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深沉的愛

許鱗斟酌半晌，可以話到嘴邊還是那麼直接，心有惴惴的看著沙發上的靈體老人。

「……」靈體默然。

「啊……」

符千千眼睛瞪得溜圓，小手緊緊的捂著剛發出驚呼的嘴巴。

他們能看到許鱗的手勢動作，也能不落一字將他對靈體說的話聽的清楚明白。

只是符千千畢竟年輕，又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和靈體打交道，並面不改色的告訴人家「你已經死了……」，實在沒忍住……

賀虹沒有理會失態的下屬，只是緊張的看著許鱗和死者。

「哦……原來我已經死了啊……還奇怪心臟病發作沒吃藥怎麼就不疼了……」

靈體老人對現狀的接受之快讓許鱗驚訝，低頭看看自身，目光落在了一邊早已冰冷僵硬的身體上。

「很抱歉告訴您這個遺憾的消息……不過，有個事情可能需要您幫個忙？」

「呵呵……小夥子說笑了，我還能怎麼幫你，你看，我已經，已經變成鬼了吧！」靈體老人的語氣又變的無悲無喜。

許鱗也不敢確定靈體老人前後反差極大的態度是否正常，沒有任何參考，或許應該再諮詢一下現場的專業人士。

「大叔您稍等，我問一下領導！」他思慮再三，憋了這麼一句話。

靈體老人不置可否，或許生前最後的執念促使他在繼續千方百計尋找他一直深愛的妻子和兒子吧。

……

賀虹無心吐槽許鱗，第一次用非常規手段清除失控異能事件，都沒經驗，她趕緊讓許鱗說情況。

「他是……」後者很快介紹完。

「嗯，跟派出所給的資料對上了，死者叫張懷德，五十二歲，五年前他妻子和兒子在一起交通事故中喪生，後來案件審理都很正常，肇事司機疲勞駕駛，賠償服刑很順利，張懷德後來也沒上訴，他的心臟病沒在資料里，估計是後來的……」李凡也是剛拿到資料。

「死者沒提自己有異能，是故意沒提，還是確實不知？」賀虹自語。

「要不我問問？」許鱗看看大家。

「我們這樣說話他聽不見嗎？」符千千的關注點稍有不同。

「他說能感覺到你們模糊的影子，但聽不到你們說話。」

「哦……」短髮姑娘拍著胸口長長舒了口氣，她還不適應這種靈異場景。

「誒，我有件事本來想跟你們說的……在醫院好像聽見我爸在無意中叨咕了一句……」

許鱗趕緊把父親那句含混不清的話複述一遍，他隱約抓住了一點線索。

賀虹略一沉吟，道：「極有可能，死者毫無疑問被能量漣漪激活了異能，但一直沒有覺醒，直到昨晚突發心梗死亡，異能才開始失控，常年對妻兒的思念融入精神波動，然後輻射出去，導致大範圍的昏迷囈語，實際上他自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自己又做什麼，就像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亡一般。」

前因後果融會貫通，許鱗李凡符千千想了想領導說的完全在理，然後齊齊看向領導，眼神中都是同一個意思，「然後呢？」

「……」賀虹無語，略加思索，鄭重道，「不要拐彎抹角，直接和他說明情況，也許他了解之後會自動解決。」

……

「大叔，是這麼個情況……」許鱗簡明扼要說清了外面正在發生的事情，這次扭頭就能和靈體說話，沒再經過人類迷惑行為的預熱，當然他自己沒注意。

「原來這樣啊……我不知道什麼異能覺醒，也不知道精神輻射，更不知道會有那麼多人受到影響，我只是很想我的老婆和兒子，特別想……」靈體老人很平靜。

「……雖然我還不能切身感受大叔您對妻兒的思念，但有一點咱倆都一樣，我也是昨晚才知道自己是一名異能者，我能看到您，能和您說話，但是我的領導他們卻做不到，這是不同能力之間的差別。

「可是他們正和一群普通人在外面竭盡全力想辦法解決這起失控事件，讓社會恢復和平安寧，讓我們的生活恢復平靜，或許再多一些時間能憑他們自己的手段處理好，但是……但是……我也不會說什麼大道理，只希望我媽媽能快點好起來……」

賀虹三人不由對許鱗側目而視。

「……小夥子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控制你們說的那個精神輻射……」靈體老人微笑道。

「呃……」許鱗只感覺麵皮發熱，「我再問一下領導……」

……

迎著賀虹三人古怪的眼神，許鱗更感覺脖子都燙了，趕緊開口：「那個，老爺子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控制……」

