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矛盾心理朦朧愛意

第四章 矛盾心理朦朧愛意

陳影珊這幾天有點如負重釋的輕鬆,那種背負著警惕和戒心過日子的感覺真是讓人如屢薄冰啊。她感覺自己就象是個裝在套子里的人,整個的隔絕起來。對外界的恐懼讓她不敢去接近別人,可做保險的這份職業卻又偏偏要求她主動去親近他人。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矛盾的,在這種矛盾的掙扎中生存,陳影珊感到心力交瘁,無所適從。

張博應該是個不錯的人,他始終沒有對影珊有一絲的過激行為,只是喜歡默默地走在影珊的後面,卻又始終沒有對影珊說過一句「我愛你」之類的話。他象個大哥哥?象個小戀人?影珊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陳影珊閑時喜歡一個人站在樓頂的天台上,遠眺天空的白雲,吹吹撫過的清風,聽聽淅瀝的小雨。她經常發現在一個牆角上有一個拳頭大的凹處,上面斑斑點點地粘有血跡。這讓陳影珊很迷惑,直到那天晚上,她看見張博的手骨關節上的傷痕時,才想起了那個帶血的凹洞。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在這個男孩子的心中憋藏著怎樣的一種情感啊?他內心的澎湃是這樣的不可名狀,他內心的渴望又是那樣的強烈。然而,他一個人在獨自承受著,卻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去傷害心中深愛的女孩。

也就是這雙手,給影珊做出了一桌可口的飯菜:也就是這雙手,用一根根木條釘出了多張簡易的椅子和桌子;還是這雙手,用毛筆揮毫出了一幅駿馬圖,高高懸挂在了客廳的中央。

陳影珊漸漸地愛上了這間簡陋而溫馨的小屋,她會在回來的路上采上一把鮮花,插在客廳的玻璃瓶子里。會時常走出她的那間10平米,去隔壁房間撣撣灰塵。啊,以一種寬容的心去對待別人,真是一件心曠神怡的事,陳影珊的心情開朗了起來。

張博會做木匠活,這也是陳影珊沒有想到的,他的這幾件傑作擺放在客廳里,還真就有模有樣。那天張博俯在那張木桌上,一時興起,攤開一張白紙準備塗鴉,陳影珊悄悄站在他的身後,卻明顯的感覺到張博握筆的手有些顫抖,白紙上立刻顯現了滴滴墨痕。張博乾脆放下毛筆,說了一句

「你在身後看著我,我已亂了思緒,定不了神。」

「不會吧,那你為什麼喜歡跟在我的身後啊?我卻不以為然的。」

張博沒有再說話,影珊也只好不再追問。她有時真恨這個男孩,心裡有話為什麼不坦坦蕩地說出來?獨在異鄉為異客,在這個飄泊的歲月里,孤獨的心碰撞在一起,男女之間是會很容易地產生感情的。現在雖然她自己都沒搞清楚對張博是一種怎樣的情愫,但至少她已經有點習慣依賴於張博的照顧了。她喜歡看張博把手中的西瓜皮像變戲法似的變成雕龍畫鳳的西瓜燈,喜歡看張博和幾個朋友圍坐在桌旁打牌時的喧鬧,喜歡聽每天早晨張博上班前的敲門聲,他總是和鬧鐘一樣的準時。哎!這個張博喲,真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喲。

一層窗戶紙就這樣一直懸著,陳影珊也開始猜測張博了,她開始懷疑張博有什麼苦衷或者張博對她本就是一種兄妹情誼或同事情誼,而不是那種男女情誼?「是我多心了?倒是我自做多情了?哎,萍水相逢而已,這出租屋就象是鐵打的軍營流水的兵,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大家就會散夥的了。」陳影珊想的很實際,她已經有打算離開保險公司了。

上次杜雨君留宿了一晚之後,就成了陳影珊的常客了。她倒是個洒脫的人,那天晚上在米兒家的失態好象全然不記得了。以後再看見米兒的時候,仍是姐妹長短的親熱的不得了,對韓楓仍是一如往常的開開玩笑。大家仍是一團和氣,但陳影珊知道,米兒心裡的疙瘩有些揮之不去。

星期天的一大早,杜雨君又來找影珊了。正趕上張博和張小軍都在,四個人就圍著桌子,一起打拖拉機。張小軍的腦門上貼滿了小紙條,卻還在不停的呦喝別人出牌。杜雨君的興緻很高,也一直在大聲的說笑著。這是一個祥和生氣的場面,陳影珊可以完全放鬆的去笑,去鬧,去說俏皮話。她太需要這種年輕人蓬勃的朝氣了,她認為這簡直就是對心靈的拯救,她感覺到自己那種沉寂已久的活力正在復甦。

