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緣慳一面

風卷塵沙起，雲化雨落地。

官差不由分說，非要押走穆菀宸。元躍剛要出手，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李捕頭，許久不見，這是演哪一出呢？」

眾人循聲望去，來者正是鮑復。

「呦，鮑掌柜，兄弟我這不是在公幹么，你怎麼到這來了？」李捕頭收了刀，跟鮑復寒暄了起來。

鮑復指著穆菀宸說：「這是我遠房親戚，自家妹子，可不是什麼洋商。」

李捕頭再次大量了一番穆菀宸，疑惑地問鮑復：「這是你妹子？」

穆菀宸反應極快，用流利的閩南話做了自我介紹。李捕頭還未作出反應，鮑復右手覆蓋著長袖伸了過去，李捕頭會議把手伸了進去，摸到了鮑復遞來的一錠銀子。

李捕頭滿意地縮回了手，招呼其他捕快離開。鮑復趕緊對穆菀宸說：「妹子，我聽說你在港口被人追，元兄弟也不在你身邊，就趕緊過來了，怎麼遇到他們了。」

穆菀宸一臉疑惑地問：「我沒被人追啊。」

鮑復說：「那就奇了，小二難不成看錯了？」

穆菀宸忽然眼睛閃過一道精光，問：「小二在哪看到我被追的？」

鮑復指著一邊說：「就在港口那邊。」穆菀宸順著鮑復指的方向，迅速跑去！

穆菀宸沖向港口的邊緣，見一艘西班牙快艇駛離港口，飛速離開。快艇上站著一個姑娘，正是穆莞婞。遠處的海面上，依稀可見一艘西班牙三角風帆的三桅杆大帆船。

穆菀宸定睛一看，那人就是她要找的姐姐！讓穆菀宸又驚又喜。

「姐姐！姐姐！穆莞婞！」穆菀宸一邊飛奔，一邊大聲呼喊。

後面緊跟著的元躍定睛一看，果然是穆菀宸，於是他也跟著疾呼穆莞婞的名字。

然而船快風大，已漸行漸遠，穆莞婞並沒有聽到呼喊聲。穆菀宸跪倒在沙灘上，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元躍趕緊跑過去扶起穆菀宸，這時小雨又淅瀝瀝下了起來。

這時，鮑復也趕了過來，詫異地問：「穆姑娘，船上的人就是你要找的家人？」

穆菀宸冷冷地說：「那是我姐姐。」

鮑復極目遠望，看了一會兒對穆菀宸說：「那是佛郎機國的船，這禁海令一下，估計大船要回佛郎機國了。」

【註：明代對西班牙、葡萄牙統稱佛郎機國。】

穆菀宸呆望著逐漸消失的大船，眼淚又流了下來。

鮑復趕緊安慰道：「穆姑娘不必傷懷，這禁海令隔幾年就有一次，每次都是一陣風，沒多久就會鬆懈下來，佛郎機國的船又會回來做買賣，到時候再打聽你姐姐的下落不遲。」

「我要去佛郎機國找姐姐！」穆菀宸眼神中透露出了堅毅，接著說：「我姐姐天資聰穎，勝我百倍。如今她能在佛郎機國的大船上，說明她已經在佛郎機商船上站穩了腳跟。我要找到姐姐，和她一起找尋父母的下落。」

「穆姑娘若有此意，那也得等風頭過了，鮑某聯繫一下是否有出海的船，再來定奪。」鮑復勸誡著穆菀宸。穆菀宸心情失落，在鮑復和元躍的陪同下，走回海平客棧。

與此同時，月港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一襲暗紅色衣襟，腰挎雁翎刀，足蹬長靴，走在比往日蕭條的月港大街上。

來者正是戶部主事徐啟鳴，而他此番來到月港並未打出官家的排場，而是一個人前來。忽然，他抬頭看到了一個商鋪的匾額，上寫著「美無度」三個大字，而美無度大門緊閉，並未營業。

徐啟鳴一邊念叨著：「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無度。美無度，殊異乎公路。」一邊靠近大門，從門縫往裡望去。此時映入徐啟鳴眼帘的，是一張充滿倦容的俏臉。這張俏臉的主人，正是蘭若霏。蘭若霏此時正滿面愁容，吩咐屬下：「這幾日我身子愈發不適，你們商量下開演吧，最近我不想登場。」一旁的侍女答話：「蘭老闆，那袁府的王成文如此可惡，若非王靈官顯靈，後果當真不堪設想。咱們報官吧！」「好了，不要提他了，原本想帶你們做正經生意，擺脫戲子的惡名。沒想到他們商人如此下作，尚不如我們有底線。」蘭若霏擺擺手，唉聲嘆氣。

門外的徐啟鳴聽著一番話，面露好奇，有人上前耳語，將之前蘭若霏被王成文、張國灌酒之事說出。微微頷首，離開美無度，徑直前往袁府。

一路無話，袁子衿聽聞徐啟鳴來訪，便將其讓入客廳飲茶。袁子衿開門見山地說：「徐兄此番來到福建，當真是雷霆手段，如今連月港都風聲鶴唳，海上貿易算是終結了。」

「哪裡。」徐啟鳴喝了口茶，對袁子衿說：「兄弟此來並非來破壞海上貿易，而是要發揚海上貿易。」

袁子衿不解，問：「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