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排山倒海（四）
面對人民軍、護衛軍以重兵沿隴海線東西對進的態勢，剛從關中撤出不久的吉木貞一、土橋一次一邊手忙腳亂的指揮應對民眾黨武裝自空中、地面所發起的一次次猛烈攻擊，一邊着手準備日軍經豫西南、鄂西北向華中撤退事宜。
打到現在這份上，哪怕吉木、土橋就是兩頭豬，也明白民眾黨武裝對打通隴海線是勢在必得，更清楚經過兩個多月鏖戰後日益疲憊的日軍根本就頂不了多久。
西安作戰功虧一簣，民眾黨武裝大舉出動更令日軍損失慘重，即將到手的大勝變成了前景慘淡無比的撤退，這其間的種種，仿似毒蛇一般在吉木、土橋這兩個老鬼子的心中噬咬着，使其在精神上痛苦不堪。唯一能讓兩個老鬼子稍感安慰的是，盧氏、淅川、老河口等地仍在日軍掌握之中，退向華中的後路可保無虞。
「土橋君，現在護衛軍已越過伊洛河，正朝洛陽推進，人民軍又已進至潼關往東打，我部即將處於敵人東、西兩向重兵夾擊之下！若我們仍依岡村司令官命令東進，恐怕是等不到關東軍入關了！」10日中午，在靈寶新設的臨時指揮部里，吉木急切地說道，「我們究竟是依照命令繼續向東，不惜『玉碎』和敵人拚死一戰，還是保存力量以待將來，現在該下決心了！」
若是沒有退向華中的後路，小鬼子們毫無疑問會選擇拚死一戰，可現在後路無虞且又在此前戰鬥中領教過民眾黨武裝的犀利攻勢，這使吉木這樣的老鬼子也拋棄了以往所謂武士道的執著，對逃出生天多了幾分希冀來。但若按照岡村的命令繼續向東打，卻要堅持三天才能等到關東軍南下，眼前生的希冀則將全部化為泡影！
「若是違背命令擅自行動，你、我將來可是要受軍法的！」土橋一次也知道難以堅持下去，卻又不願就此背上罪名，便提議道。「還是把這裏的情況電告司令官，由他來決定吧！」
「眼下戰局已不僅僅是華北問題，一旦我部遭遇不測，那將會給整個派遣軍都帶來極大的負面影響！就是上報。也要同時上報方面軍和派遣軍！」見土橋一次不知哪根筋又搭錯了，吉木貞一也不再勸，只堅持道，「我部兵力中雖以方面軍為主，可畢竟還有近半兵力來自華中、華東，事關全局，有些問題應由派遣軍司令官來決定！」
土橋一次想想此前第3師團覆滅后。華中第11軍司令官橫山勇在來電中的抱怨，以及現有兵力中仍有四個師團是來自華中、華東，也便點頭同意下來。
作為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岡村首先考慮的就是華北問題，而作為派遣軍司令官，畑俊六考慮的則是整個派遣軍的問題。華北丟了對岡村來說是天大的責任，對畑俊六來說也罪責不小，可若是因華北而牽連到華中、華東。進而使整個派遣軍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局，畑俊六還是會做出取捨的。
如同吉木貞一預料的那樣，由於各自着眼點不同。岡村寧次和畑俊六的複電也就存在明顯差異。岡村在複電中仍要求吉木、土橋兩人率部「沿隴海線向東攻擊，以牽制護衛軍兵力、配合關東軍收復失地，打通平漢線」，而畑俊六則在複電中稱「若敵勢大，東進難有作為，則可相機撤退，以穩定華中局勢……」
見到畑俊六的來電后，吉木、土橋兩個老鬼子都長出一口氣，土橋這才明白吉木此前堅持將有關情況上報畑俊六的原因。畢竟，有了這封電報。就等於在關鍵時候兩個老鬼子率部經豫西南退向華中名正言順，再不用擔心什麼軍法！
