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排山倒海（一）

在9日一早接到吉木、土橋、七田等人的告急電報后，岡村並未當即向大本營求援，而是按照原定的應急方案致電梅津美治郎，敦促關東軍擬派的五個師團儘快入關作戰。直到梅津回電稱關外遭到民眾黨空軍大規模轟炸，關東軍因要防範民眾黨武裝實施空降作戰以及入關鐵路、公路均遭破壞，無法立即增援時，岡村才將西安作戰因民眾黨武裝強勢出擊而功虧一簣以及華北面臨的困局電告日軍大本營，並請求增援。

若單是岡村的來電，日軍大本營雖也會重視，但杉山元、田邊盛武等陸軍派將領就能做出決定，不會興師動眾的非要把海軍派將領也拉來。畢竟，讓海軍來為陸軍解圍，怎麼說都是讓杉山元等一干陸軍派們感到沒臉的事。

但在岡村的來電之外，關東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朝鮮駐屯軍司令官板垣征四郎也先後發來急電，通報民眾黨空軍轟炸滿洲、朝鮮半島等事宜，並請求增加航空兵力和防空兵力，以應對民眾黨武裝今後的空襲和可能的空降作戰。而派遣軍司令官畑俊六也來電就西安作戰受挫的原因做了說明，並提出中國派遣軍現有兵力已不足以應對來自民眾黨武裝的威脅，希望大本營能儘快增派兵力，哪怕是從南洋抽調部分兵力加強一下也好。

這幾方大員來電所說的問題已超出了杉山元等陸軍派將領許可權範圍，不管是增兵朝鮮半島還是滿洲，抑或是從南洋抽調兵力，都離不開海軍動用艦船來運輸或護航。雖不想看到海軍將領們因太平洋戰事所取得的進展而顯得日益趾高氣揚的臉色，但考慮到華北乃至滿洲的安危，杉山元還是將永野修身、伊藤整一等海軍將領請來，共商對策。

「因支那民眾黨武裝大舉進犯，令帝國在華將士的安危受到嚴重威脅！為了實施有效自衛，帝國急需向滿洲、華北增派兵力！今天召集諸位。就是研究從哪裏抽調兵力、抽調多少兵力，以及如何突破敵人空中封鎖，將援兵投送到華北戰場等問題。」事關華北安危以及日本大陸政策的存亡，杉山元也顧不得多做客套。在會議伊始，就開宗明義。接着，他又轉頭對海軍軍令部總長永野修身說道：「永野君想必已知道了北支那發生的有關戰事，不知有何良策？」

在大本營會議召開前，杉山元就已和參謀次長田邊盛武等陸軍派高層人員達成一致：華北絕不能丟！

但要想力保華北不失，即便是華北方面軍由吉木、土橋指揮的兩個軍能順利重歸建制，日軍仍需要投入至少三、四十萬的重兵才能緩解眼下危局。可三、四十萬的重兵。單靠從關東軍、朝鮮駐屯軍抽調是遠遠不夠的，杉山元便想從戰事基本平息的蘇門答臘、爪哇等地抽調兵力以彌補兵力上的缺口。而要想從南洋調兵，則勢必要觸動堅持南下的海軍派的利益。

「大連、旅順、秦皇島、天津，以及朝鮮半島西部南浦等重要港口都遭到支那民眾黨空軍的轟炸，海軍也損失了大小十多艘輔助艦船，有關消息已上報到我處。」永野修身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又道，「要想解決民眾黨武裝的威脅。調集兵力固然重要，但如何將兵力及時輸送到華北戰場更為重要！遺憾的是，因敵人空軍對渤海灣的封鎖。海軍艦船無法在敵人空中打擊下，向天津、秦皇島等港口輸送兵力！」

與陸軍尚可從關東軍、朝鮮駐屯軍等部抽調兵力不同，日本海軍主力，特別是艦載航空兵和陸戰隊現在幾乎都在南洋、澳洲一帶作戰。除非海軍肯放棄太平洋戰事，否則，永野修身等海軍將領還真對民眾黨空軍封鎖渤海灣的舉動無計可施。

