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生污點（二）

「你咋又來了？歡迎。」

陳征進去就直接跑到陳瑤服務的地方。雖然陳瑤好像是隨意的打招呼，可是陳征從那隱晦的眼神里能看出來有些警告的意思。

「今天手氣好，再來碰碰運氣。」

陳征說著話就開始迫不及待的開始押注。這會運氣不佳，一會就輸了一千多。

「不玩了，你這是啥地方嗎，這才多大功夫我都輸了一千好幾了，以後不來了。這是最後的二百，你給我全換了，再不贏我就不玩了。」

陳征有些失控的將二百元塞給陳瑤，呼吸有些沉重的雙眼盯著轉動的輪盤。

伴隨著陳征的失控，彷彿起了連鎖反應。許多賭客都在嘆惜.謾罵.詛咒等等。

「他么的，燈線這麼黑，看都看不見，害得老子輸錢。」

有一個輸紅眼的將輸錢歸結於燈光問題。遊戲廳里的燈光似乎的確暗淡無光。

「陳瑤，那小夥子在哪發啥瘋？」

「這不到一個小時輸了一千五，心裡有些失控，說以後就不來了。換200幣。中午最起碼贏三千多呢。」

「這是一個二世祖，估計在其它遊戲廳又輸了，又跑過來碰運氣。很正常一般賭徒都會習慣性的在開始贏錢的地方撈本錢。一會你給提醒下，給點甜頭，不能一棍子打死就沒得玩了。」

董雪梅一雙桃花眼裡凸顯出誘人的光彩，跟著父親天南海北開賭場，對人性有些最純粹的理解，尤其是對賭徒的了解。

賭場里每一位賭徒只要來過一次，都會被追蹤記錄，都會被賭場里的所有服務人員記住。這是所有服務員必備的技能。

拿到牌子陳征忙著押注，卻被陳瑤攔住。

「來，一家子先抽根煙喝點水冷靜一下，一會再下。」

陳征有些不情願，或許是面情軟的緣故，不好意思拒絕陳瑤的好意。便不情願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抽了一根煙，又喝了兩杯熱水。陳征有些急躁，準備押注。

