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敗不甘心再投羅網 前景絕望末路分金 第一節 敗急擲孤注
連山虎領著殘兵敗將逃回到山寨時，天色已經大亮，但是聚義廳里還燃著火把一片通明。幾個留守的嘍羅原本都是滿懷希望，及至看到回來的人零零落落，包括大大王連山虎在內，全都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心知是吃了敗仗。但是他們誰都不敢動問，只是很小心殷勤的扶著連山虎與幾個大王到交椅上坐下，十三張交椅竟然空出三個位置。那些從戰場上跟隨著逃回來的嘍羅全都低著頭不開聲，都在廳內散散落落的席地而坐，看人數，竟不足出發時的三分之一。
自從嘯聚落草以來，連山虎第一次吃損失這樣重大的敗仗。這時他瞪著兩眼木獃獃的坐著，腦子裡還在翻騰著被打敗時的情景，老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不覺太陽在山寨後邊的山頭漸漸升高，連山虎和幾個手下大王仍舊無言的坐著，既不命嘍羅去休息，也不說開早飯。一個上午過去，稀稀落落的先後回來幾個嘍羅。到中午時清點人數，回來的嘍羅只有不到二十個。當時十三個大王四十多嘍羅近六十人的強大陣容，彷彿是一個陶碗撞在石頭上一樣破裂得殘缺不全。
無論是損失的大王還是嘍羅，都讓連山虎疾首痛心。眾嘍羅雖然沒有驚人的武功，但是打家劫舍時個個奮勇，殺人越貨的手段絕不含糊。被俘的三個大王個個身手了得，三大王黑熊三更是力大如牛勇不可擋，但是這一仗，竟也被對方放倒做了俘虜。想到這裡，連山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吩咐眾嘍羅說：「都去吃飯休息。雖然吃了敗仗，但不要因此生起敗心。飯要吃飽，覺要睡好，養好體力，才可以接著再去發財」，然後滿臉怒氣的呵問兩個前去打探的嘍羅：
「滕風、徐七，當初派你倆去打探消息，回來之後如何瞞了嚴家、周家二村人練武的事不報？」
滕風和徐七已經知道自己兩人之前的打探失誤闖了大禍。這時聽到大大王這樣問話，兩人都慌了神，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說：
「大大王恕罪，小的二人該死。」
連山虎見他倆磕頭如搗蒜的模樣，不由得更是加氣，拿起酒杯在桌狠狠上一拍說：
「我還沒有說你倆有罪，你倆倒自己先說該死！我問你倆，他嚴家、周家二村裡人人會武功，你倆去打探多日，為何回來半句都不說？」
滕風和徐七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小的二人該死。小的二人不是沒有覺察到。往常里打探的那些莊院也都有練武之人，因此這次沒有放在心上，只顧了探聽道路。小的二人該死……」
雙角狼聽兩個嘍羅說到「往常」的事，因此對連山虎說：
「大哥且先息怒。以小弟愚見，還是別問他二人這事。事情已到這個地步，不管怎樣怪罪、即使是砍了他倆的頭，也沒有作用。為今之計，應當為定出下一步行動安定山寨人心最要緊。」
連山虎說：「我何嘗不知道怪罪他倆於事無補的道理，只是打探消息，竟然如此疏忽，致使山寨造成如此重大的損失。如果不將他二人治罪，今後將如何行事？其他嘍羅如何會服氣？」
雙角狼說：「大哥說得有理。不過，這一次是山寨人馬壯大以來第一次出兵打村莊，需要打探的事情與以往有所不同，也怨不得他二人沒有經驗。以小弟愚見，這一次暫且饒過他倆，只要他倆今後能夠將功贖罪便是。經過這一戰，他周家、嚴家二村的底細已經全都清楚。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以小弟愚見，待山寨人心安定之後，再尋機會去偷襲，便可報得此仇。」
