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許帝壽辰
「葉靜靜飄飄落窗前
就像記憶在迴旋
如果能夠回到從前
但願少愛你一點
歲月曾改變容顏
我對你多年從未變
你看海你看天
就是不看我的眼
是否發現愛在你身邊
我等待我無奈
累了還不願離開
奢望終有一天你明白
風慢慢吹吹開窗帘
有許多話又無言
同感同覺我們之間
卻有點近有點遠
......」
柳曖還是和往常一樣帶着一個嚴嚴實實的面具,身披一層溫暖的橘光,嗓音低沉豐滿,和著深情悠揚的笛聲、厚重有力的打擊樂聲,使人猝不及防間就被抓住了心,情緒落入哀傷的漩渦。
直到柳曖唱完,伴奏結束,現場依舊安安靜靜。過了一會兒,呼聲暴起,掌聲雷動,「再來一首!」「再來一首!」......
「感謝大家。」柳曖鞠躬,「但是抱歉,我今日只唱一曲。」柳曖說完便轉身離去,留眾人回味無窮。
「宇兄不必自責,我也比不上柳曖,他的百變嗓音的感染力非同凡響。」岳成雙開口。
宇夏點了下頭,微微眯睫,心道這人怎麼跟吐煙的傢伙戴一樣的面具?
柳曖的出場可謂本次大賽的壓軸之作,艷驚四座,毫無懸念成為頭名,其所在的天音閣穩居樂閣之首。其次是天琴閣的卓顏華,第三是以個人身份參賽的喬珏,第四是天籟閣的「岳成雙」。天仙閣是別想要好名次了!
「可惜了,」蘇安安流露出幾分扼腕,「要是喬珏不來參賽就好了。」
「罷了,」宇夏吸了口氣,「我也儘力了。」
宇夏二人與岳成雙道別後便下樓,眼角瞥見許奕和徐尚書相談正歡。徐尚書徐耿是吏部尚書,她的頂頭上司,宇夏便過去打了個招呼,「公子,徐叔。」
許奕:「宇兄。」徐尚書:「小宇。」
「巧啊,你們也在這兒聽歌。」宇夏笑道。
「有什麼巧的?今日是天下樂閣比試之日,我們來這兒不是很正常嗎?」許奕眉梢一挑。
徐尚書心道:王爺對宇夏的不滿挺大呀。
「不巧不巧。」宇夏眨了眨眼。
徐尚書轉移話題:「巧了,今歲的探花郎名字僅與喬珏姑娘一字之差。」
「喬青珏?」宇夏道。
「是啊,喬家這一輩不錯啊,男有識,女有才。」徐尚書感慨。
「這對孿生兄妹許就是喬家重新崛起的新秀。」許奕道,「要說今日最大的收穫還是聽到了柳曖的歌。」
「拙荊生前最喜歡的便是柳曖的歌,」徐尚書臉上添了一份落寞。
「我覺得這歌詞似乎是女子寫的。」宇夏沉吟道。
許奕開口:「似乎是一位愛而不得的女子,而且這作詞風格是楊國流行的。」
.....
在朝野期待中,到了德貞十年十月二十五日,是大許皇帝許越二十歲的生辰。聖壽這日,先有早朝百官和友邦使臣朝賀的大朝儀。然後是內殿東熹殿,百官、皇族、命婦獻壽,之後設座擺席,文武妃嬪同賀。
楊國派來的使臣是禮部尚書冷驚微,葉國派來的是禮部尚書靳旭。尤國與許國關係僵化,未派遣使者。
許帝、太后與皇後上座,左座以使臣為先,其次皇族,再次百官,右座以佳貴妃為先,其下妃嬪按品級而坐。
宇夏感覺到似乎有一道目光注視着自己。她側首去看——縱使眸子如墨玉一般,也無法讓人心中升起嚮往之情。那雙眼眸如死水一般平靜無瀾,卻給人千斤的壓力。
冷驚微的目光讓宇夏心中微驚,懷疑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麼,但是——
「皇帝,冀兒難得來一趟京都,不妨讓他住個月余,」太后徐徐開口,「也好一敘母子之情,兄弟之誼。」
許帝使了個眼色給雲誠韌。
雲誠韌站起來斜睨太后:「太后,律法規定,諸王非奉詔不得進京,入京不得停留逾月。」
太后一股火氣往上撞,「你那眼神是什麼意思?!」
宇夏暗道,是看不起你的意思。
「臣剛剛眼部肌肉僵硬,動不了,請太后恕罪。」雲誠韌涼涼道,「不過總比某些頭腦發渾、異想天開的人正常。」
太后火冒三丈,氣得七竅生煙,拍桌而起,「雲誠韌,不敬哀家,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侍衛上前來,宇夏連忙起身,「太后,雲相確實嘴賤,但今日是壽辰吉日,不宜用刑,不如您罰他別的。」
雲誠韌雙目陡然轉向宇夏,他嘴賤?!
