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杜雨君哭訴隱痛

第五章 杜雨君哭訴隱痛

對於外地來遠州打工的人來說,南方人才市場是最熟悉不過的了。多少人把成就夢想的希望都寄托在它的身上,幾人歡笑幾人愁呀。

今天也不例外,就連場外已經是里三層,外三層了。五湖四海的遊子們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聚集在了這裡。一部分人正翹首望著牆上貼的招聘信息,努力地用筆記著;另一部分人卻抓耳撓塞的在思考著什麼;還有不少人用手機在互通著信息。大門那邊更是人頭攢動,陳影珊拚命的踮起腳尖,但什麼也看不見。

這是陳影珊第二次來到這個地方了。幾個月前,她背著行禮包也是這樣拚命的往裡去想探個究竟,旅途的勞盹尚未去除,一身的灰塵尚未洗凈,站在人群中是這樣的不入格和不協調。影珊也正是意識到了自己的狼狽,徘徊在大門之外心情沮喪到了極點。看到許多人手上捧著代表學歷的紅本子和一摞資歷材料,陳影珊的心都顫抖了。自己只不過是個普通院校的大專畢業生而已,簡歷詳詳細細寫起來還填不滿一頁紙,沒有特長,沒有資歷,沒有後台,沒有——,哎,什麼也沒有!

面對這個強手如雲的場面,陳影珊有點膽怯了,後悔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闖進這個城市,如今才發現自己渺小的如一粒塵埃,微不足道,無足輕重。

今天,陳影珊穿了一身潔白的套裝,如瀑的長發飄在腦後,臉上隱隱地打了一層粉底,施了一絲腮紅,人看上去格外的精神和亮麗。

早上臨出門前,米兒和杜雨君都來給影珊打氣,做了一番思想工作,還特意讓她穿上米兒的真絲白套裙,精心打扮之後,陳影珊就判若兩人了。

再一次站在南方人才市場的門口,雖說心裡仍然沒底,但相對第一次她的感覺要好的多了。她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和足夠的勇氣去接受這場新的挑戰。保險公司的這四個月里雖然沒有讓影珊賺到維以生計的鈔票,但卻磨練了她的意志,轉變了她的觀念,讓她懂得在失敗中求生存的真諦。99次都失敗了,我又何妨去試他第100次,或許這第100次就是你正在苦苦尋求的人生真諦。

進入會場,人聲鼎沸,讓陳影珊想起了家鄉小鎮的集市,一串聯一串聯的展位「一」字排開來。每個招聘席位上都簇擁著一大幫子的人,忙得這些企業的招聘者應接不暇。陳影珊順著人流向裡面走,抬眼一路掃了過去。很多的職位是針對本科及以上學歷的,陳影珊心中有點發怵。不過,沒關係,總有適合自己的,慢慢來。

陳影珊在會場內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遍之後,心裡有了一絲寬慰。有部分企業對大專生的要求也不是很高,辟如文員,會計,統計等職業,陳影珊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勝任的。就這樣,她在自己認為可行的崗位上,一一留下了相關資料,和聯繫方式。其間,在與現場招聘負責人的對話中,陳影珊交流的很自如,也很肯切。當場拍板的企業就有三家,這讓陳影珊喜出望外,接下來的幾天里,她就可以有選拔性的去報到了。

真是太開心了,回去的路上,陳影珊就恨不得插上翅膀,她要讓米兒和杜雨君知道,她初戰告捷了。就眼前的這幾家單位,待遇雖不算很高,但足以緩解她的燃眉之急了。更重要的是,公司有員工宿舍,這樣就不用在外租房子住了。

陳影珊把這次機遇看成是轉變命運的時刻,如果這次求職不成功,她就決定打道回府了,回到江西那個山清水秀的小城鎮安安心心的過下半輩子了,把這次遠州之行全當作一種閱歷的嘗試。眼下,正是這次應聘的成功堅定了她繼續留下來的信念,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在心間悄然升起,

「哦,在這個城市還是有我的一席之地嘛!」

張博並不知道陳影珊的這一系列想法,更不知道下個星期她就要悄然的離開了。也許他還在感情和良知的旋渦中徘徊不前,但伴隨著陳影珊的離開,一切將會結束了。這可能才是他真正得到解脫的時候,儘管這種方式很痛苦,但會很有效。

「嘀嘀嘀,——」

Call機大震,打斷了陳影珊的思路,是杜雨君的手機號在上面顯示。Call的很急,一遍一遍尖銳地響著。陳影珊已經履次感到Call機太不方便了,現在她正在公共汽車上,車子還在慢慢的爬著,好象永遠到不了終點。而自己身上的這個小盒子卻在拚命的狂叫著,給這個擁擠的車廂更是增添了一股煩躁,沒辦法,陳影珊只好下了車,走向路邊的一個公用電話亭。

