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戀的前妻
屬於這個小城的冬天也終於艱難的到來，在過去的兩三個月里北方早已是皚皚白雪而我們這邊依舊穿短袖，每到此季節冬天一直會在初秋與夏天裏來回徘徊。這兩天終於入冬成功，而且是急凍狀態，我裹上過膝的長大衣，在商場里挑了一件中長款千鳥格的灰色毛呢大衣給小劍。
從商場出來我直往小城的方向驅車，經過了兩三個月的自我修復，已經做好了他會再次把我推出門外的心理準備。預想着他的各種過激行為：他可能會有把大衣丟出門外的舉動，如果真這樣，我就撿起衣服直接回家，不能再像上次那樣傷心落淚，一層層的給自己的心理設著防線。
到了他家門口是下午四點多，我提着裝衣服踏進院中。
他女兒坐在房子門前一張有靠背的膠椅上半躺着看書；小劍在用繩子給一盆富貴竹固定形狀，綁成一格格的像鯉魚的下半身；廚房的煙囪頂上炊煙裊裊；多麼和諧的一家三口呀。
我又瞬間後悔了，我想退出院中，但是小劍已抬頭看向我，她女兒也放下了手中的書看向我。
我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修鍊了多年的社會面具此時失效了。我想笑一下但是面容尷尬，我想說話，但是卻結巴了。我手裏提着的袋子不知如何是好…我之前的心理建設全線崩盤了，正在想着不如還是掉頭就走吧。
此時，廚房裏的好女人站在廚房門口向我笑了一下開口說：「來啦…」
我尷尬的應着：「對不起，打擾了。」
「不會，怎麼會呢，剛好我閨女生日，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這麼巧，怎麼每次都這麼不巧，那我先去買點東西再回來。」我尷尬的說着，然後轉身跑出院門。
人家小孩生日，我總不能空手蹭飯吧，這衣服總不能當着她們的面送給他吧？我把衣服丟進車裏，然後步行到蛋糕店想買個精緻的蛋糕，詢問了幾家都要提前定做，而且最快的都要四個小時后才能拿，我覺得不合適，也許他們晚飯過後就走了呢。
小城也沒有商場，買不到什麼令人滿意的禮物，我正在一籌莫展的來回徘徊於街道中。走到一家滷水店旁邊被一股滷水味讓我想到了辦法：我車裏不是有之前在香港購物時順手買的香水禮盒嗎。
在滷水店買了些滷味，然後快步往回走，回到車旁在副駕駛座位前方的儲物箱裏找到了一盒裝有兩支不同味道的精緻香水禮盒，然後鬆了口氣的再次踏入院中。
小劍女兒正在把她媽媽炒好的菜擺在石榴樹下的桌子上，她媽媽手裏拿着碗筷走出來，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喜歡在屋子裏的飯桌上吃飯，估計只是小劍不喜歡吧…
我走到女孩身邊把香水遞給她：「生日快樂哈，時間倉促，沒有買到更適合的禮物，這是我之前在香港買的，希望你不會嫌棄。」
女孩看着眼前精緻的香水禮盒眼前一亮，大方的接過來並禮貌的說了句：「謝謝阿姨。」
「你還準備了禮物真是有心了，怎麼還買滷水，家裏菜都吃不完。」小劍前妻放下碗筷接過我手中的滷味又往廚房的方向去了。
「我最喜歡吃滷水鴨脖了。」女孩高興的回應她媽媽。
「就和你爸一個樣。」
小劍起身往房子裏走去，我心裏一驚：他不會因為我在，連飯都不吃了吧？正在忐忑間，他拿着一張矮腳小凳子走了出來，我才留意到石榴樹下只有三張小凳子，頓時心頭一熱，有一種有娘家可歸的感覺。
他放下凳子轉身去水龍頭處洗手去了，他前妻也把裝盤后的滷味拼盤端了出來，還好有鴨脖…簡陋的木板桌上有一盤切好的醬油雞、一盤白灼蝦、一盤辣椒炒貝殼、一盤白灼菜心加上我買的一盤拼盤滷水，有鴨脖、鴨腎、鴨爪、鴨翼。
「真好吃，最愛他家的滷水了。」女孩先下筷的是鴨脖子。
「上次忘記問你們名字了。」我笑笑問著。
「叫我碧瑤就好，她叫婷婷，那你呢？」
原來她也叫瑤，她也是短髮，我甚至有種自作多情的錯覺：難道他是因為她有與我相像的地方嗎？
「叫我小陳就好了，大家都這麼叫。」我不忍讓她多想，也許是我多想，但此刻真的不忍心破壞這種溫暖的氛圍。
