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話 始料未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話 始料未及

沈惜月自然對我的腹語一無所知。他在我旁邊坐下,微微抬頭看向不遠處。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們所在的位置剛好能看到這處別院的大門。只是那裡空無一人。

難怪我們剛剛動靜這麼大都沒有被人發現。

我一頭霧水:「難道這處院落沒有住人?」

「不會,今天是小侯爺的生辰,許府的丫鬟家丁都在前廳。」

小侯爺?是那個三王妃之胞弟許煜竹的名號吧?

「啊?那也不至於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吧?更何況,這裡難道不是姜明珠的院子?」沈惜月會選擇停在這裡,除了是姜明珠的院子外不作他想。

「是,稍安勿躁。還有,切莫出聲。」

我認真地點頭:「嗯,我知道輕重。」

我嚴陣以待,隨著時間的流逝,目光所及的萬家燈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黑暗漸漸連成一片,現在正是人們準備休憩的時候。

涼風習習,我抬頭望天,只見月亮已經隱入了雲層里。

難怪眼前越來越暗。

「要下雨了。」沈惜月輕描淡寫地說。

「啊?!」我憂心忡忡,天公不作美,若是真的下起雨來,屋頂濕滑,如何站得住腳?

「噓——」沈惜月示意我噤聲,神情突然變得嚴肅。

我會意,瞬間噤若寒蟬,屏息凝神朝門口看去。

幾人的說話聲漸漸入耳,那聲音越來越近,突然,門被推開,幾個僕從挑燈在前開路,丫鬟們簇擁著一名身著華服、裊裊婷婷的女子進入院內。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像小粉絲見到嚮往已久的偶像那般心潮澎湃——這位氣質端莊優雅的女子一看就不似尋常人家的女兒,想必就是明珠姑娘吧?

遺憾的是,相隔太遠,又因為夜裡視力減弱,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只依稀看得出她身姿曼妙,行走時蓮步款款,完全沒有孕婦的笨重臃腫之態。微弱的燈光下,我看到她的青絲被高高挽起,金簪和珠寶點綴其間,在暗夜裡熠熠生輝,高貴華麗。

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出神地想著:這種髮髻我認得,嬤嬤當初教過我的——正是已婚女子在正式場合常梳的凌雲髻。在過去,髮髻對一個女子到底有多重要?古有「青絲漸綰玉搔頭,簪就三千繁華夢」,更有「出閨閣,盤髮髻」一說。姜明珠的髮髻和穿著打扮都是已婚婦女的標配,彷彿已經褪去少女的青澀稚嫩,盡顯新婦的輕熟風韻。喜耶?憂耶?

就在我愣神之餘,姜明珠已經被人攙扶著進了屋。

我豎起耳朵,認真聽著屋內幾人的對話,丫鬟們似乎對明珠畢恭畢敬,主僕關係很是融洽。這倒不難理解——越是身處底層的人,越懂得審時度勢,明珠身懷有孕,她的孩子更是侯府第一個小主子,母憑子貴,盡心照顧好明珠和她腹中之子,僕人們的好處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不過片刻,屋內的聲音低了下來,幾個僕人替她打來熱水便退下了。聽得出,明珠並不是健談之人,亦或是,她疲於與之周旋……

突然聽到院外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我警覺起來,目光緊緊鎖定在黑漆漆的門上。

很快,一個華服男子出現在院門口。他被人攙扶著,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聲情並茂」地呼喚著:「珠兒,珠兒……」

我和沈惜月對視一眼,他瞭然,向我點點頭,肯定了我的猜測。

我冷冷一笑,呵,百聞不如一見,看著人模狗樣的,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能大半夜醉醺醺地出現在姜明珠院里的人,除了許煜竹,還能有誰?

我冷眼看著他爛醉如泥地倒在姜明珠的卧房門前,蠻橫地揮開僕從打算扶起他的手:「滾,都給我滾!本侯沒醉……」

接著,他順勢將腦袋貼著門,含糊不清地念叨著:「珠兒,珠兒……我知道你沒睡,你還是不願意原諒我么?以前是我太糊塗,太急功近利,對你做了那麼多禽獸不如之事……但我對你的真心絕不摻假……也罷,今日是我的生辰,你來了,以吾妻的身份出席了我的生辰宴,於我便是莫大的恩賜……我等你,珠兒,我等你回心轉意,我們的日子還很長……」

我始料未及,原本因為許煜竹靠近姜明珠的卧房而懸起來的心稍稍平靜了。

難道許煜竹轉性了?他真的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不,我立刻否定了自己天真可笑的想法——讓一個習慣於強取豪奪的惡霸回頭,可是比登天還難。

許煜竹竟然厚顏無恥到此種地步——埋怨明珠不願意原諒他?原諒……要原諒他那些喪心病狂的行為談何容易?那些度日如年的凌辱和折磨里,他是如何待她的?連最起碼的尊重也無!如何能原諒!?