「閣下，帝國將士正在前方流血犧牲，華北可能不保，這是事關帝國根本利益的大事，難道海軍連輸送兵力都做不到嗎？」一聽海軍無法輸送兵力。^//^參謀次長田邊盛武急切之下，竟充滿火藥味的質問起來。

「田邊君，我也可以原諒你的無知，但不要就此污衊海軍！」永野修身一拍桌子，又高聲說道，「在沒有解決民眾黨空中威脅之前。動用海軍艦船向華北運兵，那無異於拿艦船和帝國將士的生命開玩笑，是在自殺！海軍絕不會做這種沒有頭腦的蠢事！」

從39年到41年，田邊盛武在華北前後待了兩年多，曾先後出任過第41師團師團長和華北方面軍參謀長，自然清楚民眾黨武裝在空中力量上所具有的優勢。但他卻仍不甘心的說道：「閣下，白天有敵人空中封鎖，難道就不能想法在夜間輸送？」

「說你無知，還真沒冤枉你！」永野修身用手指點着田邊盛武，以極為不屑的口氣斥責道，「別說海軍絕大多數艦艇都用於南洋和澳洲作戰，就是把那些艦船都調回來，也做不到一夜之間進出渤海灣而安然無恙！海軍現有戰艦，速度最快的不過三十多節，運輸船能達到二十節就不錯！你自己找份地圖，好好看看渤海灣有關港口之間的距離，再對照一下運輸船的速度，看你說的究竟是不是紙上談兵？！」

不說從日本本土到天津的距離，單是天津塘沽港到大連港之間就有約一百八十海里的距離，塘沽港到煙台港之間更有兩百四十五海里遠。以這樣的距離，哪怕日軍運輸船舶以三十節的速度，從進入渤海灣到抵達塘沽港，也至少需要六個小時的時間。往返一次，加上其中所運兵員下船及裝備卸載時間，所需時間至少在十四個小時以上。若照日軍現有運輸船舶二十節速度來算，則從大連至塘沽單程加上兵員、裝備離船所需要時間，就至少需要十一個小時。

而在11月，華北冬夜就是再漫長，從日落後的黃昏到日出前的黎明也不過十三個多小時。若是按照田邊盛武所說，那麼日軍運輸船舶即便在頭天夜裏悄然抵達塘沽港，也無法在第二天天亮時躲過民眾黨空軍的襲擊！

田邊盛武連遭呵斥，加上所提問題又因疏漏有失水準，一時面紅耳赤。強忍心中恚怒攥著拳頭坐在那裏一言不發。若非永野修身的資歷、軍階均高於他，田邊盛武真想跳過去對其飽以老拳！

「田邊君心切華北局勢，一時考慮不周，我們也就不必苛責了。大家還是想想該從哪裏抽調兵力。又要抽調多少兵力，以及如何儘快把兵力輸送到華北戰場上吧！」杉山元怪田邊盛武操之過急，有些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后，又道，「一旦華北失守，民眾黨控制的西北、山東等地便可由此連結為一體。民眾黨武裝至少能組織一百多萬大軍用於後續作戰。向北，可直接攻擊滿洲。向南，則可從蘇北、豫南兩處向長江北岸推進！憑其現有兵力，以及此戰中所展現出來的新式戰機、戰車的威力，屆時，處於分隔狀態的關東軍和派遣軍都難以長期堅持！萬一滿洲河長江北岸地區出現不測，那麼帝國長期奉行的大陸政策將處於崩潰邊緣！幾代人的努力、無法計量的物力投入，還有多年來百萬將士的拼殺和犧牲，都將會因此而化為烏有！這將動搖帝國的根本！而在座諸君也將成為帝國的罪人！」

杉山元慷慨激昂地的話語令一眾鬼子頭目想起了當初東條英機在懇請天皇批准對美國開戰時在軍政聯席會議上的言論。兩者都出身於陸軍將領，都是為了所謂的帝國利益，也都極為強硬。只不過。隨着太平洋戰事的進行，以及海軍地位的日漸提高，永野修身從當初與陸軍一起贊同對美開戰的強硬派，已悄然轉變成了海軍既有利益的維護者。

