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幹活

楊楓最終在「雜」類里選了一本《刺》和一本《毒法》抄錄了回來。《刺》是關於刺殺方面的秘籍，對江湖上經常用到的許多刺殺手段和方法記述地非常詳細，書很厚，足有三百頁。《刺》把刺殺的要領歸結為三點，這三點也可以用三個字來概括：一是「備」，二是「隱」，三是「絕」。所謂的備主要是指刺殺前要做充足的準備，包括情報的收集分析要準確完整、刺殺的輔助人員要做到位、刺殺的工具要精密並有針對性等；所謂的隱主要是指刺殺執行者在刺殺前後要隱藏好自己，包括身份的隱藏、身體的隱藏、氣息的隱藏和刺殺工具的隱藏等；所謂的絕主要是指如何才能讓刺殺更乾淨利落，包括如何調整身心狀態才能在刺殺時心態更冷靜、理智和果決，以及如何在刺殺時讓被刺殺對象最大限度地恍惚、大意和減少防備等。楊楓之所以選擇《刺》，主要是看中了它裡面的「隱」。由於二叔對自己的深刻影響，楊楓對江湖已經很懼怕，覺得武藝的最大用處就是用來防身和逃命，其次才是行俠仗義。楊楓現在已不求武功的高強，只求學好醫術，留著性命回楊家莊或者緣山鎮開個醫館足矣。楊楓希望從《刺》里多學些逃命的法門，如果出了什麼意外，也好多一線活命的機會。

而楊楓之所以選擇《毒法》，是因為毒和醫藥是緊密相關的，一方面一些毒藥本來就是藥材，比如五絕毒之一的赤蟹粉就有通筋活血之奇效；而許多藥材本身就含有毒性，也就是常言所說的「是葯三分毒」。另一方面，楊楓認為，作為一個郎中，給病人解毒也是必要的能力之一。就臨仙府來說，由於位於青莽山脈邊緣，境內每年有很多人被山中的毒蟲毒獸咬傷，所以要多學些與毒相關的東西以備將來行醫所用。不過《毒法》里除了介紹那些有毒的東西外，還介紹了江湖上許多施毒的工具、法門，以及相應的防範方法，洋洋洒洒也有三百多頁。

其實通常來說，剛入門的弟子基本上沒人選「雜」類的秘籍，因為當前的年齡正是打武功底子的最佳時機，那些和年齡關係不大的知識長大了再學也不耽誤。所以李張二人覺得楊楓選的不明智。但楊楓所選也有一樣好處，就是他的秘籍是全本的，而李張二人所選的功法里除了《透石錐》外，其餘功法里的內功部分跟其他弟子的一樣，只給了低階的幾重，高階的三兩重要等到升遷到護法以上等階后才能得到。

————————————————————————————————————

冬月初十上午，百草谷的一片樹林里，三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每人腰裡纏著件衣衫，手握一把?頭，旁邊放著一個籮筐，正在「吭哧吭哧」地刨地。雖然已是深秋，天氣已經轉涼，但這三個孩子身上卻都只穿了件單衫，臉上還直冒大汗。這三個孩子正是楊楓三人。前天上午早飯後，他們三人如約到吳師兄那裡領任務。吳師兄就讓他們拿了工具來到這片小樹林。這裡培植了一種藥材叫「穿地龍」，是一種灌木的根，這種根不往下深探，而是橫向蔓延，最長的足有六七尺。這種葯在深秋採掘葯勁最足。剛開始刨時大家還沒覺得怎麼樣，可是越刨越累，越刨越沒勁兒。刨到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這片穿地龍才刨了一小半。刨著刨著，李在雲忽然把手中?頭一扔，往旁邊的樹上一靠，說道：「累死了，咱們歇會兒吧。」

「剛剛不是歇過了嗎？」張鐵樹說道。

「那就再歇會兒嘛。」

「別歇了，老不幹活，要是被先生、師兄看到怎麼辦。」

李在雲無奈地拿起?頭，嘆了口氣：「人家那些一起入門的師兄師弟，肯定都在熱火朝天地習武，再看看咱們，卻在拼死拼活地幹活，早知道就不來百草谷。」

張鐵樹好像覺得有道理，也不由得手拄著?頭停下來。不過他略微一想之後卻說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我聽說那六十個中等資質的人里只有二十一個爬上山。要是咱們不來這裡，興許也爬不上去呢，那可就進不了鎮山幫了。」

「這倒也是，」李在雲努著嘴點點頭，「這事兒我也聽說了。不過這活也太累了點兒吧。」說著又接著刨了起來。

吃完晚飯，楊楓和李在雲揉著酸痛的雙臂，拖著綿軟的雙腿回了屋，摸黑走到各自的床邊，「噗通」「噗通」地倒在床上，真累啊。歇了小半個時辰，楊楓爬起來，點上燈，拿起那本《毒法》看了起來。李在雲見狀也掙扎著爬起來，拿出書來看。看著看著他忽然抬頭說道：「楊師弟，過些日子咱們彼此交換功法看看，好不好？」

「幫里不是禁止弟子之間交換功法嗎？」楊楓眼睛先是一亮，而後又暗了下來。

「我聽說這只是明面的規矩。幫里是怕有的弟子貪心，同時修習太多功法，反而會一事無成。實際上如果能精修一兩門而同時對別的功法又有了解，對將來行走江湖是有好處的。所以只要別明目張胆地修習別人的功法，就不會有事。」

