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齊心布善

4.齊心布善

吩咐完注意事項后,風急火燎地,孟望舒拎着孟曦飛奔回家,開門的小伍還以為見了鬼,揉了揉眼睛看看天色,這天都還沒暮色,怎麼大小姐就打道回府了?

「小伍,快去吩咐廚房熬粥,所有的鍋都用上,再把廚房裏餘下來的米面饅頭什麼的乾糧都帶去城門口,緋櫻會在那裏等你們,你們聽她的安排便是。」

「是。」也不問緣由,小伍恭恭敬敬地作揖,轉身便往後院廚房跑去。

「小......小姐......呼......呼......你慢點,我跑不動了......」孟曦大口大口喘著氣,只恨自己天天陪大小姐上躥下跳的,還是沒能像大小姐一樣身輕如燕,來去自如。

「虧得你吃飯頓頓不落,怎麼身子骨比我表姑姑還嬌弱,我先去內院找表姑姑了,你若是跟不上來,就在房裏等我回來。」孟望舒拍著孟曦的背順了兩口氣,便不再等她,快步跑了進去。

孟望舒的表姑姑也就是孟府的二夫人,在偏廳飲茶賞花坐了許久,剛準備回房裏準備小憩。

誰知碧輕剛推開門,差點撞上迎面想衝進來的孟望舒。

「啊!大小姐!您沒事吧?可傷到哪兒了?」

「舒兒?」二夫人聞言,拍拍擋在門口的碧輕,「什麼事這麼火急火燎,看你跑的,哪裏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表姑姑,」孟望舒一手叉腰一手扶著門框,長舒了口氣,「我這剛從表姑姑房裏跑來,哪兒都找不到您,可急死我了。」

「快進來喝口水,坐下說。」

門口灌風,吹得二夫人的狐狸披風針芒瑟瑟,孟望舒擔心她受了風寒,便乖巧地進來,再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萬花樓內發生的事。

「那依你的意思,稟報國君的消息可能傳達不到,便由我們孟府先接濟著,把東邊的糧倉放了賑濟難民嗎?」

「表姑姑,我已經先讓府內餘糧先行一步,至少......能保住多數人今晚的命。」

二夫人沉默溫良的杏眼望着孟望舒,孟望舒心裏相信,她不會不同意,只是時間不等人,便接着道:「表姑姑,難民多是婦孺老幼,只為了活一條賤命,若是......」

「舒兒,」二夫人輕輕開口,打斷了孟望舒的下文。

「舒兒,我豈是見死不救之人,」二夫人難得地笑起來,一雙溫婉的眉眼彎彎,輕輕摸著孟望舒的額發,「莫要說這府上現在由我主事,便是你父親回來了,也是要與你一條心的。」

「只是,你還年輕,行事太過倉促,東邊的糧倉也不是最好的選擇。」

孟望舒的眼睛亮晶晶地眨巴起來,「那表姑姑您說,您怎麼安排,舒兒便怎麼做,一切都聽表姑姑的。」

「舒兒你想,東邊糧倉雖近,但若想要運往城外,必須從城內中鼓大街穿行,引人注目不說,若是被下令扣留,那豈不是白費功夫,」二夫人把玩著茶杯,蔥白的指尖浮不出一絲血色,只依著紅艷艷的蔻丹才能顯出些許生機。

指尖輕點半涼的茶水,以指為筆,以布為城,寥寥幾筆,二夫人便在桌上繪出簡略的城道。

「你看,咱們崇阿東邊近海,全是口岸經商重地,這東邊內外都無最好的路線。依我之言,還不如擇西邊的糧倉,繞城遠行,紙上雖遠,但一路平坦無礙,時間不會等太久,即使再慢兩個時辰也能到城門口,而且這批難民不是樊柯來的嗎,這路上極有可能遇到半路放棄的等死之人,能救一個是一個。」

應是許久沒說過那麼長的一串話,二夫人氣虛不足,微微喘著氣,指尖紅紅的蔻丹停在城門的點位上,濡濕的絳紫色更加深沉,似墨未濃。

孟望舒忙給添了新茶:「表姑姑歇一歇吧,舒兒知道了,這就差人去辦。」

「放糧不宜多,一日一日的來,免生事端。」

「舒兒明白,表姑姑快回房休息吧。」

孟望舒目送著,一直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迴廊,這才離開偏廳,一路快步回到自己房內,孟曦已經在等著了。

「怎麼說怎麼說?夫人定然是同意的吧?」

「那還用問,表姑姑這些年因為大哥的事情一心向善,念佛吃素,救濟流民這等積福的事又怎麼會阻攔。」

在外人眼裏,孟府二夫人一輩子在孟府,吃穿不愁,郎君如意,兒女繞膝,可誰知,那一年四季被裹得厚重,實際單薄的背影,早在孟家大少爺孟蒼清被診斷出有先天性心疾時就垮了。

那年孟蒼清八歲,發病時誰也沒想到會是心疾,連醫生都沒來得及診脈就斷了氣的人,卻被路過孟府的一位散醫所救,奇迹般地起死回生。沒有人知道那散醫的來歷,只知道姓杜,而且分文未取,走時還另外給了二夫人一個錦囊,叮囑再次發病才可打開。