「兵力可以從關東軍、朝鮮駐屯軍，以及國內抽調。運輸方面，海軍可將國內抽調兵力運送至朝鮮南部的釜山或者東部的清津，然後與關東軍、朝鮮駐屯軍抽調部隊一起，通過鐵路、公路轉運至平津。」永野修身看了看眾人，又道，「至於南洋、澳洲的兵力。不能抽調！一來南洋和澳洲戰事也極為重要，減少兵力勢必給美英盟軍以可趁之機；二來遠水解不了近渴，南洋、澳洲距離華北太過遙遠，即便能從南洋個別區域擠出少量兵力，也無法及時調到華北。」

永野修身的這番論調算是將海軍從華北乃至整個對華戰事中徹底摘了出去，將亂攤子完全交由陸軍收拾。

珍珠港事變后。日軍用了半年多時間就佔據了東到中太平洋，南到澳大利亞北部，西至安達曼群島間的廣大區域，其面積超過四百萬平方公里，是日本本土面積的十多倍！佔領區人口高達一億五千多萬，是日本本土人口的兩倍多！特別是在菲律賓、英屬緬甸、荷屬東印度等地所獲得的豐富的資源，以及英、美、荷三國所留下大量工礦企業，足以使日本在南洋重建第二本土！

而由陸軍主導實施的大陸政策，在耗費了十多年時間，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並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后，除了獲得少量親日分子的投效以及掠奪了糧食、煤炭、鐵礦等物資外，得到更多的卻是數以億萬計中國民眾的刻骨仇恨！

兩廂比較之下，永野修身甚至私下認為，與其在支那戰場上徒耗人力、物力，還不如集中力量加大對南洋、澳洲等地控制，至少，在南洋等地，日軍以「殖民解放者的身份出現」，會使當地民眾將矛頭對向英、法、荷、美等國身上，而且利用當地豐富的人力、物力資源，日本可在同美、英等盟國的對峙中堅持更長時間。

「閣下，本土防衛部隊總共只有四個師團和部分航空兵，若再行抽調，那會影響到本土防衛任務的！」本土防衛總司令部參謀長小林淺三郎抗省說道。

「小林君，本土並無敵人地面部隊進攻之虞，而且兵力不足可及時徵召補充，但華北方面軍卻無此便利。」永野修身輕描淡寫地說道，「從本土防衛司令部那裏抽調一個師團並無問題，再加上留在本土的戰車第4師團，增派到關東軍並不會影響本土防衛。」

「閣下，從本土抽調兩個師團並非不可，可單憑兩個師團是不足以挽回華北局勢的。」陸軍次官木村兵太郎提出疑議道。

「可以將戰車第4師團和本土防衛司令部所屬的第53師團調往滿洲，然後由關東軍按原定方案。向華北增派五個師團。」參謀部第1部部長田中新一卻從永野修身的建議中聽出了門道，提議道，「這樣，有了本土補充的兩個師團。加上現有兵力，關東軍防範支那民眾黨空降作戰並不成問題。而有了關東軍增派的五個師團，華北方面軍也可緩解其面臨的壓力！」

「以接力的方式向華北增調五個師團，確實能使局勢得以緩解。但僅有這五個師團，是不足以解決華北危機的！」杉山元喟然長嘆后，又道，「民眾黨武裝現在出動的兵力已達八十多萬。若是護衛軍再調集兵力北上平津，那敵軍的兵力很可能會超過百萬！這與派遣軍及關東軍兵力總和相差無幾！帝國需要投入更多地兵力！」

關東軍之外，朝鮮駐屯軍現在只有第19、第20兩個師團，是不足以抽調兵力開赴華北的。而中國派遣軍為了西安作戰，此前已從第11、第13兩軍抽調了五個師團配合華北方面軍兵力作戰，剩餘兵力已無法再次抽調。杉山元的意思已很明顯，就是想從正在南洋作戰的南方軍等部抽調兵力解決華北危機。

「杉山君，在南洋、澳洲作戰的部隊絕不能動！」永野修身正色說道。「海軍沒有那麼大的運輸能力趕在民眾黨武裝行動之前，跨越大洋把南洋、澳洲作戰的兵力輸送到朝鮮東部或南部！