「現在撤退確實可以，但為了牽制民眾黨武裝，我們卻要在洛陽至潼關間再想法堅持一兩天，看看關東軍入關后的情況再做決定！吉木君，你看呢？」看完岡村和畑俊六的來電后。土橋一次徵詢道。
自從與民眾黨武裝交戰以來，特別是由吉木貞一指揮的戰車集群幾乎損失殆盡以來，吉木便失去了同土橋爭高下的興趣，一門心思的忙於眼前戰局。現在吉木又想法獲得了畑俊六的來電，獲得了撤往華中的通行證，這使土橋一次對其印象大為改觀。
「這是應該的！」吉木點了點頭，又道，「不過，若只是和敵人在洛陽至潼關間周旋一兩天的話，沒必要把我部主力都擺在隴海線附近，留下一些機動xìng強的得力部隊憑藉地利遲滯民眾黨武裝攻擊速度便可，主力可在今夜先行撤往盧氏及洛河以南待命。」
「那就先堅持到夜間！」土橋一次決定道，「入夜後，主力南撤盧氏，函谷關至洛陽間有第59師團防守，潼關至函谷關間則由第15師團防守！」
對於吉木、土橋兩人的心思，遠在北平的岡村寧次並不清楚。自從昨夜確定了關東軍南下的時間后，岡村便極為緊張的關注著周邊的戰況以及入關通道的修復情況，生怕出什麼意外。
在10日這天，除了豫陝方向吉木、土橋因不敵人民軍、護衛軍東西夾擊而來電告急外，察南方向的駐méng軍等部也頂不住三十多萬人民軍的攻擊，被迫一撤再撤。
繼昨日張北、張家口、逐鹿等地失守后，到10日下午，沽源、宣化兩縣也為人民軍攻佔，迫使駐méng軍殘部退守延慶、懷來等地。而根據人民軍的推進速度，延慶、懷來等地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甚至在關東軍入關之前，人民軍就可能推進到北平近郊！
因缺乏兵力，岡村對於這兩個方向的戰事也就拿不出什麼象樣的應對之策，只能眼睜睜看着局勢一步步敗壞。能讓其稍感安慰的是，護衛軍今日並未北上，這使得平津間局勢基本上還算穩定。此外，在民眾黨空軍自凌晨開始的實施的轟炸中，古北口一帶遭到的破壞也並不嚴重，不會影響關東軍如期南下。
「兩天！最多再過兩天，關東軍就能入關，屆時。平津可保無虞，華北局勢也不至於徹底惡化！」看着面前的敵我態勢圖，以及手邊那一疊告急電報，再瞅瞅外邊已至黃昏的天sè。岡村寧次似是給自己打氣般的自語道。
「閣下，外邊風住了，開始下雪了！」參謀長大城戶三治闖了進來，不安地說道，「若是大雪封路，關東軍是否能按期南下可就不好說了！」
岡村寧次一驚，急忙走到辦公室的門前看向頭頂那彤雲密佈的天空。以及空中洋洋洒洒寂然飄落的雪花，還有一絲絲小雨，臉上神情一連數變。
「天不絕人之路！雨雪封路，確實會對關東軍如期南下帶來不利影響，但對民眾黨武裝的影響會更大！」似乎是為了打消大城戶的疑慮，又似是在自我安慰，岡村竟在哈哈大笑后，以一種異樣的語氣分析道。「大雪天氣，敵人空軍無法出動，地面攻擊也會大受影響。其推進速度必然會下降。這都是對方面軍有利的！至於古北口通道，在此前空襲中受到的毀損並不嚴重，經過幾天搶修是能恢復通行的，對關東軍入關影響並不大！」
「閣下高見！看來這場大雪來得正是時候！」大城戶三治也一掃此前的不安，心情輕鬆起來。
晉北、察南、冀北、冀中、平津等地普降大雪的消息很快就由前線部隊傳到了趙振中、周明遠等處。但與岡村寧次等人為天降大雪而欣喜不同，民眾黨方面卻並未將這場大雪對行軍作戰所帶來的不利過度關注。