「哎呀，我眼裡進什麼東西了，一家子你給我吹一吹。」

陳瑤伸長脖子，讓陳征給自己幫忙吹一下。一旁的幾個賭客表情曖昧的瞅了瞅，認為倆小年輕在打情罵俏。

「一會光押99，我走了。」

「哎呀，不行我得找點水洗洗眼睛，疼死我了。」

陳瑤去洗眼睛了，陳征卻一眼不眨的瞅著老虎機。

「媽的，我就不信了，壓雙面。」

陳征看見紅獅子的賠率是33，先胡亂押了幾注，又快速的的在紅獅子那裡按了三下，又在另外一面紅獅子那裡也壓了三下。

中了，果然是99，一把回收200。

下一把沒有中九十九的賠率，陳征隨便押了一點，沒指望會中。

第三把出現賠率是11的綠猴，陳征迅速壓雙面，結果明顯又中了。

不一會兒，陳征不僅將本錢撈回來了，還又贏了兩千多。

「瑤姐，這會時來運轉又贏了兩千多，給你一百辛苦費，我回家了。」

陳征在吧台兌換錢的時候，故意當面給了陳瑤一百塊，瀟洒的離開了。

「這小伙是真傻還是假傻？」

董雪梅有些不自信，總覺得那裡不對勁。不過陳征贏的這點小錢對賭場來說是毛毛雨，不足掛齒。有些常客一場贏好幾萬的都有。

坐上一路車，陳征不禁有些小得意，一天就是萬元戶。兩輩子都沒有想過。

可能是有些得意忘形，陳征伸展老腰的時候，不小心胳膊肘撞在了一位站著的女士屁股上。

「有病，流氓。」

女士惡狠狠的瞪著陳征，快速的遠離。

「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說你不是故意的，誰相信！年紀輕輕的不學好。」

女人嘴裡得理不饒人，陳征乾脆低頭裝睡不吭聲。

真是:人狂沒好事，狗狂挨磚頭。

陳征心裡告誡自己，以後不管遇到任何高興的事情，都要保持清醒。

本來打算在市裡待兩天，等苗婕的消息。在常平也可以，關鍵是沒地方睡覺。回家，村裡也沒有電話。

又意外的發了一筆橫財，陳征打算在渭濱再多待幾天。

不過陳征心裡也沉甸甸的:這次將是自己以後人生的一大污點吧！

到了電建小區，陳征下了車。老遠看見苗婕在小區門口東張西望的徘徊著。

「苗姐，你在這裡幹啥，等人呢？」

今天苗婕穿著一身天藍色西裝，黑色的高跟鞋，看上去有一種女強人的風範。

「臭小子，我也是沒辦法，在門口等你呢，或者等你姐呢。你姐我還有點印象，你姊妹倆都是小眼睛，長得很像。」

「也不見你給我打電話？」

苗婕一口氣說了好多，也沒有給陳征好臉色看。

「姐，你冤枉我了，你不是說讓我兩天內給你打電話嗎？今天才是第一天！」

陳征哭喪著臉，悲催的解釋著。

「行了，別在這裝模作樣的。後天星期六下午三點，你在轉盤東南角等我，別遲到。」

苗婕惡狠狠的說完話就急匆匆的離開了。陳征有點摸不著東西，啥情況？可能有急事吧。

「姐，你咋回來了？」

「咱媽兩天沒見你，有些心慌，讓我回來看看。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我出去有點事。姐到你房子，我有事說。」

陳征將陳淑娟拉到房間鎖好門，神秘兮兮的說道:

「姐，你轉過去，我叫你你再轉過來。」

趁著姐姐轉身的時候，陳征將內褲里藏著的鈔票全部取出來。再將褲兜里的錢全部掏出來放在床上。

「好了姐，千萬別出聲。」

陳淑娟轉過身被床上的鈔票驚呆了:「老實說，你出去幹啥了？」

「姐，你別問那麼多，我絕對沒幹啥壞事。這裡是一萬四千塊，一萬塊你找時間給咱存起來，剩下的我拿兩千備用，其它的你先保管好……」

陳征一下子說了二十分鐘多分鐘，說得陳淑娟頭昏腦漲的。

「姐，接下來你要快速學習財務知識和銷售知識，明天我去書店給你買幾本書回來，明年我畢業就有你忙的了。奶粉廠你就別指望了，苗姐說肯定會倒閉，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陳征借著苗姐的名字，其實是前世的記憶。魏縣奶粉廠最終還是倒閉了，陳淑娟在家裡等了幾年，最後找了兩份保潔的工作幹了近20年，這也是陳征心裡難以承受的痛。

陳淑娟中考時是全渭濱市第一名，除了語文其它幾科全是滿分，當時都驚動了渭濱市教育局局長。可惜陳淑娟是復讀生，被村裡人聯名告到了市裡，最後成績被取消了。那時候政策規定不允許復讀生參加中考，陳淑娟是偷偷頂替別人的名額，最後還是被村裡的那幾家『盼人窮』心裡不平衡告到了市裡。

趙玉琴在家一個人種十幾畝地，陳淑娟為了幫助母親，也為了給弟弟創造一個更好的生活條件決然的放棄了上學的機會。

那時候，陳征清晰的記得姐姐把自己關在黑房子里整整三天。

後來，陳征悄悄翻看了姐姐的日記:母親太苦了！我已成人，所有的苦應該我來受。雖然我的人生有些黑暗，但是我相信我的弟弟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弟弟就是我的希望，就是全家的希望。從今以後我的名字叫–陳默。

回想到前世姐姐心酸的過往，陳征不爭氣的流下眼淚。

「你咋了，姐又沒說不相信呢！」

素來沉穩的陳淑娟有些慌亂，以為自己的不信任造成弟弟的傷心。

「姐，我沒事，就是想起了從前。姐，你是除過媽媽這個世界上我最親也最相信的人，也請你相信弟弟不會害你的。」

陳征雖然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可是淚如泉湧根本就止不住。

「好，你別哭，姐任何時候都愛你，相信你。聽你的，姐好歹以前是學霸，這點事情還難不倒姐。但是，你也要記住，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做違法和損人利己的事情。」

「嗯！」

陳征重重的點著頭，抹去臉上的淚水。

想著不久的將來，需要用人的地方很多，不禁又想起了遠在南方打工的二姐陳文娟。

「可惜，二姐沒回來。」

「別提你二姐了，你二姐是最沒良心的。不知道一家人擔心她，都多長時間了，一封信都不寫。如果在那裡不行，就回來呀！」

不提也罷，提到妹妹文娟，陳淑娟就氣得咬牙切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姐弟倆經過一番推心置腹的長談，陳淑娟終於接受了陳征的安排。陳征總算緩了一口氣。

