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誰的生日
追殺藥師的人沒有被帶走。
所幸這個客棧的主子是她的人,這些個動靜才沒鬧大。宇夏捏了捏眉心,「把那個領頭的帶過來。」
武毅將領頭人拖過來,解了他的睡穴。領頭人睜開眼,看到一雙沉如黑墨的眸子冷厲地看着自己,驚得他打了個寒噤。
「是景王派你們來的?」宇夏一眨不眨盯着領頭人的眼睛,然後她從領頭人眼中閃過的慌亂看出了答案。
宇夏「呵」了一聲。
領頭人內心掙扎一瞬最後化作悲哀,正欲咬破齒間藏着的毒藥,被宇夏卸了下巴。宇夏不耐煩地點了領頭人的啞穴,繼續卸了他的手腳。「再拎兩個人過來。」
看到老大的慘狀,兩個大漢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對答。
「你們追的那人叫什麼名字?」宇夏越過領頭人坐下來。
「不知道。」兩個大漢搖搖頭,神情局促。
宇夏既懷疑又惱怒,沉下臉,「真的不知道?」
「真,真的不知道。」
「好像叫白池。」大漢一臉不確定。
「白痴?」宇夏眉毛一跳。
「似乎,是。」大漢期期艾艾。
宇夏蹙眉,「景王怎麼找到白痴的?」
「不知道。」
「是景王還是景王府的別人?」
「不知道。」大漢不好意思道,臉頰上浮起兩朵紅雲,似乎在為自己的一問二不知羞愧。
「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宇夏語速迅速,聲若噼啪冷雨砸在二人心頭。
大漢心裏咯噔一響,在宇夏的氣勢壓迫下絞盡腦汁地想相關線索。「聽說是王妃難產請名醫時遇上了白痴,額,白池,請他入府,然後白池就在王府住下了。」
「還知道什麼?」宇夏語氣緩了緩。
問完話,宇夏吩咐武毅把這幾個大漢在杏花宴后趁夜運走,便出了客棧。
日暮西沉,宇夏看着天際的霞光,打了個哈欠,道,「我們回去吧。」
走在路上,卻被不善來者擋住,眼前是身着寶藍錦服的雙生俊公子。「宇兄怎麼不去參加詩會?」卓向摺扇輕搖,眨了眨桃花眼。
「不想參加就不參加唄。卓兄,你朝我拋媚眼做什麼?還是眼睛有病?」宇夏露出老母親似的笑容,探出手在卓向眼前晃了晃。
卓向臉色鐵青。雙生弟弟卓基上前一步,惡狠狠地瞪着眼,「男人,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宇夏嘴角一抽,「卓小公子,你是不是苗苗的話本看多了?人家那是針對年輕女性、二八少女的,你學那腔調做什麼?」
「小基,你怎麼能學話本里的說詞!丟人!」卓向斥道。
小雞?小象?宇夏忍住笑意,側目看過去蘇安安雙肩抖動。
「女人,你抖什麼?」卓基雙目如劍般看向蘇安安。
「呀!這裏那麼多女人,」蘇安安環首四顧,「你在叫我嗎?」
卓基惡聲惡氣地道:「廢話!」
「因為我覺得好笑呀。」蘇安安一臉真誠。
「你敢笑話本少爺!」卓基的眼珠幾乎要從眼眶中蹦出來。
「卓小公子,你的眼睛也出問題了?」宇夏的目光在卓基的一雙招子上饒了繞。
卓基欲衝上前打人,被卓向拎住后領,往後一拽。卓向生拉硬拽下嘴角,「早聞宇兄才高八斗,才華橫溢,不如在此讓我開開眼界。」
「不好意思,你聽說的那個人可能是一個跟我名字同音的人,但絕不是我。」
卓向一噎,但不死心:「宇兄何必謙虛。」
「我沒謙虛。我要是真的才高八斗,也不會只是堪堪進了進士,你是覺得雲相眼光差呢,還是陛下眼光差?」宇夏似笑非笑。
卓向還就不依不撓了,「宇兄何必推辭,就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文采唄!」
「呵,」宇夏抄手,口中溢出一聲輕笑,「想見識我的文采,可以。我先出個上聯,你若對得上,我任你見識。」
卓向神色漸漸沉凝,腦子轉了轉,自己還能對不上一個敬陪末座的上聯?「行。」
宇夏微抬下顎,眼神輕蔑,「這副對聯很好對,只要是人都不會。」說完,宇夏繞開傻愣愣的卓向走了。
樓閣二樓,慕容玥拉上窗帘,將手中的畫遞給手下,「將這幅畫交給公子。」
隔壁的房間,微服的許帝臉上帶着不明顯的笑意,「這小子嘴上功夫倒是了得。」「卓家兄弟受太后庇蔭,誰人不給他們三分臉面,到宇夏這兒倒是臉面全無了。」雲誠韌道。
