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國，不可叛。人，不可不還。」
她警惕的望向四周，晉兵的影子藏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殺意不斷涌動。忽然，黑影從他們身後衝來，昭畫急忙推開鬼甫，兩人向不同側滾去，她袍中的手指快速翻動，尖銳的長劍一個花旋，晉兵又散成了股黑煙。
昭畫蹙了蹙眉，這晉兵如同鬼魅般，如若不找到本體，他們根本傷不到他。
「鬼甫。」她白膩的纖指一抬，髮絲間的食夢蛾便像得到什麼指令般沖了出去，濃郁的奇香伴隨著它扇動翅膀間忽濃忽淡。
鬼甫會意的點頭，面具之下的鉛灰色瞳孔不斷顫抖，絲絲金色竟從他瞳褶中溢出，剎那間金光四射，照亮整個房間。
居然...沒有本體？昭畫愣愣的看著這間空無一人的房間。
趁她愣神之際，強勁的刀直面向她劈來，緊張的神情從刀背上一閃而過，她急忙翻身，但還是慢了一拍。鋒利的刀刃直接劃開衣袖，將她的胳膊拉開一道口子，傷口深可見骨，被割開的肉，向兩邊捲去，剛泛白就被星星點點溢出來的黑血填滿。
「嘶。」她迅速向側面一翻，隨手扯下一塊布綁緊傷口。
「姐，快，我抓住他的本體了。」鬼甫回頭，青面獠牙的面具不斷顫抖，剎那間從他面上龜裂，那雙顯露的金色瞳眸溢出兩條血跡......
「鬼甫。」昭畫面色一白，她雙眸泛紅，攥起手邊的長劍直接刺了過去，鋒利的劍鋒穿透鬼甫脊骨狠狠的刺入晉兵的胸口，血跡蜿蜒而下，晉兵悶吭一聲，退入身後的黑暗之中。
「沒事吧？」昭畫急忙喚回食夢蛾，濃郁的奇香浮動在兩人之間，彷彿是張溫柔的網。
「唔。」昭畫瞳眸一縮，她不可思議的低下頭，只見插入腰間的匕首幾乎深可穿骨「鬼甫你...」她抬起頭，看著鬼甫那雙無神的瞳眸，立馬反應過來，指尖一用力，鬼甫身體便向一旁倒去。
「哈哈哈哈，妖葬，本王惜你修鍊不易，只要你跪下來求饒，本王還可將你收入麾下。」駭人的低笑似從地獄而來，只見晉胤從黑暗中走出，陰厲的笑幾乎讓人透不過氣。
昭畫踉蹌的後退，她捂著腰間，血跡浸沒她整個白裳，彷彿那抹白才是點綴。
「況且，你的妹妹還在本王手裡，她那麼單純，那麼脆弱，如果本王把她放在太陽底下，日日暴晒，她會不會很疼，會不會日日怨恨她這個姐姐如此鐵石心腸，口口聲聲說愛她，卻為了所謂的國家而放棄她。」
「你確定你還有那個命嗎？」發膩的奇香從昭畫手指尖傳出，她翹起腳邊掉落的長劍猛的向晉胤刺去，鋒利的劍刃夾雜著血的腥甜，逼得晉胤不斷後退，幾乎摔倒。
「我是扶桑的將軍，國，不可叛。人，你也不可不還。」
低頭看著略顯狼狽的男子，昭畫自顧自擦著腰間血跡，蒼白的面容在這清冷的月光下堅韌而殺戾「而且......晉太子，你似乎忘記了我的名諱？」
晉胤面色一沉，突然狂噴出一大口黑血，感受著不斷從喉嚨溢出來的甜腥，他腳步一軟，跌坐在地上「你...下蠱，卑鄙。」
「卑鄙的可不是我。」清冷的光在昭畫眼底反射，只見一隻白蛾緩緩從晉胤身後飛出，落在昭畫指尖，藍色的紋路從它展翅間一閃而過。
「這可是能與三屍蠱同媲美的熔赤蠱，烈火燒心，萬千蠱蟲蝕骨吞脛，一直到熔赤蠱將你心臟蠶食乾淨才算結束。末了，你只會化成一灘血水，入不得輪迴。晉太子，沒時間了，若再不同我說小雀兒的蹤跡，你怕會死在她前面。」
「你，」晉胤雙眸泛起濃烈的殺意，他費力的抹掉嘴角的黑血，瞳孔紫光一閃，竟突然低下了頭。
漆黑的夜緩緩將這裡吞沒，邊府的殘月撒下微弱的碎光，浮動在晉胤的瞳眸間，透著絲絲的魅惑。
「為什麼非要找到她，邊城的關隘已被火海包圍，你就算死，也應該死在戰馬嘶鳴的戰場上，而不是為了一個不屬於你們世界的人傷成如此。」
「她是我妹妹，我答應過她要帶去外面看看。」昭畫咽下翻湧而出的血，她知道面前之人已不是晉胤，只是....皈玄嘰的名字從她腦海一閃而過，瞬間蒼白了她整張臉。
「這可是個成仙的好機會，如果成功，你妹妹便可位連仙班，成為這九霓之上的謫仙。」男子緩緩站起身，單薄的身影如同一縷易散的黑煙。
「那她還是她嗎？」昭畫目光如炬，死死的盯著眼前之人「如果小雀兒願意，我必不會拚死阻攔，但她不願意。那個惡人將她囚禁至今，還妄圖奪舍升仙。只要有我昭畫一口氣在，就絕不可能讓那麼骯髒的魂魄污染小雀兒的軀體。」
「你是凡人，在墜仙手裡....絕無生還。」
「人生苦短，何妨一試。」
「唉......」冗長的嘆息在空氣中響起，血跡蜿蜒的從昭畫嘴角滴落，男子上前，骨骼分明的手指輕輕替她擦拭。
「他們.......在你與昭雀相遇的地方，如果腿腳快，應該趕得上。」
「謝...謝。」看著一瞬間便從眼前散開的面容，昭畫愣了愣。
......
邊府的火海終被深夜吞沒，即使有些微弱的火光，也被風吹的起起伏伏，晉軍似乎沒料到扶桑會將全部兵力駐紮在邊城境外，兩軍實力懸殊，頃刻間便扭轉了局面。
烏雲吞噬著月光，沉寂的怨魂似乎嗅到了食物的味道，浮動在夜空中蠢蠢欲動。
急促的腳步聲穿梭在邊城小道，寒風凜冽，昭畫逆風而行，髮絲刮過臉頰的刺痛，讓她清醒不少。
風順著她垂下的青絲不斷浮動，「嘀嗒…嗒…」血跡順著她的衣角滴落，她斂步於皈玄嘰府邸，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高懸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透過門檐往裡看，皈玄嘰綰好青絲，面若冠玉，寬大的衣角勾勒著仙鶴飛天，顯然一副得道升仙的模樣。他望著平躺在陣法之間的女孩，緩緩起身。
角落裡佝僂著的老者滿臉諂媚，他晦澀的瞥了眼門外，繼續笑著開口「皈道仙，莫擔心，這個陣法老夫試過多次了，只要道仙能吞噬這個小娃娃的靈魂，身體自然便是道仙的了。」
「那自然容易，從小養出的魂魄怎會抵我。」皈玄嘰猙獰的扯起嘴角，昭雀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俎板上的魚肉，他勢在必得。
「不過老夫還是要提醒皈道仙一點，在奪舍時萬不得分心，如若被迫打斷，道仙可能會遭反噬。」
沙啞的聲音如同腐朽的木葉，門外怨魂躁動，微開的門縫間，一雙煥然的眸子突然亮起，微微泛著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