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輻射源

「領導，目標沒有轉移！」穿著深色西裝，一絲不苟的李凡睜開眼睛，沉聲說道。

「看來這次大概率是未備案感應類異能者失控事件了……」賀虹輕聲道。

她身體靠在車座上，隨著汽車行駛而微微晃動，目光透過車窗，看著急速靠近的一起車禍現場。

兩輛轎車迎頭相撞，一眼看去不算嚴重，只是引擎蓋稍稍變形，地上散落些保險杠碎片，倆車的司機卻都趴在方向盤一動不動，陷入了昏迷。

「第六起了……社會秩序出現了混亂。」賀虹低聲說了一句。

大街上很多人都無精打采，甚至還有些人就近蜷在陰涼的牆角呼呼沉睡……

不到一天的時間，異能輻射範圍內的街市已經變得不正常。

「沒想到影響範圍竟然有十幾公里，是否達到了吳教授他們說的三級呢？」

李凡也看著詭異的街景，心頭頗多感慨，進入安保委四年了，可全力施為感應覆蓋範圍也就方圓兩三公里。

「話不能這麼說，異能失控是不能按正常等級劃分的，況且你也不希望擁有這樣不受控的能力吧。」

「呵呵……」

李凡淡淡一笑，只是同為感應類異能力，哪怕性格再沉穩老實，也難免要悄悄比試一番的。

「我們到了！」符千千依然是司機，她停下車，回頭看了一眼賀虹。

「全員檢查防護裝備，準備行動！」賀虹激活通訊裝置，沉聲吩咐。

「a組準備完畢！」

「b組準備完畢！」

「c組準備完畢！」

「後援組就緒！」

「按計劃行動！」賀虹下令，但沒下車，。

符千千會意，掛擋起步，直接開向這座名為天禧苑的老式住宅小區的大門。

單薄纖細的欄杆門突兀抬起，門房的老保安沒有對一堆突然來到的黑色吉普有絲毫懷疑，好像這些制式統一的車輛理應自由進出。

「前面右拐，應該就是那棟樓！」李凡閉著眼睛指揮道路。

符千千毫不遲疑，眨眼間就到了一棟牆皮斑駁的暗紅色老樓下。

賀虹率先下車，符千千和李凡緊隨其後，身後則是一排身穿黑色防護服，頭戴高分子玻璃面罩，手持特製槍械的特戰隊員。

李凡睜開眼睛，伸手指向一個號碼早已脫落的單元入口。

「就在這個二層，右手房間！」

一群人很快擠入了狹窄昏暗的樓道，有手提破門槌的隊員站在李凡指示的房間門口，向外拉的防盜門居然沒鎖。

賀虹一個手勢，那名隊員掄動破門槌，「咔嚓」一聲，破舊的木門應聲而開。

李凡第一個闖入房間，手裡還握著一把手槍。

特戰隊員們非常緊張，套在他們身上看起來臃腫笨重的防護服事實上設計有很科學的溫度調節系統，但此刻玻璃面罩上居然掛上了小水珠。

狹窄的老式樓道不適合展開更合理的戰術位置安排，他們只能靜靜的等待已經進入房間的那位異能者發出信號。

異能類案件的處理一般都是異能者先入現場，荷槍實彈的特戰隊員反而都在身後打輔助。

一分鐘，非常安靜的一分鐘……

「領導，進來吧……」通訊裝置里想起了聲音。

大家都鬆了口氣，經常處理此類事件的特戰隊員們明白，接下來的問題不大了。

……

賀虹怔住了。

她怎麼也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即便以她的許可權能了解的機密中也沒有類似記錄，至少國內沒有。