為了以防撞上其他人,問起離開的時間差,宇夏與蘇安安走去街市。街上熱鬧,商鋪林立,攤販雲集,吆喝聲此起彼伏。
「真熱鬧。」蘇安安臉上洋溢着笑容。
「糖葫蘆想吃嗎?」宇夏笑問。
「嗯。」蘇安安重重一點頭。
「大叔,來三串糖葫蘆。」宇夏上前。
交了銅板,拿了糖葫蘆,宇夏道,「一支給你,一支給我,一支給阿衷。」
蘇安安接過糖葫蘆,喜滋滋地吃了起來。
二人又在街上買了些首飾和小玩意兒。
走出綢緞店,宇夏嘆了口氣,「許國確實能夠自給自足,無需與楊國通商。」
「可是楊國的東西太多,需要賣出去。」蘇安安眼神複雜晦暗起來,「你覺得會打嗎?」
「很有可能。」宇夏面露難色,「許國雖能自給自足,但生產效率低下,生產兵器的效率也低下,而且兵器多為老式。」
蘇安安沉沉一嘆。
邊走邊看,錦旌飄揚,赫然寫着「聚興客棧」四個大字。宇夏神色一凜,「進去看看。」她先一步走向聚興客棧,並派人給葉衷傳口信,她和蘇安安在外頭吃了。
宇夏和蘇安安坐下,蘇安安點了蝦丸雞皮湯、酒釀清蒸鴨子和野雞瓜子,宇夏又加了糖蒸酥酪,梅花香餅兒。
「表哥,」蘇安安眯眼笑,戲謔道,「比我還喜歡吃甜,真像個女孩子。」
宇夏挑眉,「咋滴,我吃不了辣還不能吃甜嗎?」
「能,當然能,」蘇安安眨眨眼,壓低了聲音道,「甜品大王。」
「口水雞,口味牛蛙,毛血旺......」隔壁桌的點菜聲傳來。
宇夏跟蘇安安交換了眼神。蘇安安開口:「這麼能吃辣——」莫不是楊國人。
蘇安安與宇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細聽隔壁桌的交談——
「依我看,二公子早就去了,就算把許國翻遍也找不出來。」
「家主對二公子真是執著,為了這麼一個不可信的消息派了三人人來。」
「大公子也是可憐,親爹不疼親娘不愛。」
「你還有心情同情別人。我聽說,前兩批人沒找到二公子的下落,被家主處死了。」
「那我們若是找不到二公子——」
「已經被下了咒,我們逃也沒用。」
「能不能找人解了這咒?」
「我們怎麼請得動廖大師?」
「天大地大,世上也不只有一個廖大師會解蠱。」
......
回到宇府。「楊國請得動廖大師的也就只有皇室、冷家、蔣家了。」宇夏一手肘支在桌面上,撫著眉毛道。
「皇室肯定不是。」蘇安安接過話茬。
「不一定,也許楊帝有我們不知道的子嗣。」宇夏覷著蘇安安。
蘇安安臉上有幾分訝色,「你這般不信任楊帝的情操?」
「楊帝跟怡妃曾有過一子,在腹中便夭折,若是他在的話,正是行二。而太女,確實不是深得帝心。」
「你懷疑怡妃之子沒有胎死腹中?」
「有這個可能性。」宇夏望着蘇安安。
「可太女的生母賢妃娘娘不算不疼她的吧?而且賢妃娘娘已經去世了。」他們說的「二公子」是「親爹不疼親娘不愛」。
宇夏說:「那幾人在交流時,完全可以換個稱謂以掩人耳目。我也只是猜測。」
「那蔣家也有可能。蔣皇后的嫡親弟弟就是行二,說是三歲時患水痘而死。蔣大公子不僅不受家族重視,還備受皇后打壓。」蘇安安道,「冷家倒是不大可能,冷驚微是冷家獨子。」
「但是冷驚微和冷相也關係不佳。」
「真煩。」蘇安安抓了抓頭髮,「我記得這幾日是誰的壽辰。」
「想吃蛋糕。」宇夏托著腮幫子,眼神充滿希冀又飽含無奈,腦子稍轉了轉,「二十五日是陛下生日。」
「喲,你就只記得陛下的了?」蘇安安梨渦淺顯,黑眸中閃爍著揶揄的光澤。
「我的頂頭上司能不記着嗎?」宇夏用眼角瞥了蘇安安一眼,「還有誰的生日?」
「簡清,沐簡清。」有自命風流雅士者,按容貌才情,評了天下四美:一位是喬字世家喬珏;武林盟主金鐵心的外孫女金如玉;另兩位都是楊國女子,喜華郡主楊惜、大理寺卿之女沐簡清。其中以沐簡清為首,其人靡顏膩理,仙姿佚貌,而且樂善好施,被喚作「沐仙子」。
「哦。」宇夏淡然,「我跟她關係一般嘛。」
「簡清那麼好的人,你幹嘛不跟她交好?」
宇夏心頭掙扎一瞬,口吻隨意地道,「沒感覺,沒緣分。」
「行。」蘇安安道,「那沒事兒我先走了,去給沐仙女準備禮物。」
「去吧。」宇夏笑道。
待蘇安安關上門,宇夏臉上的笑意如潮水退去,她怎麼可能說出因為自己嫉妒沐簡清這樣的話。宇夏牽了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