其他八個大王聽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話，都七嘴八舌的說：老二剛才說乘對方二村不備時去報仇的主意很合我等的心，但是不能以君子報仇的話來等到以後。我等既然做了強盜，報仇之心也不能與君子相提並論。再說，山寨與二村隔著這許多路，難以隨時得到消息，不如今晚就下手。對方剛剛打了贏仗，一定不會料到我們會隨後就去殺回馬槍。山寨還有我等十個兄弟和二十多個嘍羅，力量不算小。這次去時，將寨里眾人分作兩路分頭在夜深人靜時趕到二村暗中偷襲。不管那路人馬先到，都只在他村裡四處放火，然後乘他們救火混亂時殺他個措手不及，一定能大獲全勝。
連山虎見眾人報仇的情緒高漲，自己又剛剛說過「不要因為吃了敗仗而生敗心」的話，心想如果拂了他們的主意，山寨里的情緒必將更加低落，人心將會因此渙散。再想想他們說的也是合乎用兵打仗的常理，特別是「對方剛得了勝仗，一定不會防著我們隨後就去偷襲」這句話，觸動了連山虎和雙角狼兩人孤注一擲的心理。連山虎因而說：
「眾兄弟都有這股狠勁，何愁此次失利之仇不報！眾兄弟經歷昨夜的勞頓，現在趕緊去睡兩個時辰恢復體力，再去他二村報仇。」
這次行動的計劃是偷襲，力求人員精悍。連山虎只選了十個功夫偏高的嘍羅，與十個大王搭擋分成二撥，每撥五個大王五個嘍羅，一撥由連山虎領頭去周家村，一撥由雙角狼領頭去嚴家村。連山虎親自帶領的手下人是五大王瘟鬼五，七大王活七神、十大王十眼豹、十三大王十三猿猴與五個嘍羅。二大王雙角狼帶領去嚴家村的手下人是四大王四爪鷹、六大王壁虎曲六、九大王九尾狐、十一大王十一風蛇與五個嘍羅。兩撥人馬都要力求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襲，務必要將他兩個村莊燒成白地，才能重振山寨的士氣。
連山虎領頭的一撥一路疾行，到達周家村外時，村裡正好傳來打三更四刻的梆子聲。
盛夏夜短，四更一過，天色就會漸漸轉亮。連山虎知道剩下可以偷襲的時間剩已經多，須要抓緊行動，但是又不敢粗心大意。行至離村口還有百來步路時，連山虎停步看了看，接著轉身往山坡上走了十來步，在一片小平地上站住。連山虎命眾人都坐下，邊小息，邊居高臨下向村裡觀察瞭望。
打更聲響過之後，周家村恢復了寂靜。初九夜的半輪上弦月早已經下山，高穹深幽的天幕上閃爍著晶亮晶亮的繁星，把山川景物映照得影影曈曈的一片模糊。由一座座房屋組成看不見一絲燈光的整個周家村，就像是一堆堆高高低低黑不溜湫的堆積物，呈現出闃寂靜謐的氣氛。這景象，彷彿是在向連山虎一撥人提示，前一夜奮力交戰廝殺的周家村人，這時都還在勝利的氣氛里甜美地沉睡。
凌晨的山谷是闃無聲息的安靜。陣陣輕緩的山風吹過，樹頭枝葉隨著發出時高時低的唦唦聲，也吹得一身汗水的連山虎一夥渾身透涼。稍遠處，偶爾有幾聲貓頭鷹與角麂的叫聲間隔著傳來，使深沉的夜幕平添了幾分陰森氣息。似乎是與山上的貓頭鷹相呼應，也或許是有貓頭鷹在此時飛到村邊，幾處村邊上也斷斷續續響起了幾聲貓頭鷹叫聲。貓頭鷹停住之後，周邊又回復了無聲無息的寂靜。
連山虎等人靜心觀察時，有兩個嘍羅不小心踢動兩塊小石頭滾下山坡，發出「咯咯咯」的滾動聲，但是並沒有引起村裡任何反應的動靜。及到此時，眾寇都確信周家村人都在沉睡之中。
盛夏的四更時分，雖然離天亮不遠，但也是人們睡夢正香最容易放鬆警惕的時候，也正是偷襲的最好時刻。連山虎命手下各自拿好放火的材料前進到村邊，按照原先一個大王一個嘍羅的搭配，各選一處房屋準備放火。
儘管確信村裡此時沒有異常動靜，但是連山虎一夥仍然不敢大意。他們都是慣夜間劫掠的行家裡手，行動輕疾又悄無聲息。可是，當他們掏出火石點起火把準備向村屋點火之時，周圍忽然響起宏亮的吶喊，緊接著便從從夜色里冒出許多手執各種武器的周家村人向他們圍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