「若是我軍仍處於徒步行軍或騎兵作戰階段，那還真對這場大雪沒辦法。可我數十萬大軍正準備以裝甲突擊、摩步跟進的方式會戰平津，這點雪也就影響不了什麼！」接到前方的報告后，趙振中便對人民軍總部的周明遠、姜一山等人笑道，「哪怕平地雪深兩、三尺。只要在坦克前面掛裝上推鏟，那就能確保大軍暢通無阻！正在察南山區向東推進的庄毅、余萬盛、徐德健等部或許會受到一定影響，可對明天北上平津的護衛軍各部來說，卻毫無影響！」
「這倒是！汽車雪地行進有時確實不易，可我還從沒見過三、四十噸的坦克會被大雪給阻住的！」周明遠也笑道，「若是那樣。蘇德戰場也不用一直打到現在還糾纏不清了！」
「先生，那這大雪天氣會不會對殲滅關東軍南下重兵帶來不利影響？」姜一山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道，「在這樣天氣里，空軍可是難以出動的。」
「大雪天氣不是雷雨天氣，雖不利與空戰，可只要準備充分，憑我軍戰機的xìng能，執行轟炸任務並不難辦到。」趙振中卻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又道，「再說，這大雪也不見得會連下幾天，等空軍接到前方引導分隊電報出動時，恐怕這雪早就停了！」
就在10日凌晨，藉著榆林戰區空十師出擊察南、冀北做掩護，人民軍特縱兩個偵察連攜帶一應裝備及十天份的補給，搭乘十架YZ-1以低空突進的方式，從燕山群峰間穿越而過，並在古北口一帶的荒山中隱蔽降落。
在接下來的幾天中，這兩個連隊將以班為單位，分散到古北口入關通道附近二十公里範圍內的山區，選擇合適地點，建立前方觀察網，以密切監視古北口通道的修復情況和關東軍南下兵團動靜。只要關東軍五個師團大部或全部集中到古北口外，那也就是這支前方作戰引導分隊呼叫空中火力的時候。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並不足以使民眾黨武裝會戰平津的行動暫停，可日軍上下卻因大雪的降落而平添了不少「信心」。
此前一直在擔心護衛軍北上的日軍第27師團師團長竹下義晴，在通過前方部隊確認從魯北至天津間普降大雪后，等到晚間十點左右見外面平地積雪已達半尺時，竟在天津的指揮部內喝着清酒自己慶祝起來。
而在石家莊的獨立混成第1旅團旅團長小松崎力雄，以及在保定的第110師團師團長林芳太郎，則在夜間十點多后見雪勢仍未消停，便放下各自心中的擔憂，回去倒頭大睡起來。
照這雪緊的樣子，明天一早平地雪深一兩尺並非難事，護衛軍就是再精銳，也不見得會在這凍死人的天氣里頂着大雪北上。退一步說。萬一護衛軍真的北上了，日軍憑藉構築的工事，加上積雪帶來的有利因素，也能和北上的敵人周旋更長時間。至少，堅持到關東軍南下不成問題。
「就這點風雪便想阻住我們北上？！那至少要平地雪深三、四尺才行！」在德州前方指揮部里，靠前指揮北上戰役的護衛軍參謀長孫觀濤不屑地笑了笑，又道，「明天凌晨五點，各部準時發動，高鳳學、魯學義。你們有沒有問題？」
護衛軍第二、第五兩個集團軍就在魯北，眼下又即將北上作戰，也就被孫觀濤找來了解部隊戰前準備情況。至於在豫北淇河一帶第三集團軍司令員武德清，則因距離原因，並未出席。
「沒問題！」高鳳學自信地說道，「有掛裝推鏟的坦克開道，這場風雪影響不了什麼！」
「確實沒問題！」魯學義則笑道道，「這場雨雪一下。不但小鬼子決堤阻擊再無可能，而且，明早一上凍。小鬼子就是提前埋下凡坦克地雷，也將凍成冰砣！能不能響還是兩回事呢！到時候，讓那些王八蛋嘗嘗冰雪條件下裝甲突擊的滋味！」
