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事之曲折，方顯真實
「真是浪費時間，鏡，我們走。」
女孩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注視著台基上昭畫的畫像，終是停頓片刻，暗自離去。
「昭雀。」乾澀的聲音突然響起，扶桑撐著額頭，狹長的雙眸微微泛起光澤「這世間之事有曲折，才會讓人更相信他的真實性。」
晦澀的光從明亮的杏眸間一散而過，女孩腳步稍頓，繼而融入涌動而來的黑煙。
......
扶桑街道
晌午已過，傍晚將近，淮安一行長時間趕路，打算前去客棧休息一晚，再行離開。
窗外街道繁華，暖光從窗軒照影而來，將梅子吟白皙的輪廓鍍上一層瑩光。她撐著腦袋，雖然望著窗外，瞳眸間卻並無焦點。
一牆之隔，孤單的身影也佇立在窗邊，淮安摩擦著手裡的玉牌，眸底寒霜，片刻之後突然消失蹤影。
郊外，一處不知名的府邸，門突然向兩側打開。
曲折游廊映目，階下石子漫成甬路，大株梨花兼著芭蕉。淮安眯了眯眸，停在庭院之內，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他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將他投在大片陰影之下。
「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淡雅的聲音從亭間傳來，定眼瞧去，見一抹玉白身影從亭台之間緩緩而來，風姿迢迢，玉樹琳琅。
他骨骼分明的指間捏著玉瓊杯，一敬一斟皆是雅氣「卿今前來，何不與小生共飲幾杯濁酒，消盡這凡塵苦悶事。」
騷氣的狐狸。淮安白了他一眼。
似乎是瞧見淮安沒有搭理他的詩情畫意，萬月枝努了努嘴，倚靠上身邊的亭柱「真沒勁，給，你要的墜無門訊息。」
淮安接過他遞過來的宣紙，斜頭瞥了他一眼「怎麼是你，阿瑤呢？」
「阿瑤去了蘭歧城。」萬月枝微微晃動手裡的玉瓊杯，清冽的酒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耀光，他輕抿一口，感受著香醇的液體遊走在唇齒間。
妖界第一殺手「三把刀」荊青。淮安微微眯起眸子，摩擦著手裡的宣紙。
他可不是個好對付的妖，這禪居然能讓他甘願屈於門下。
「我在追蹤時，發現他們傳送信息都是從那邊來的。」萬月枝向上抬了抬酒杯「是否與他們為敵，你可要想清楚了。」
抬眼望向頭頂蒼穹，淮安頗為意外的挑了挑眉。
九霓天宮，居然和他們有關。他薄唇動了動，半晌才微微抿起一條縫「如果我真的要與他們為敵，你還會跟我嗎......」
「君與卿約，定不負之。」萬月枝舉觴對之。
「騷里騷氣。」淮安白了他一眼，青酒在杯中泛起粼粼碧光，他仰頭一飲而盡，將空掉的杯子扔給萬月枝。
看著淮安逐漸散去離開的身影，萬月枝骨骼分明的纖指彈了彈空掉的玉瓊杯，瞳眸忽彎，面若皎月，色艷春曉……
蘭岐城——城主俯大殿內
雲白光潔的大殿倒映出晶玉般清澈的珠光，空靈虛幻，美景如花隔雲端，然而殿內劍拔弩張，與此仙境美景格格不入。
一女子倚靠在大殿客座，發流散如瀑，纖腰一束，玉腿輕分，身材裊裊婷婷，酥胸俏臀，凹凸有致。
她俏目微抬，精美的面容布滿寒霜，她冷漠的注視著殿堂正座上的男人，丹唇稍啟，婉轉佳音如冰封河水般「行了，你說的話本座無須再聽下去。本座想問的，你想說的，就讓他拿著木牌來萬妖窟轉告吧。」
木牌從她白皙的手指間脫離，直接掠過男子耳旁，定在了他身後的牆上。她瞥了眼男子身旁的侍衛，玉腿一收，滿目陰霾的離去。
似乎是這一切來的太過意外，殿堂正座的男子聲音嘎然而止，他扭頭看向身旁的侍衛，面容有些凝重。