中午,兩個女孩子去逛了菜場。

「影珊,你想離開保險公司啊?張博知道嗎?他同意嗎?」杜雨君一邊挑著手中的五花肉,一邊問。

「我在公司大半年了,無奈囊中羞澀,撐不下去了,我必需找一份有底薪保障的工作啊。看樣子,我不是做保險的材料呀。」

陳影珊看著眼前一大堆的菜,心想,恐怕過段日子自己連肉都買不起了。

「張博?為什麼要他同意?和他又沒關係?」

「不是吧?我看他對你挺有意思的,你們就沒有那個,啊?」

陳影珊白了杜雨君一眼,「那個?哪個啊?就是見了鬼了,我和他手都沒碰過勒。他對我沒你想的那樣。」

「沒那樣才見了鬼了。」杜雨君自以為看穿了似的,神秘兮兮地盯著影珊的眼睛足有一分多鐘,「哦,你倒是很坦然了,那就是張博那小子自做多情了。你們註定是沒有緣份啊。」

「是喲。」陳影珊的心中閃過一絲可惜,象張博這樣的男孩真是不多見,在對他剛有絲朦朧感覺的時候,卻又要離開了。真的很難想象,如果長期以往下去,她是會愛上張博的。

「天意弄人,隨它去了。打工的生活就是這樣的。」杜雨君看的很明白,她在遠州闖蕩的時間也不短了,男女之間的悲歡離合見得多了。「你這場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的心情故事,日後恐怕會是張博心中一個永遠的痛了。」

一頓豐富美味的佳倄,傾進了影珊全部的心情和留戀。她和杜雨君很精心的做了這一桌菜,只為了表達這幾個月來對張博和張小軍兩兄弟的感激之情。杜雨君買了一瓶長城干紅,她說她堅決不再喝白酒了,紅酒代表友誼地久天長。

席間,大家都很興奮,兩個女孩最終沒有把陳影珊要離開的事說出口。而張博是打心裏面的開心呀,他從影珊對他態度的轉變上得到了極大的鼓勵和勇氣。他愛影珊,這是他自己最明確不過的事實了,從陳影珊踏進保險公司的第一天起,他就被這個女孩純樸而清秀的氣質所吸引。當王主任把影珊和他編在一組的時候,他心中就萬分的感激老天爺這麼垂青他。可是陳影珊似乎對他是一點好感都沒有,整天視他為洪水猛獸般的防著,躲著。張博可以理解小陳的處境,所以他盡量用一種溫和的方式去化解女孩子心中的不安和顧慮。隨著相處的日子久了,他已經無可救要的愛上了影珊,哪怕是面對那張冰冷的面孔,也能在心間盪起浪花。她的一頻一笑,一舉一動,都被深深的刻印在了腦海中。愛的越是深,張博心中的隱痛就越是被剝離的支離破碎。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一直在折磨著他的良知。在遠州的這幾年裡,也只有張小軍知道他在老家是個有妻室的人,他的那張娃娃臉般的稚嫩矇騙了所有的人,包括陳影珊。

張博的老婆是個在家務農的女人,她一直在家盡心照顧著張博年老體弱的雙親,是個賢慧的好媳婦。也是迫於生計,張博兩兄弟都南下打工了,家中所有的擔子都挑在了媳婦的身上,對此張博一直是心存感激。弟弟張小軍,對兄長的心事更是了如指掌的。當初為了供兩兄弟上大學,家中的所有積蓄都用完了,不但欠下一屁股債還累垮了雙親。是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女人站了出來,說,「你們走吧,去遠州賺錢吧。家裡的事我來負責。」帶著這份感激,帶著這份沉重,更帶著一份現實,張博娶了這個媳婦。新婚的第三天,兩兄弟結伴來到了遠州。

這幾年來,兩兄弟賺的錢都寄回家中給父母看病和還債了,張博沒有給媳婦添一件新衣,沒買過一件手飾。張博對媳婦的愧疚是不言而喻的了,而這個女人沒有一句怨言,只是默默地盡守著本份。張博自從認識了陳影珊,內心便翻江倒海的不平靜了,情感和良知的折磨讓他夜夜難寐,痛心疾首。張小軍是理解哥哥的,家裡的嫂子和哥哥之間的差距太大了,這場婚姻說白了,就好象是一場交易,哥哥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做賭注,找了個人幫助這個家渡過難關。而這一切,對張博,對嫂子都是不公平的。如今哥哥有了自己真正忠愛的人,卻不能大膽的開口表白,這種痛苦真讓人同情和不忍。