「這樣啊，那可以。」

———————————————————————————————

十一天後的下午，楊楓三人每人背著一個葯簍，在一片灌木叢里採摘一種紅色的果子。他們現在似乎已經適應了這類活計，沒有了開始那段時間的疲憊樣子，生活習慣也基本上穩定下來：差不多都是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起來習武；辰時回屋；辰時一刻吃飯；然後幹活；中午吃飯後歇息半個時辰繼續幹活；晚飯後看一會兒書；然後打坐；約三個時辰后睡覺，天亮后再周而復始。而且在幾天前、他們差不多最沮喪的時候，吳師兄找他們談了一次話讓他們心中敞亮許多。吳師兄說，其實在幹活的時候也可以提高自己武術技能，因為幾乎所有的武術，尤其是在剛入門時，都要求動作穩、准、快，而這三項在幹活的時候都可以得到鍛煉。而且還能提高幹活的速度。吳師兄還講了一個江湖軼事，說有個打鐵師傅在平時打鐵時結合了武功的修習，多年後憑藉一招「打鐵式」威震武林，無人敢抑其一錘之威。第二天三人一試，吳師兄說果然有道理，三人的心氣兒也就回復不少。

如今想到明天就不用出工了，三人心裡都很高興。而今天下午的活計又剩的不多，今天采完不是問題，所以動作就都鬆散下來。

「你們慢慢騰騰的，在偷懶嗎？」三人忽然聽到有人說話。抬頭一看，正有兩人走過來，大約都是十六、七歲的樣子。

李在雲先是一楞，接著笑著施了一禮，說道：「原來是曹師兄和王師兄。我們正在幹活，沒有偷懶。」這兩人也是百草谷弟子，一個叫曹偉，一個叫王遠志。

「還說沒偷懶，摘得比八十歲老太太還慢，這不叫偷懶嗎？」那個曹偉板著臉說道。

「是這樣曹師兄，吳師兄分派給我們的任務，我們覺得今天肯定能完成，所以才慢了點。」李在雲笑著解釋。

「哼，這麼說吳秀林是在偏袒你們了。你們是不是給他好處了？」曹偉瞪著他們三個。

「才沒有呢，誰估活兒能估得那麼准？」這時張鐵樹生氣了，不示弱地回瞪曹偉。實際上張鐵樹說的確實在理。百草谷弟子每個月的任務都是月初或月中領任務時一次性布置下來。布置任務時吳秀林會根據以往的經驗估計一下完成每個任務可能分別需要多長時間，然後給湊夠十五天。換了誰都很難估計得一點兒不差。而且為了照顧有的弟子多學點兒武功或醫術的心情，估計任務時都是本著能多估別少估的原則，早幹完早歇息，不再追加任務。楊楓他們已經來了兩個多月，這些事他們也都知道。

「啊呀，你個臭小子還敢頂嘴，膽子不小啊，看來確實是有人給你們撐腰啊。想偷懶，沒門兒，趕緊把這裡摘完了到那邊的樹上采五味子去。」這時那位王遠志沖張鐵樹喝道。

「不去，那不是我們的活兒。」張鐵樹不服。

「啊呀你小子看來皮痒痒了，我給你鬆鬆。」曹偉說著話大步沖張鐵樹走去。

「慢著慢著，曹師兄，別生氣別生氣，這要是讓吳師兄知道了多不好。」李在雲趕忙上去攔著曹師兄。

「你少拿吳秀林來壓我，你也想找揍啊？！」曹偉一把就把李在雲扒拉到一邊去。

張鐵樹見狀不好，忙甩掉背簍，腳下擺了個釘子步，雙掌一前一後，護在胸前。

「就你這剛學沒兩天的嫩兔子，還跟我來這個，看拳！」曹偉呼地一拳朝張鐵樹面門打來。

張鐵樹忙舉雙手往上一托，卻不料託了個空，原來曹偉的那一拳是虛招。還沒等張鐵樹調整回來，曹偉的右腳就當胸踹來。躲閃已經來不及了，張鐵樹慌忙儘力一縮胸，雙手往下一落，試圖擋住這一腳。但由於準備不足，這一擋雖然擋下了幾分力道，但還是被這腳破掌而過，踹在了胸口。張鐵樹「嘭」地飛出三步多遠，臉上被旁邊的灌木樹枝劃破了好幾道口子，流出血來。

實際上在這個過程中楊楓心裡十分糾結。二叔以前教自己拳法時沒少打自己，當年和父親進山時父親也有意讓他和一些威脅不大的野獸搏鬥，而且他還親手殺死過兩隻半大狼崽子和一隻半大熊崽子，所以他並不是很害怕打架。只是他根本沒想到今天會發生這種事，而且來的這麼突然，加上二叔告誡他要低調、忍讓、輕易不要顯露武功的話他還記憶猶新，讓他一時拿不定主意。不打吧，自己就要給對方幹活；打吧，估計自己能對付一個，可李在雲和張鐵樹明顯不是另一個的對手。正猶豫間，張鐵樹被打了。看到張鐵樹眉上、頰上，嘴下和耳邊都流出血來，楊楓心中一震，知道不能再猶豫了，他背簍一甩沖了過去，攔在曹偉面前，大喝一聲：「別打了，我去給你們采五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