房子不大，很標準的兩室一廳，屋裡說不上凌亂但絕不整潔，還有一股難言的異味。

這些賀虹都不在意，她的目光落在客廳沙發上，那裡坐著一個人，一動不動。

穿著背心大褲衩的中老年大叔，地中海髮型，周圍只剩少許花白頭髮，兩眼怒瞪，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掙出眼眶，似乎某事讓他極度憤怒……或是忍受極度痛苦，但他的對面只有開著的電視機，正在播報晚間新聞。

他的左手按在胸口，右手無力的垂在大腿旁……

「他已經死了……可能是心梗……」李凡站在老者近前，輕輕說道。

賀虹走過來，已經恢復鎮定，說道：「也就是說引發大範圍昏迷囈語的輻射源頭就是他？你能確定嗎？」

「確定！波動就是從這裡發出的，異能波感應器也是這裡最強烈，房間里也沒有其他人了……應該是這樣的……」

說到最後李凡忽然有點底氣不足，因為昨晚某人讓他一度懷疑自己感應能力的準確性。

「嗯……人死了，但做為異能者，尤其是感應類，他的精神力卻不會在短期內消散，仍然會不受控的向外輻**神波，理論上會出現這種情況……」

賀虹看著死者，摸了摸光潔的下巴，冷靜分析道：「但是我們都不清楚這種輻射多久才會消散無害，況且他的能力等級應該還比較高，那樣的話……昏迷癔病還會持續，甚至有可能加強，並城的恐慌將在所難免……」