「……」

「……」

「是真的，輻射還在繼續……」李凡對此還有一定的發言權。

「難道只能用異能波驅散儀清除嗎？」符千千小聲嘀咕。

賀虹皺起好看的眉毛，左臂抱胸，立刻勾出一個美好的線條，左手托著右胳膊肘，右手則摩挲著自己光潔如玉的下巴，邁步在房間里繞了兩個小圈。

突然，好像有了對策，盯著許鱗道：「你不是還有能讓異能失效的能力嗎，靈體嚴格來說是具現化的精神能力，你試著直接接觸他，也許能驅散……」

許鱗聞言一怔，輕聲道：「驅散？他就消失了吧……」

「……他其實，已經死了……」賀虹目光幽幽。

……

許鱗眼神轉向虛幻飄忽的靈體老人，後者依然面帶微笑。

「大叔……我，」說著，許鱗抬起手掌，「我其實還有一種能力，能讓異能力無效化，雖然還沒來得及確認，不過對您的精神輻射可能也有效，但是……最後……」

「我明白了，小夥子，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死了的原因，我現在理解能力特彆強，也就是說經過你的處理，我可能會直接消失……」

「我也不知道……」

「來吧，小夥子沒事，或許這樣我就能見到我的老婆兒子了……該怎麼做？」靈體坦然詢問。

「……要不，握個手？」許鱗說著伸出手。

靈體微微一笑，也伸出虛幻手掌握住了許鱗。

很奇妙的感覺，完全不同於實體接觸，似有微風拂過，毫毛起伏。

「好像真的有效，我能感覺到……我要走了，小夥子，你幫我一個忙，把我的骨灰和我妻兒放一起，在×××殯儀館××號……謝謝你！」

幾個呼吸間，飄忽的身影徹底歸於虛無。

有一個人叫張懷德，中年得子，晚來喪子，對妻兒的愛深沉真切，跨越了時空，甚至短暫影響了現實。

但現在，他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也許，他真的能和妻兒團聚，在另一個世界。

許鱗獃獃的看著逐漸消失的身影，心頭默道：「大叔，走好！」

……

「領導，輻射源已經消失了……他做到了！」李凡最先感覺到精神場的變化，又看了看小型異能波驅散裝置的讀數。

賀虹默默的點了點頭，目光依然停留在還沒有收回手臂的許鱗身上。

「他沒事吧……」符千千輕聲嘀咕。

「許鱗？」賀虹輕喚。

「哦……老爺子已經走了……應該沒事了吧？」許鱗猛然驚醒，連忙確認。

「輻射源已經消失……已經沒事了……你最後怎麼做的？」賀虹最關心這個。

李凡和符千千也是目光灼灼的等待答案。

「呃……」許鱗被看的不好意思，撓撓後腦勺，道：「沒怎麼做，就是試著和他握了個手，然後他就慢慢的消失了……哦對了，有紙筆沒？我記個東西。」

雖然奇怪許鱗說的沒頭沒尾，但李凡還是拿出便簽紙和中性筆遞了過去。

許鱗接過，刷刷幾筆寫好，呼出一口氣，低聲嘟噥：「好了，記下了，不過我沒去過這裡……」

「寫的什麼啊？」符千千終於問了出來。

「嗯，是這樣，老爺子托我把他的骨灰跟老婆孩子放一起，這是殯儀館……誒對了，像這種情況屍體也是要火化的吧？」

「……」

輻射源消失，失控危機解除，安保委的車輛陸續離開這座老式小區，當然後援組帶走了張懷德的遺體。

時間已經接近晚上8點，夜幕卻還沒有完全籠罩並城，西方的天空尚有幾道暗紅色的雲彩。

居民逐漸充盈了小區里的街道和幾間開門迎賓的門面，所有人都如往常一般吃飯，聊天，玩耍，平靜而和諧，可能還有些人正在醫院陪床，他們很快也將回歸溫暖的家。

……

許鱗被送到醫院，賀虹等人則回安保委，等著他們的是這次事件的詳細報告以及相關善後，工作甚是繁重。

許鱗進了病房，媽媽已經醒了，高燒業已退卻，神志恢復清醒，正在聽父親說明前因後果。

一家三口又聊了一會兒，媽媽已能下床走動，待護士測過體溫血壓等，一切正常，可以回家了。

父親的意思是就在醫院住一晚，怕有突**況，但許鱗很清楚完全沒必要，媽媽本就沒生病。

一家人出了醫院找個飯館吃了一頓不錯的晚餐，三個人也確實一天沒好好吃飯了，許鱗看著言笑晏晏的父母，暗道：「我，一定要守護這份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