約迷紗瞬間瀰漫，萬千冤魂發出低怒，金光乍現，龐大的靈氣「轟」的往四周衝去，剎那間籠罩整個府邸。
濃郁的靈力波及昭畫，幸好有食夢蛾護體，才勉強讓她抵擋的住涌動而來的餘威。
盯著浮動在空中的兩人，昭畫破門而入，直直向陣法刺去，幾乎快碰著時，被陣法之外的結界彈出幾米開外。
莫裘央緊閉的雙眼微張，渾濁的眸子動了動，瞥向一旁的昭畫。
單薄的白裳滿是褐色的血漬，昭畫綣在地上，滿臉蒼白，身體里的傷像是炸開鍋了般，不同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幾乎要將她身體里最後的一點脛骨撕碎。
「無用的，小娃娃，陣法已開，結局已定......」
「那可未必。」昭畫費力的撐地，姣好的面容隱藏在一片陰影之下。
看著緩緩揚起的堅韌面龐，莫裘央心底一咯噔，夜風呼嘯而過，纏綿在風中的奇香讓他下意識的回頭，平穩的陣法突然出現漣漪，空中的皈玄嘰手指緊攥，呼吸聲愈加急促，細細瞧去，他那布滿汗漬的額間微微佇立著一隻白蛾，白蛾抖動著翅膀，紋路間的藍光微弱卻又纏綿。
「小娃娃，你可太讓老夫感到驚喜了......」莫裘央眼底的光冷的赫人，他手指成爪，猛地將昭畫拽向半空。
窒息感讓昭畫頭腦混亂，耳邊是夜風鳴音，她看著在陣法間掙扎的女孩，用力的嘶吼「小雀兒，你一定要堅持住，不要被那個惡人吞噬了，你答應過姐姐的，這世間風物遼闊，我們還要去一起去看這漫山遍野啊......」
一道紫光忽的衝來，莫裘央眉心一蹙，鬆開了手。
「是你啊......」昭畫躺在地上，雙眸逐漸渙散。
男子走近她，輕輕的蹲下，替她擦掉嘴角的血跡，昭畫看著他那依舊好看的桃花眼，彎了彎眸「我認得你這雙眼睛......」
「小雀兒醒了嗎？」
「醒了。」
「那就好，我就說嘛.....萬物皆可期待。」清冷的眸子終於泛起一絲笑意。
她似乎永遠定格在那一刻。潑墨般的夜裡，白蛾緩緩落在男子指尖，狹長的桃花眼顫了顫，泛起一絲漣漪。
......
瀰漫的濃霧隨著這一幕漸漸散去，露出原本輝煌的扶桑宮，梅子吟用手遮了遮眉眼，像是還沒從邊府的夜裡適應出來。
佇立在一旁的淮安望著金漆紅瓦的大殿，愣了半晌才緩過神，短短几刻鐘他們便見證了昭畫的一生，除了滿腔的痛心外大抵就只餘下惋惜了......
申時的大殿，被陽光映的一片金光，四周古樹參天，綠樹成蔭，或許是扶昭王的殘暴傳的太盛了，扶桑宮竟沒幾個丫鬟，偶爾有路過的，也大都匆忙低頭，不敢多停半步。
梅子吟緘默的看著倚靠在案基旁的花甲老人，歲月在他身上雕琢出了王的威懾力，但透過那層陰戾看到的是無盡的凄涼和孤獨。
如今他統一扶桑與晉，坐擁這萬里河山，卻眉眼含霜，用下半生去緬懷一個人。
「昭畫的余魄轉世不得，你們尋她何用。」老人微微抬頭，注視著眼前的女子。
「昭姑娘魂魄玲瓏，大抵是太過滋養，吸引了旁的一魄，白蛾間余留的魂魄對在下十分重要，這種體會扶昭王應該會感同深受。」
言至如此，老者渾濁的眸子愣了愣，突然苦澀一笑，半晌才掙扎的直起身子，他注視著掛在案基上巧笑如煙的女子，眉目間附著巨大的悲傷「罷了，魂魄便贈於你們吧，若能助人，也算是讓她不枉此生。」
「謝過扶昭王。」梅子吟作揖，她將庚初伏的靈慧魄小心翼翼從食夢蛾體內抽出，見白蛾斂翅，她長睫顫了顫，拉著淮安一同退了出來。
「這昭畫居然同嫦娥面容一樣，怪不得嫦娥要引我們來此。」剛跨出扶桑宮的朱漆門，淮安就犯嘀咕「只是，她這是什麼意思，贈送魂魄還請我們看場故事？」
「這個故事可沒那麼簡單，」一貫冷靜的聲音在此刻布滿波瀾，淮安下意識的望去，只見身旁的女子渾身發顫，死死地注視著在手心裡縛繭的白蛾。
「小地線，這不是普通的白蛾，這是遺留在世間唯一一隻青嘹，十大殿神之一青蛾客的寵物。」
青蛾客，淮安細長的眉緊緊促了起來，這怎麼......又同十大殿神有關。
遠行的他們沒有發現，在他們離開皇宮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黑煙正緩緩聚集在皇宮大殿。
「噠噠噠...」
沉重的步伐如同攝魂的鐘鼓，扶昭王緩緩抬眸，一男子闊步而來，魁梧的身軀如同一堵高牆，擋住了門外的陽光，他低頭睥睨著倚靠在殿內的扶昭王，並未言語，只是微微側身，讓出步子。
「扶桑，好久不見。」還未見人，便聽見清脆悅耳的婉音從殿外傳來，只見一個粉雕玉琢的豆冠少女從男子身後竄出，她裹著古藍色的錦袍，軟糯的面頰紅撲撲的，洋溢著純粹澄清的笑容。
「這把摺扇遞過來時，本王便知道你來了。」扶昭王乾澀的眸子微微一動，他將手裡的摺扇緩緩打開，那金線秀的扶桑印就那樣映在他的眼中。
女孩彎著眸子，摸了摸懷裡的雪白兔子「那個姐姐有沒有什麼異樣，有沒有想起什麼？」
「她不是昭畫，本王能感覺得出......」扶桑長眸微眯，面容籠罩著陰冷的氣息「你成了墜仙？」
「這是我的選擇，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如今的我還年輕，而你卻早已老矣。」
扶桑平靜的眸子陡然陷入風浪，他看著自己枯朽的雙手，深沉的雙眸閃過一絲無力。「你知道，她不願看到你如此。逝者已逝，強留不得......」
「嗤，這些年你派出宮尋長生不老方法的侍衛死了多少批，你別告訴我你苟且人世，只為看這萬里河山。」
「我只是想她了，想看著她能再次轉世，哪怕...下輩子她的人生沒有我也好，我配不上她的。」
「所以你就將姐姐的魂魄給了他們。」清脆的聲音含著與年齡不符的戾氣，女孩歪了歪頭，鬼哭狼嚎聲此起彼伏，剎那間籠罩整個大殿。
「這難道不是你的意思，引他們前來，假借他們之手復活昭畫。」扶桑滄桑的眉眼微微上抬，深沉的眸光如潭寒泉，讓人探不清深淺。「昭雀，我們不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