所幸大少爺此後十二年再沒犯過,不知是那神丹妙藥的功勞,還是二夫人整整十二年的祈福感動了上蒼,而那錦囊,現在也被二夫人當命根子似的存着。

「那現在怎麼辦呀?大小姐?」孟曦湊到跟前問。

孟望舒回神,喊了聲留青。

「嗯?我去護送嗎?會不會太大材小用?」留青背手而立,單挑着眉明明白白地疑惑。

「那你選一個?」孟望舒也單挑起眉,誰還不會似的。

「嗯......我想想......」留青閉着眼睛神神叨叨地沉思,暗中的三人頓時感覺如芒在刺,恨不得跳出去一人踹他一腳,「姒紫去。」

被點到名的姒紫渾身爬了螞蟻似的站到留青身旁,上下唇緊抿成一線,從牙縫裏吐出比金子還貴重的一個字:「是。」

孟望舒忍不住想笑,這兩個冤家真是一天不掐架渾身難受。

「先從城門出去繞回西邊糧倉,探探路況,再吩咐他們準備......兩百人的糧食,分兩趟車馬行進。一路上應該出不了什麼差錯,只需防著到了城門后哄搶的情況,流民不分好壞,盡量別傷人。」

「是。」聽着孟望舒的吩咐,姒紫緊抿的唇終於鬆懈下來,這個比孟望舒都小一歲的隊里小弟,見誰都笑,也就只有對着留青時沒有好臉色。

「好了小姐,都安排妥帖,這下不用擔心啦。」

跑了一天的孟望舒終於得空躺在貴妃榻上,讓孟曦的肉手不輕不重地按著太陽穴。

「......再重一點點......真的不能去嗎?」前一句是說的孟曦,后一句是問的留青。

「不能,大小姐身份尊貴,已為他們做到最好,何必去看。」

孟望舒蔫蔫地睜開眼,沒精打采地翻了個身。

晚飯時辰,因為孟府所剩餘糧不多,孟望舒索性跟着表姑姑一起吃了齋飯,清淡無油,比不近人情的留青還寡淡。

入了下半夜,孟府上下皆靜,連狗都睡眯了眼。誰也沒注意大小姐院子裏那一棵三十年老桃樹上的人影。

夜風瑟瑟,單薄的外衣被吹得鼓起來,後背灌了風,陣陣發涼。

那黑影站在桃枝最高處,輕巧一躍,落在牆頭,搖搖晃晃得像桃樹的月下孤影,隨即單手撐著跳下了牆。

孟望舒拍拍手,收緊外袍,有三分後悔沒多穿件厚實的中衣,且自己不會武功,做不到像緋櫻他們一樣飛檐走壁,只得悄悄順走了孟府別院的一匹馬。

不知是因為怕流民突然發難衝進來還是怎的,城門的守衛人數較於平日只增不減,而且多是背身看管城外。孟望舒早早停了馬,獨自隱沒在陰影處,好不容易等守衛困頓的間隙,才溜上了城樓。

城外並無半點光亮,昏暗一片,只藉著城門的火把,堪堪照映着前方半圓形的地面。可是就連流民好像也知道自己並不受歡迎,全都躲著這微弱的火光,數九寒天,竟是無一人近火取暖。

孟望舒擰著眉頭,似乎能聽到孩童的囈語,循聲望去,依稀能辨認出是一對靠在牆根避風的母子。

拉開外袍的系帶,孟望舒順着城牆,將那一件單薄卻還帶着體溫的墨色長袍滑下去,落地的一聲輕響,比風聲大不了多少,幸好那女子敏銳,在看到地上那從天而降的衣袍時,來不及多想,就將自己的孩子裹了進去,仰面深深地凝望空空如也的城牆和天幕。

「不冷嗎?」

孟望舒蹲在城樓的角落處,本就冷的發抖,聽到突然在耳邊響起的三個字,更是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抱着胳膊抬頭,是留青,一襲月白披風,負手而立。

「冷,你倒是跟得緊,也不說給我拿件衣裳。」孟望舒眼饞地看着留青的披風,說不想搶過來是假的。

留青垂眸,盯着她渾身上下只著一套裏衣,不緊不慢地開口:「誰知道大小姐原是姓孟名菩薩,竟是連單袍都能舍了去,要是有兩個小孩靠在此處,大小姐豈不是得衣不蔽體的回去?」

孟望舒扭頭不想看他,下一秒肩頭卻一重,溫暖乾燥的氣息撲來,暖融融的像一隻貓撲進懷裏。

留青沒好氣地蹲下給她繫上束帶,披風下的體溫涼得像天際流的水,怎麼能讓他不生氣,可淡淡月白色襯得孟望舒一張小臉素白可憐,又讓他生不起氣來。

「還不起來?想蹲一晚上我可不陪你。」

「嘶......腿麻了......」孟望舒剛想站起來,一陣酥酥麻麻扎入小腿連着腳心,差點要了命。

齜牙咧嘴地一手扶著城牆,一手抱着腿彎,迫不得已的孟望舒看向留青,誰知卻突然被他捂住嘴!按頭蹲下!腿麻的感覺瞬間被放大十倍,還好嘴被捂住,孟望舒差點尖叫出聲。

「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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