太后胸膛起伏,「皇帝,你說呢?」
「雲卿的確有不周到之處,但請母后責罰。」許帝神色溫和。
「雲誠韌,四書五經抄一千遍!」太后深呼吸,顧及景王說過的話,強忍住殺之後快的滿腔怒氣,甩袖坐下。
雲誠韌眼皮一跳,「臣領旨。」坐下時惻隱地看了身後的小崔一眼,辛苦你了,小崔~
景王深深地看了雲誠韌一眼。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笙歌互起,妙舞相錯,美酒醇香。
「欸,那個楊國使臣長得真好看。」靜妍公主悄悄地跟阿慧道。
阿慧彎下腰為靜妍公主斟酒,輕輕說,「是啊,就是有點說不上來的怵人。」
「正常。」靜妍公主點點頭,「他叫冷驚微,十四歲參軍,打了二十多次仗,戰無不勝,光是葉國就被他打下了五十多座城池,差點滅國。這煞氣是從死人堆里得出來的。」
許帝溫和道:「各位使者遠道而來,下月十五是大皇子的滿月日,你們不妨多呆幾日。」
「謝許帝陛下。」冷驚微神色安然。
「那麼就多多叨擾陛下了。」靳旭端著笑臉道。
「使者不必客氣,我們是友邦,」許帝臉上笑意流轉,「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再次恭喜陛下喜得麟兒。」靳旭道。
冷驚微跟着舉起酒盞。
許帝一飲而盡。
舞畢,娉娉裊裊的舞姬退場.
「陛下,貴國舞姬舞姿出眾,嘆為驚止。」靳旭讚賞,「陛下應還未看過葉國的歌舞吧。外臣此次來帶了一位舞者,她的舞蹈在葉國皇宮無人能出其二。陛下願意賞臉一觀嗎?」
「那就傳吧。」
不一會兒,一位身披的百鳳朝陽裙裳、妝容精緻的美人來到殿中央。
絲竹聲起,美人雙手張起,長袖向兩方張揚,輕逸飛舞。足輕點地面,再翻身躍起,於空中翻旋三圈后穩穩落地。然後美人開喉,且唱且舞,歌聲有如天籟,令人聽之忘俗;舞姿連貫有序,綽約多姿,盡顯美態。
這歌聲比之柳曖恐怕也不遑多讓,端的是一個歌舞雙全的佳人,把宇夏一半的心神都牽住了,瞳仁亮堂堂的。
音樂結束,美人行禮。眾人猶沉浸在剛才的視聽盛宴中。
「陛下,晁陽公主舞得如何?」靳旭希冀地望着許帝。
原來這位美人是葉國晁陽公主!
許帝面露讚賞,「舞得很好。沒想到貴國的公主有如此難得一見的舞姿歌喉。」
「如果陛下將公主納為妃子,豈不是一樁美事?」靳旭提議。
許帝稍頓了一會兒,「好。封晁陽公主為舒貴妃,賜居春升宮。」
晁陽公主柔柔下拜,「謝陛下隆恩。」
「舒貴妃,你先去換身衣服。」
「是。」
沈嫻瑤起身,「臣妾帶妹妹前去更衣。」
「去吧。」許帝放心地說。許帝又對內侍道,「搬一張椅子來。」
舒貴妃回來后便坐到了許帝身旁。宮人捧著水果盤魚貫而入,將水果置於各個案几上。
雲誠韌溜一眼冷驚微,開口:「陛下,此舞結束何不上彼武?臣聽聞冷尚書武藝超群,臣不才,自薦與冷尚書比試一場,權當娛興。」
「冷大人以為如何?」許帝神色誠摯。
「幸得陛下看得起,外臣願意一試。」冷驚微垂眉。
冷驚微出座,二人立於殿中。雲誠韌拿了侍衛的一把劍,見冷驚微雙手空無一物,「冷大人不習慣用劍?」
「不是。」冷驚微半垂着眼瞼,「請。」
雲誠韌有些惱怒,轉腕出劍,劍招精妙凌厲,劍氣瀰漫。然而雲誠韌越打越心寒,因為冷驚微太快了。冷驚微的速度快得每次都避開他的劍。過了一會兒,雲誠韌已經不能準確地預測冷驚微的位置。
集中精神,雲誠韌一劍徑直向冷驚微的胸口刺去。冷驚微腳步錯動,早已避過,身形閃至雲誠韌後方,五指關節彎曲如鷹爪般扣住了雲誠韌纖細的脖頸。雲誠韌寒毛卓豎,一臉空白,他輸了?!
冰涼的手指從脖子上撤下,雲誠韌聽到對方平靜的聲音——「承讓。」
宇夏微微眯睫,她的武功雖在雲誠韌之上,但也絕不能如此輕鬆地擊敗他。冷驚微的武功,深不可測!
許帝目光中藏着評估。
雲誠韌整整臉色,轉過身道,「多謝冷大人手下留情。雲某甘拜下風。」
「謝雲大人相讓。」冷驚微神情平靜。
二人退場后,許多人仍議論著。靜妍公主驚嘆,「冷大人的武功比雲相高很多呀!我能不能去向他討教討教?」
「公主,冷大人是外男,可能不合適?」阿慧輕聲道,卻也並不太在意。
「在我看來,沒什麼不合適的。」靜妍公主明眸皓齒,臉上的表情是無懼的,「我倒要看看,誰敢亂嚼舌根。」
侍女見狀不再勸說。
宴會結束,夜色深濃,沉沉的雲遮掩了大半的月輝,路上只有馬車轆轆聲。
平穩的馬車內,宇夏在小塌上閉目養神,突然聽到空氣中傳來一道帶着嘲弄的輕笑。宇夏悚然一驚,驀地睜開雙眼,眸中升起厲色。此人是等在這兒還是跟了一路?如果是後者......
宇夏果斷地拔出劍,掀開帘子后跳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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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曖的歌是安旭的「但願少愛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