「是的，我們最先進的大功率精神波驅散裝置能在比較短的時間內凈化這個級別的輻射，但是目前只有一台，在單位開啟效果會大打折扣……」

李凡眉頭緊鎖。

「誒對了，」賀虹美目精光一閃，「異能研究部不是說過，末日逸散出的能量激活了人類的異能基因，也加強了人類腦電波的強度，靈體存在大量出現……

「精神類異能者死後更容易短暫的變成靈體存在一段時間，現在此人已死，但還在持續的精神輻射是不是說明他轉變成了靈體呢？」

李凡聽著若有所思，然後點了點頭，道：「可是一直沒有直接證明……」

「現在嘛……千千，給許鱗打個電話，派車接他過來！」

賀虹繼續安排：「先把咱們帶的小型異能波中和儀都弄過來……你們都出去吧，千千別忘了給大家鼓舞一下！李凡你再和派出所聯繫確認下這人的身份……」

防護服可以最大限度隔絕精神能力輻射，但不是完全，長時間或近距離接近輻射源，依然會受到一定影響。

……

許鱗有點迷糊，他很確定父親剛才是說了些含混不清的話，可具體一問，父親又矢口否認，只說剛才打了個盹。

但他已經被異能危害搞成了驚弓之鳥，琢磨著是不是打回去電話問問，可又怕打擾安保委正在進行的抓捕行動，還好父親沒再說胡話，母親也只是繼續沉睡，癥狀不見加深。

沒多久，符千千又給他打電話，叫他準備一下，去現場一趟。

很快接他的車就來了，司機簡單說了一下情況，他也沒多問。

許鱗下了車，看看前後好幾輛黑色吉普，巡邏般到處走來走去的特戰隊員，除此之外不見一個普通居民的身影。

7月的黃昏是居民區最熱鬧的時候，但這個小區此刻就是如此詭異的安靜。

許鱗調整好心緒，跟隨符千千來到死者房間。

他是第一次面對死人，卻沒有感到害怕，殘缺不全的「鬼魂」都不知見過多少了。

何況房間里還有英姿颯爽的美女軍官，一本正經的異能感應師和嬌小可愛的短髮姑娘，以及……

沙發上那個坐在死者旁邊淡漠飄忽的身影。

是的，許鱗一進房間就看到了活人和死人之外的第三類存在。

「大概情況你了解……」

「領導我看見了，那個……那個人就坐在沙發上……」

許鱗打斷了賀虹進一步的介紹，直接說出了自身所見。

賀虹三人聞言神色皆是凜然，即使也處理過靈體異能案件，可另類的存在一直安靜的坐在旁邊還是讓他們下意識的繃緊了神經。

「……他在幹什麼？」賀虹問道。

「就坐在那裡，呃，好像是看電視？」許鱗也不確定。

李凡卻瞟了瞟放在一邊的遙控器，剛才是他關的電視。

「……那你能和他說話嗎？」

「我不知道，以前從沒做過……」

「……」

賀虹深吸口氣，緩緩說道：「靈體存在理論上是腦電波的具現化，死者擁有感應類異能，能力級別較高，腦電波也比較強烈，他的肉體已死，但殘留的精神輻射仍在繼續，你看到的應該就是精神波動的殘留所具現化。

「死者心梗過世已經快二十四小時，但是輻射範圍內的感染病例和其他的影響還在繼續，我們現有裝備可以清除，但預計最少也要一天時間……」

「你能直接看見靈體，或許也能做到交流，理論上就是調整波動頻率，我們三人現階段還做不到……你的能力很特殊，主動去接觸他試一試，可以交流的話清除起來會方便很多……」

許鱗明白了，賀虹說這麼多，中心思想就是你先去打個招呼試試。

明白了就去做，他邁步走到沙發對面，伏低身子，目光炯炯的看著那個穿著背心大褲衩的老年身影。

身影雖淡，可面貌細節卻與旁邊已然僵硬的屍體一模一樣……好吧，這是廢話，主要是許鱗也不知道怎麼做，靈體似乎在看他，又像是穿過他的身體專註著什麼。

許鱗目不轉睛的盯了靈體老者半分鐘……

後者毫無動靜，依然如故注視那個方向。

直到許鱗感覺眼球發乾，才直起腰桿，長長地呼出了憋在胸中的鬱氣……忽然……靈體老者的腦袋動了動，視線似乎迎向了許鱗的目光。

「……」

「你是誰？你怎麼在我家裡？」

許鱗大驚，愣了幾秒，「你……你，你在和我說話？」

賀虹等人本來覺得和靈體溝通不應該像他那般貓腰撅腚，哼哧癟肚，擠眉弄眼，再怎麼說靈體也是可以被科學解釋的啊，可沒想到許鱗的一系列人類迷惑行為居然真成了……

他們屏息靜氣，神情惴惴的看著許鱗對著沙發上的死人大呼小叫。

「……這裡只有你很清晰，他們三個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子……」靈體老人平靜的說道。

許鱗連做兩個深呼吸，驚駭又激動的心情才平復少許，理了理頭緒，小心問道：「那個……怎麼說呢，你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

靈體老人皺了皺淡淡的眉頭，認真想了想，說道：「我晚上看電視，忽然心臟好痛……嗯，我有心臟病，過了一會兒就不疼了……只是，只是我忽然好想我的老婆和兒子，真的好想，他們不該那樣離我而去啊……我覺得我會很快見到他們，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去找他們……嗚……」

靈體掩面而號，悲痛傷心情真意切，唯不見老淚縱橫。

符千千沒由來的一陣傷心，李凡也是忽然感到心煩意亂，賀虹的情緒波動不大，但她能感覺出附近的精神波動出現了變化。

許鱗則滿臉愕然，老人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他老婆和兒子又怎麼回事？他是在哭吧？

「大叔不好意思啊，您可以詳細說說嗎？」

「哦，小夥子你見笑了……我老婆和兒子五年前在一場車禍中走了，一切都是那麼突然，我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我兒子那年才十歲啊……」

靈體簡單說了兩句，馬上又陷入了悲傷之中。

「老來得子啊，這大叔怎麼看也有五十了，難怪這麼傷心……」許鱗心裡嘀咕，嘴上卻道，「大叔您請節哀……不過我今天來是有另外一件事……」

「哦，不知道啥事兒呢……」靈體的情緒轉換很快，抬頭看著許鱗。

「您可能還沒發現……您已經，那個……已經死了……心臟病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