如果道歉有用,那還要警察幹嘛?如果輕描淡寫的「願意原諒」就能讓人一笑泯恩仇,世間何來宿敵?

雖然替明珠憤憤不平,但若是真的平心而論,我很希望許煜竹是真心喜歡明珠、願意在婚後給她幸福安穩的。

姜明珠的遭遇實在令人心疼,她原本是京城名流才子們爭相追求卻可望不可即的南洋明珠、更是被蕭朗月捧在掌心裡珍而重之的明珠,卻不得不跌落凡塵,被玷污褻瀆。正室也好,側妃也罷,惟願許煜竹能憐她愛她保護她,真心待之。

俗話說,酒後吐真言,許煜竹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是做戲。難道是我太先入為主,以至於忽略了許煜竹對姜明珠也是有真情的?

不,清醒一點吧!怎麼能輕易相信一個貪色男人的花言巧語?說不定這只是許煜竹為了滿足他對明珠的病態佔有慾而欲擒故縱呢?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他不會不明白。

我一邊不由自主地往好的一面想,一邊又嚴詞否認自己可笑的猜測,心亂如麻。

我心情複雜地看著,沒過一會兒,許煜竹便躺倒在了姜明珠門前,不顧形象地呼呼大睡。少頃,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匆匆地跑過來,確認過自家侯爺安然無恙后,叫了幾個侍從幫忙將他抬走。

從始至終,明珠的房門都未曾打開過,屋裡人靜默不語,不多時便熄燈了。

我坐在屋頂上,腿腳因為長時間不活動,血液循環不暢,已然酸麻得失去了知覺。

沈惜月就這樣一言不發地陪著我,出奇地有耐心,兩個人彷彿融入了無邊夜色中。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潑墨似的夜空,四周瞬間亮如白晝。

我下意識伸手擋住眼睛,「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雷聲姍姍來遲。

沈惜月立刻捂住我的耳朵,雷鳴聲的分貝太大,震動著耳膜,令人心驚膽戰。

我木然地任由沈惜月攬住我的肩膀,轉過身,帶我從屋頂上一躍而下,直接到了院牆外面的小巷裡。

麻木的雙腳一接觸到地面,立刻刺痛起來,就像在針尖上行走。

我強忍著痛苦,走得顫顫巍巍。沈惜月扶住我,頗為頭疼地瞪了我一眼,然後嘆了口氣,背朝我俯下身子。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大腦當機了一秒——他不會是打算背我吧?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小聲拒絕:「不用,我就是腳麻而已,走兩步就沒事了。」

為了證明我沒有逞強,我還特意連走了好幾步,就差蹦蹦跳跳了。

沈惜月無法,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拉住我:「好,你慢點。」

我無聲地低頭趕路,沈惜月一如既往地沉默。小巷裡靜悄悄的,路面上依稀能看到兩人的影子。被拉長的影子一高一矮,皆修長清瘦,一個筆直如松,一個懶怠散漫。

然而,我終究沒能靠自己走回去。一路上雷聲大作,不多時便下起了瓢潑大雨。沈惜月忍無可忍地帶著我運起輕功,不過須臾便回到了公主府。

【子時半】

此刻,我正雙手墊著下巴趴在木桶邊上,出神地盯著眼前的屏風。溫熱的水漫過胸前,滌凈了一身疲憊。

子時已經過半,本該呼呼大睡的我,現下卻毫無睡意。

沈知秋和小季尚未歸來,沈惜月帶我回來之後,撇下一句「去沐浴更衣,我們要連夜出城」便疾步離開,或許是在籌備什麼吧,左右幫不上忙,我也不欲多問。

先前在許府的見聞,似乎已經隨著這場大雨成了昨日之事。至於我的「心結」是否已解,我不說,沈惜月便也不問。這已經成了兩人之間妙不可言的默契。

我幽幽地嘆了口氣,不遠處的燭火也隨之顫了顫。

從浴桶里起身,換上新衣,三兩下挽好頭髮。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不知何時,我竟然已經習慣了在這裡的生活。從一開始的諸事不順,到現在的輕車熟路,這也算是我唯一的進步了罷?

自嘲一笑,我走到門邊,拉開門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滴滴答答地沿著屋檐滴下。

我端著木盆,一溜煙竄到了隔壁屋子,那裡是這處偏院自帶的小廚房。木盆里是我換下的濕衣服。

好,「轉移」成功!現在開始洗衣服吧,將功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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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為醫:落馬將軍別太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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