酒桌上的四個人,高談闊論聊得是天花亂墜,張博看見陳影珊象換了個人似的,活潑,健談,開朗,大方,由衷的笑了起來。他更加喜歡影珊現在的樣子,她的眼神中透露著熱情,釋放著信任。他知道,他的真誠已經打動了影珊,這讓他在高興之餘又多了一份淡淡的憂傷。就憑他現在的這種情況他又有什麼資格對著心愛的女孩道一聲「愛你」?

「張博,在想什麼呢?對陳影珊講的經歷你怎麼沒反應呀?」杜雨君笑咪咪的看著張博,知道這小子走神了。

「經歷?什麼?」張博有點不好意思,抬眼轉向影珊。

陳影珊正在繪聲繪色的講述著她在公交車上的一次經歷,「那天我坐在公交車上,旁邊一個年輕人看見我的裝束和提著的大文件袋,就猜出我是做保險的了。他主動和我搭訕,還掏出名片告訴我他是上海某公司駐穗辦公廳主任,是有意向給員工買保險的。我當時正愁沒有業務,被他這麼一誘惑,竟鬼使神差地跟著他去了他所謂的辦公廳。那是間什麼辦公廳呀,明明就是一間私人住宅嘛。我意識到我完了,上當了。」

張博聽到這,瞪圓了雙眼。張小軍也堅起了耳朵。

「哎呀,後來怎麼樣了,你不是很危險?」杜雨君急了。

「是啊,都怪我想出單心切,當時我驚恐的汗毛都立起來了。這個男人倒是一臉的斯文,長得也很帥的。他倒了一杯水,加了一勺葡萄糖,遞給了我。我哪敢喝呀,只是木納的站在那裡,腦子很亂。這個男人也不勉強我,只是把我扶在椅子上坐下,曲膝輕輕地跪在了我的面前,頭深深地埋在了我的膝蓋上,良久,不作聲。」

「啊,他沒有傷害你吧?」這是張博最最關心的問題。

「沒有,我也很奇怪,他起身後,只問了我一句,『可以抱抱你嗎?』這當然不可以。他說他不是壞人,只是希望和我做個朋友。他告訴我,他是個離了婚的男人,隻身在遠州打拚的日子很苦,很寂寞。只想我做他的紅顏知已。」

「哦,看來他沒有惡意。」杜雨君對這個故事很感興趣,一副好奇的表情。

「我看他也沒有惡意,所以就佯裝答應做他的朋友,我告訴他,他這種交友的方式會嚇著我的。做朋友是來日方長的事,是必需要經歷一個過程的。他馬上表示尊重我的意見,讓時間來考驗他的誠心。我也很誠心地做了一回聽眾,聽這個男人講述他的過去,現在,和未來。並站在他的立場上,去迎合他的想法。結果嘛,他很禮貌地替我叫了一輛的士,並搶先丟下20元錢,讓我一個人平安的回來。我毫髮未損。」

「哈哈,這簡直就是奇遇嘛,後來他有沒有再找你?」

「誰還會去理他喲,他Call了我N次,我都沒回電話。我覺得這個人是患了典型的都市孤獨症了。再遇見他我肯定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哎……可憐的男人喲」

張小軍和張博異口同聲地發出了感嘆,也許只有他們可以理解這個怪異的男人的奇怪的言行吧。

在這個繁忙紛雜的大都市裡,每個人都在拚命的透支著自己的生命,城市的節奏也變得快捷喧囂起來。每天奔忙於高樓狹縫之間,在車來車往之中,人們殫精竭慮地去攫取,又無所顧忌地去揮霍。那種最本真,最純情的東西卻被遠遠地擲之腦後。累了,當人們暮然回首的一剎那,才發現太多的盲從,太多的羈絆讓生命之花枯萎了。而陳影珊就象是這個都市中一朵初綻尖角的小花,吐露著清新的香氣,瀰漫著純潔的味道,雖然樸實但讓人賞心悅目。也許,正是她身上不經意流露出的這種氣質俘獲了公交車上的那位男士,好在有驚無險啊!

一餐飯吃到下午四點多,桌上的殘羹冷炙並沒有影響到大家的熱情,久逢知已千杯少啊,四個人有說不完的話,講不完的故事。

這是個畢生難忘的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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