8月25日，吃過早飯。陳征打聲招呼，就出門了。

京華書店就坐落在文化宮對面，大門朝東開設。

京華書店是全渭濱市最大的國營書店。也是唯一一家書籍品類比較齊全的書店。

書店正東是統一廣場，總共六層，佔地面積不小。代表著渭濱市文化領域的窗口。

八點剛開門，陳征迫不及待的進入書店。開始尋找自己需要的書籍。從一樓直到四樓足足找了半個多小時，也沒有找到一本想要的。

陳征便來到樓梯口工作台，一位剪髮頭的中年女人，正低著頭認真的擦著櫃檯。

「您好，請問有沒有零售方面的書籍，比如說《沃爾瑪的成長經歷》或者《世界零售發展史》等等」

「零售？」

中年女人抬起頭，彎彎的眉毛微微上揚。很認真的觀察著眼前的年輕小伙。

「你多大？」

「啊？我今年18歲。」

陳征被女人看得心裡發毛，心裡在想:買書與年齡沒有啥關係。

中年女人個頭不高，雖然長相一般，可是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書卷氣息，給人的感覺就像前世里做學問的大學教授。而且保養的很好，皮膚細膩白凈，很耐看。

「零售這個概念是前幾年才從國外流傳到國內，在咱們這種三線城市幾乎沒有幾個人了解。再說沃爾瑪也僅僅在京城.滬市等少數地方出現……」

陳征很吃驚，這位中年婦女的很專業。而且對於沃爾瑪這種零售超市了解的很詳盡。一個書店的員工恐怕沒有這個能力。

「我也是聽一位父輩說的，所以對這種銷售方式很感興趣。國外這些新零售模式現在雖然才在國內發達城市出現尚處在探索.磨合階段，但是隨著我國經濟的飛速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這些開放式自主零售模式將會受到更多的消費者的青睞。我相信要不了幾年這些新的零售模式將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捲內地……」

陳征侃侃而談，中年女人也聽得很認真。偶爾還會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陳征也會做出探討解答。

「呃！啥情況？」

陳征猛然發現樓梯不遠處站滿了清一色制服的女員工。這些人整齊的拍成三排，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名可能是領班或者是領導的女員工獨自站在排頭，雙臂下垂，雙手疊在腹部儼然是一副等待訓導的樣子。

「呦，都快九點了，小夥子你先在店裡轉轉。我過去安排一下，一會來吧台找我。」

「請問財經類的書籍在那邊？」

「在三樓北邊找。」

陳征隨即下樓，下樓梯的時候感覺後背涼嗖嗖的。扭頭朝上一看，發現那些女人們都在不約而同的打量著自己。趕緊一步跨過兩個台階，避免被目光關注。

三樓財經類的書籍區域很大，看樣子也是近期才調整的，很多書籍還在靠牆或者角落裡放著，有些書架還空著。

陳征不想一下子給大姐太大的壓力。就先挑選了會計學入門的《會計學原理》《基礎會計》《初級會計實務》這三本書。

在樓梯西側轉了轉，又看到了關於管理類的書籍。買了一本《銷售管理》然後上了四樓。

「師傅，麻煩您結賬。」

陳征將四本書放在櫃檯上，兩名員工專心的在記錄著什麼。一名個子挺高身材偏瘦的員工注視了陳征大約三秒鐘，拿著計算器計算金額。

這時那位中年女人從西邊緩緩走過來，將幾本書看了一下。然後對計算的員工說:「打七折。」

等到陳徵結賬以後，高個子員工很有眼色的從櫃檯底下找了一個乾淨的白色塑料袋將書裝進去遞給陳征。

「小夥子，我們書店現在處於半開業狀態，正在進行大的調整。感謝你剛才給了我啟發。正如你說的，人的眼光不能局限於局部。隨著我國經濟的飛速發展，我們也要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可以將我國南方沿海經濟發達城市的一些新思想引進過來。跟國外的先進思想不同，沿海經濟發達城市的先進思想是經過實踐總結出來的，符合我國國情的發展。以前我們總覺得內地經濟落後，不能生搬硬套，那沿海城市以前也是從落後過來的……」

中年女人越說越激動，彷彿看見了書店嶄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