聽魯學義這麼一說，孫觀濤不期然的想起當年趙振中趁冰雪之機，穿越護衛軍沂méng封鎖線的事情來。當年的事情歷歷在目，這一晃可就十幾年了。感懷之餘，孫觀濤卻又說道：「埋在地下的普通地雷，若是大地封凍再覆蓋上冰雪硬殼，人踩上去確實不會炸。但根據西北那邊的驗證，被冰層覆蓋后。反坦克地雷雖然會炸，威力卻會被大幅削減。只不過，那是我軍配備的大威力反坦克地雷驗證情況，小鬼子裝備的因為個頭小，應該對我軍坦克構不成威脅。最好還是讓工兵多加註意，及早排除。省的麻煩！」
交代完一應事務后，高鳳學、魯學義兩人分別趕回了寧津、故城，為明日凌晨的出戰做最後的準備，孫觀濤則在德州坐鎮。
11日凌晨五點，雖然天sè未亮，可配屬濟南戰區的三個航空師卻已展翅凌空，在照明彈的映照下，朝着北部日軍的防線撲去。
為了不使小鬼子的防空火力得逞，此次攻擊中沒有近地俯衝轟炸，有的只是一顆顆自一千五百米左右高空呼嘯而降、實施地毯式打擊的重磅炸彈。
從東到西部署在冀中一帶日軍第27、第110兩師團，以及獨立混成第1旅團的前沿陣地上，頃刻間便被接連不斷的爆炸衝擊bō所覆蓋！許多仍處於睡夢中的小鬼子，尚來不及發出最後的慘嚎，便被撕成碎片，散落到硝煙瀰漫、面目全非的陣地上。還有一些傷而不死卻又被掀落到火海中的小鬼子，在嚎叫着、翻滾著扑打身上的火焰，可往往沒等其脫離火海，便在接踵而至的打擊中徹底脫離了人間界的苦海，墜入到地獄中繼續接受煉獄的烈火……
整個空襲前後持續了一個小時，直到天光微亮，扔完炸彈的三個航空師的戰機，才振振翅膀，開始返航。
空襲過後，已準備就緒的護衛軍第二、第五兩集團軍，以及第三集團軍主力，共約四十萬大軍，趁著敵人陣地上尚未消散的火光，並藉著黎明前雪地的反光，分別自津浦線東、西，以及豫北平漢線一帶，向北發動了大規模攻擊！
此時的風雪已基本停下，華北平原上平地積雪近尺，一些低洼處因風力作用，雪深可達兩三尺。但護衛軍北上的三個集團軍，各自以掛裝推鏟的坦克開路，根本就不懼積雪！更何況，日軍前沿陣地都在空襲中被掀翻了一遍，那點積雪早就伴隨着泥土和零碎的小鬼子散落四方，並未起到丁點阻礙作用！
護衛軍以三個集團軍約四十萬大軍在華北平原上，掀起了一道道空前的攻擊bō浪，在穿越日軍那徹底殘破的前沿陣地后，朝着北部縱深席捲而去！
快速突進的坦克，在雪后的華北平原上，帶起一陣陣雪霧的同時，也通過掛裝的推鏟，在身後雪地中留下了一道道積雪被清移后溝狀通道。而在坦克之後，則是一輛輛的輪式裝甲車、車載火炮，以及運載着步兵的汽車，沿着溝狀通道跟進。
裝甲突擊、炮火跟進、步坦協同，攻擊部隊的投入次序以及在兵力、火力的分佈和使用上，忙而不亂，按照長期演練所形成的節奏，穩定而有力地逐次推進下去！並將攻擊路線上所遇到的一個個目標徹底清除、消滅！
身在北平的岡村寧次在接到前方多處、多次告急電報后，仍面sè蒼白、兩眼無神地處於獃滯之中。過了好一陣兒，才滿嘴乾澀的喃喃道：「三個方向，數十萬大軍！」
從濟南戰區三個航空師對日軍前沿陣地大舉空襲開始，岡村就接到了來自前方的電報，可當時護衛軍地面部隊尚未出動，他也便在焦急中抱有一絲幻想，希望這次僅僅是空襲，但最終等來的卻是護衛軍數十萬大軍北上的消息！
這將岡村心中的那點僥倖徹底擊了個粉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