小劍一直沒有理會我們的談話，他只是埋頭吃着桌上的菜，但一筷也沒有夾過我買的滷味。我想：那衣服估計也不用送了，絕對沒有什麼好下場。飯後我與碧瑤一起收拾著碗筷到廚房裏洗碗，他們父女兩出了門，不知道去幹嗎。
「你住得遠嗎？」
「我住在縣城。」
「嗯，那也還不算遠。」
「嗯，一個多小時，不算遠的。」
「有空的時候你應該多來。」
「為什麼？」
「因為你的出現他柔軟了許多。」
「怎麼可能，我上次過來他把我趕出家門了。」
她有一絲不相信的看了我一眼說：「不要問他的父母。」
「我沒有提起過他父母，他說他不希望我再來這裏，他說他習慣了自己一個人。」
「但你還是來了。」她笑笑的說。
「不好意思，冒昧的問一下，你們還會復婚嗎？」我還是決定問出口已在心中藏了很久的疑問。
「不會了，永遠都不會了。」
「為什麼？有你的照顧我會心甘情願退出的。」
「不是我要離的，是他要離的。」
「我想不通，你們看起來還是像夫妻一樣。」
「我們確實是親人，但不是夫妻，如果你還愛他就不要放棄他，我希望他過得好。」
「難道你不愛他了嗎？」
「愛，但是是親情的愛。」她沉默了下來。
我一頭霧水的不知如何接話，這麼好的女人，我如何忍心奪她所愛。既然她一直在他身邊默默陪伴，那我就應該哪裏來回哪裏去吧，我想我又要食言了，我堅持不了往後一年四季的餘生在這複雜的感情糾葛里…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洗凈碗筷抹乾手之後，她突然面向我掀開了她額前那厚重的劉海。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我驚訝的張開嘴倒吸了一口氣，她右眼眉上的額頭處有一條像蜈蚣一樣的疤痕，難怪她會在這個年紀還會留着這麼厚重的劉海剪著與年齡不相符的丸子頭。
「怎麼回事？」我吃驚的問著。
「在他的摩托車后摔下被路基上的石塊割的，差點就瞎了。」
「怎麼會？是被其他車撞倒的嗎？」
「是的，被一輛開得飛快的三輪車從轉角處飛出來撞到了。」
「但他不可能會因為一條疤和你離婚呀？」
「他不是因為一條疤和我離婚，他是覺得離了婚能保住我命。」
「什麼意思，我不懂？」
此時，小劍手中提着一個蛋糕步入院中，婷婷手中提着一些水果，原來他們早就預定了蛋糕，還好我也沒有買到蛋糕。巧合中的不巧，不巧中的巧合，有時不得不讓人懷疑，這一切都是造物主有意為之，我們都只是造物主籠中的圍困之物而已。因此我們只能自我安慰的說『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與碧瑤的談話被歸來的父女兩中斷之後，我與他們道別說：「趁天還沒全黑我想去看看我姥姥，今晚的醬油雞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醬油雞，謝謝你碧瑤。」
「吃完蛋糕再走吧，都提回來了。」
「看起來就很美味，但是老人家睡得早，這裏去我姥姥家要20幾公里呢，我還是不耽誤了，先走了哈。」走到院門口突然想起應該留一下碧瑤的微信，然後又轉身回去。
「碧瑤，我可以加你微信嗎？我要請教你做醬油雞的秘訣。」她爽快的拿出了手機添加了我。互相道別之後我開車趕往了姥姥家。我只是不想再打擾他們一家三口的私密團聚時間，有我在場小劍始終是不喜歡說話，也許他說的對，我不應該冒冒然來打擾他的平靜生活。
自上次回來后，又有了退縮的情緒，碧瑤額頭上的疤痕以及她一再勸我不要放棄他的言語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她既然還愛他為什麼不會嫉妒我的到來，她似乎還非常歡迎我的出現。難不成我的到來對於她來說是一種解脫？既然是解脫她不是早已經離婚了嗎？
本想等她主動向我說完那晚突然中斷的談話的，但加了她微信一周了都沒有主動找過我，我也不想唐突問她，我絕對不相信小劍會因為一條疤痕而堅決要與她離婚，而她所說小劍是為了保住她的命才離婚。這是什麼邏輯？難不成有黑社會要威脅他？都什麼年代了，我的推理不成立，但就是想不通為什麼？越想不通就越退縮，但心中的遺憾一天重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