一旁的侍衛瞥著木牌上血紅的瑤字，緊了緊眉，半邊面容被隱藏在一片陰影之下。
這瑤光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知道了自己才是真的沈江蘺。只是她放著萬妖之王的位置不坐，來自己的蘭岐城干甚。
萬妖窟內，一個身影逐漸聚集……
「主上這是怎麼了？」跟隨的瀾右遞來一杯茶水，示意侍衛都先退下。
「這個沈江蘺竟敢如此糊弄本座。」瑤光滿臉陰沉「讓僕人同本座回話，自己卻躲在後面，而且他還選了個那麼丑的僕人，簡直壞了本座的好心情。」
這不是重點吧......瀾右額角一黑，他的主上這見臉換原則的態度什麼時候能改改。
「你這是吃醋了？」嬌媚的雙目微微湊近。
瀾右連忙後退作揖「主上莫拿屬下逗趣了，還是那位爺交代的事要緊。」
「知道啦知道啦。」瑤光朱唇微瞥，魅惑的小臉上稍稍有些挫敗感「那麼抗拒幹嘛，老是讓本座感覺自己的魅力又下降了。」
「主上魅力無邊，實在自謙了。」
「真敷衍。」玲瓏的身姿緩緩直起，瑤光輕輕彈了彈瀾右的腰間，錯身離去。
只聽「咔嚓」一聲，瀾右腰間的長劍碎了滿地。
「主上，你能不能剋制一下力氣，這是我好不容易從普陀地府的馬面手裡贏回的血鳶劍！！！」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哎呀，不好意思嘛，本座一時沒收住。」瑤光美目微微一彎，回頭向他吐了吐舌頭「小瀾瀾這麼厲害，再尋一把比這破劍更好用的不就好吶。」
看著前面蠻腰搖曳，快步逃離的女子，瀾右感覺頭都是大的。
自己這個主上真是暴遣天物，說這血鳶劍是破劍，它要是破劍，這世間怕沒幾把好劍了。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尋思著再從哪兒搶一把比這更好的上古寶劍來。
......
扶桑城內——客棧
門被扣響，寬闊的身段立在門外，梅子吟眨了眨眼，只聽淮安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子吟，睡了嗎？傍晚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好。」白色煙籠梅花百褶裙緩緩起身。
酡紅的夕陽逐漸下落，瞧著行走在街道的兩個身影，遠處樓閣上，一男子倚靠在閣檐，極度魅惑的紫色瞳眸間滿是愜意。
大抵是身旁的響動拂起了他額鬢間的青絲，男子微微側眸「來了，坐。」
「不必。」頭頂上傳來生硬的聲音。
被此人拒絕，男子並不意外，也沒有在意，任由那人佇立在自己身旁，淡然，靜默。
殷紅的夕陽彷彿詩人焚燒的詩稿載著殷殷血焰歸去，籠罩在他們身上，鍍上耀眼的紅光。
男子眯眸，愜意的感受著餘暉普照，等待黑夜逐漸吞噬這片街道。
半晌，男子動了動僵硬的身體，瞥著開始繁華的扶桑夜景，他狹長的紫色瞳眸泛起鬼魅般的光輝。
他白皙的指尖捏了捏盤踞的腿，似乎是腿腳有些發麻，喉間傳來一聲輕呼，不經意，卻帶著不可抗拒的極度魅惑。
「荊青，扶我一把，我腿麻了。」
一旁佇立著如同雕塑般的男子，似乎聽見了他的聲音，喉結動了動，將抱在手裡的長刀伸了過去。
感受到自己長刀上攀附著的重量，荊青微微側眸，看著身旁緩緩而起的男子，蹙了蹙眉「你確定無礙，這次可是越界了。」
男子並未著急回答，他拍了拍身上莫須有的灰塵，看著那輪青月鑲嵌在黑色熒幕般的夜空之上，緩緩伸出手。
皎潔的月光透過他的指縫傾灑在面容之上，他看了半晌，原本細長的眸子眯的更細了，這才瞧著他的薄唇輕啟。
「大抵……無礙吧。」
似乎是他們所立之處太高，夜風吹的格外凌冽，男子魅惑的聲音剛剛吐出口，就被刺骨的夜風掩蓋，讓人聽的朦朦朧朧，分不清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