若要在華北解決來自民眾黨武裝百萬大軍的壓力，帝國需要投入同等兵力！那意味着派遣軍和關東軍要放棄對現有區域的控制。全力投入華北！這既是得不償失的，更是無法實現的！若是抽調南洋兵力，勢必會給美、英等國造成反撲的機會！別忘了，在緬北也有民眾黨武裝在同南方軍作戰！而在山南吉大港一帶，民眾黨海軍日益增長的力量也不可忽視！

何況，對帝國而言，南洋有豐富的石油、橡膠、鋼鐵、有色金屬等資源，其地位比華北更為重要！說句不中聽的話，由於支那民眾黨武裝的強勢崛起，我們不得不承認。華北已成雞肋！丟了華北，有南洋的石油、礦產、稻米等補充，帝國還可和美、英等國繼續打下去，可若是丟了南洋，沒了石油來源，那帝國恐怕頂多再支持三個月！

若真到了那一步。恐怕不顧帝國整體利益，而堅持解救華北的才是帝國的罪人！」

「你這是要放棄華北！」杉山元也忍不住拍桌子大叫起來，「南洋物資是豐富，但距離本土過於遙遠，煤、鐵等資源從南洋運回國內所需要的時間比從華北、滿洲運回的時間要長得多！而丟失華北，會給帝**隊的士氣造成極大打擊！這是絕不能容忍的！」

「華北的問題就要放在華北或者派遣軍內部解決，最多加上鄰近的關東軍，決不能任意牽扯到其他方向！」永野修身也拍起了桌子，叫道，「絕不能因為一個華北的得失，就拿南洋、澳洲戰事陪綁，置帝國利益於不顧！」

在「為帝國利益」這塊遮羞布下，維護陸軍以往榮耀的杉山元同不願放棄海軍現有輝煌的永野修身最終爆發了直接衝突。兩位大佬拍著桌子、指著鼻子，面紅耳赤、唾沫飛濺地相互攻訐起來！如此景緻，令一眾與會的鬼子頭目們目瞪口呆，大開眼界！

首相兼陸軍大臣的東條英機因忙於其他事務，在會議開始時並未列席，而現場的兩位大佬又彼此指責，這會場上可就有些亂套了。此前受到永野修身斥責的田邊盛武竟在一邊摩拳擦掌，大有上前動手的苗頭，引得一些海軍將領也在一邊作勢動手，一場全武行眼看就要開演！陸軍次官木村兵太郎見勢不妙，趕忙溜出去給東條英機打電話，敦請其即刻來調解事端。

東條英機聽完木村簡要的述說后，顧不得震驚，急忙放下手頭事務前來「彈壓」、「調停」，這才使杉山元和永野修身兩個老鬼子氣咻咻的中止了口水仗。

裕仁聽說兩位總長竟因增兵華北而起了意氣之爭，先是覺得好笑、不可思議，繼而大怒道：「前方戰事如此急迫，兩人身為帝**方首腦，不思協同解決問題，為國儘力，卻不顧身份當眾謾罵！這簡直不可容忍！」

裕仁胸懷難暢，竟又將杉山元、永野修身兩個老鬼子叫道面前，指著兩人鼻子好一通臭罵。隨後，又責令兩人會同東條英機連夜擬定方案以解決華北問題。

自覺丟了大臉的杉山元、永野修身兩人一邊向裕仁連聲謝罪，一邊提出辭職，卻又被裕仁給頂了回去。兩人也只得硬著頭皮，擠出笑臉和東條英機一起商量有關方案。

而東條英機在權衡利弊之後，也覺得抽調南洋、澳洲兵力去賭華北的未來不靠譜。斟酌來去，最終只同意從本土抽調第53師團、戰車第4師團，以及兩個飛行中隊、兩個野戰高射炮隊去關東軍，而關東軍則抽調第10、第14、第57、第71四個步兵師團，以及戰車第2師團去華北。至於其後究竟增派多少兵力，又從那裏抽調兵力，那要看華北方面能否度過此次危機，又能打成什麼樣子再做決定。(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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