「喂,雨君,怎麼了,這麼急?」

「喂——」

對方沒有回答,良久,才傳過來一陣抽泣的聲音。

「影珊,我不想活了,『眼鏡』他太欺負人了。——」

「嗚——」

陳影珊明白了,肯定又是黃浩雄去賭博了,這一對歡喜冤家,今天不知道又在演哪一齣戲了。

其實陳影珊不想去摻和杜黃兩人之間的事的,她總認為杜雨君在黃浩雄面前就是一副軟骨頭,也不知道黃浩雄有什麼魅力讓雨君捨不得離開他。可現在,杜雨君在電話那頭哭的是梨花帶雨,這讓陳影珊不得不去安慰了。她真覺得奇怪,女人怎麼一談了戀愛,就這麼弱不禁風啊,杜雨君平時可不是這麼小女人的樣子啊。

杜雨君住在石牌橋,離天河體育中心比較近。房子的租金卻比棠下貴多了,但黃浩雄喜歡這裡。

杜雨君打開了門,陳影珊嚇了一大跳。

這位小姐衣衫襤褸的讓人生憐,袖子和衣擺處劃破了幾道口子,披頭散髮的立在屋內。眼睛紅腫的,臉上青紫的。這是杜雨君嗎?

屋內的情景更是慘不忍睹,桌子、椅子、花瓶,亂七八糟的東西是遍地開花。看來,他們的這一仗實在幹得有點過火了。事態很嚴重啊!

「雨君,你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有人打劫嗎?」

陳影珊一把抱住杜雨君,任由她嚎啕大哭起來。

黃浩雄顯然是不在屋內了,廚房裡傳出來一股烤焦的味道。陳影珊迅速衝進廚房,水壺裡的水早已烤乾,底座被火烘烤的「啪,啪」作響。天啦!這會出人命的啊,陳影珊關掉了煤氣,心情也開始鬱悶了起來。

房間里,杜雨君總算是平靜了一些,陳影珊看著她,心裡被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難受。這是怎麼了?致於會糟糕到這個地步嗎?看看米兒和韓楓,再看看杜雨君和黃浩雄,陳影珊真的是不明白了,到底戀愛是個什麼滋味,甜蜜的還是苦澀的?她羨慕米兒的生活,同情杜雨君的處境,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愛情模式,為什麼就偏偏讓她見到了?這讓陳影珊對一直渴望的愛情又蒙上了一層陰影。哎!今天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沒了。

杜雨君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眼神很木訥的看著陳影珊在收拾地上七零八落的東西。也許是折騰累了,沒有力氣再開口了,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眼淚再一次滑落了下來……

黃浩雄和杜雨君是在一次朋友聚會上認識的,杜雨君所在的台資公司和遠州鑫藝廣告策劃公司搞聯誼活動。那時的杜雨君可是全場的焦點,她亮麗而又新潮,大膽的服飾襯托出她奔放的個性。誰都知道她是老闆跟前的紅人,舞會上的杜雨君目空一切的展示著自己的舞姿,這裡除了老闆,她是不會把任何一個人放在眼裡的。甚至有人背地裡在議論她和老闆有不正當的關係,杜雨君都是視而不見,一笑了之。她知道她的受寵引來了的絕對是同事的非議和詛咒,但是沒關係,只要能贏得老闆的信任和厚愛,他人說什麼都是次要的。有時候,能遭人嫉妒,也是件幸福的事啊。

杜雨君是個能幹的女秘書,在學校學得就是文秘專業。那時的她就已經顯露出給領導做秘書的天賦了。查顏觀色,揣測心理,鞍前馬後,真是無所不能啊。同學們暗地裡送她一個雅號「馬屁女神」,然而這個「馬屁女神」同時又很會調節和同學間的人際關係,對朋友很夠意思,很多人困擾了許久的問題,找到她,她一定會儘力幫忙。由此,杜雨君的威信並沒有因為她擅長的溜虛拍馬而喪失,相反,八面玲瓏的她倒成了同學中的核心人物了。

做老闆的秘書,這可是如魚得水的工作。來這家台資企業之前,就聽說過台灣老闆的苛刻和小氣,杜雨君卻偏偏要進去嘗試一番。最終,她成了老闆的心腹,老闆以前所未有的慷慨對待她,她也是以十二分的誠摯來回報老闆。但有一點是杜雨君十分清楚的,她和老闆之間逢場作戲的事雖然不可避免,但她堅持的是那種「賣藝不賣身」的原則,她把對老闆在工作中的協助,在生活小節上的關照,理解為「賣藝」,用自己的學識和勤勞來賺錢,這沒什麼不對的。致於老闆偶爾的非份要求,她都能機智的躲過。伴君如伴虎的日子久了,杜雨君也就練就了一套化解危機的本領了。這絕對是無人能及的喲。

這個聚會上,心高氣傲的杜雨君就一直沒有離開過一個人的視線。他就是黃浩雄。作為鑫藝廣告公司的業務員,他早已經把杜雨君鎖定為目標了。他很明白,只要拿下了杜雨君,這家台資企業的所有廣告項目就唾手可得了。而今天,這個女孩別具一格的表現方式,更讓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一曲終了,杜雨君拭了拭額頭的汗水,意猶未盡的和朋友說笑著走下舞場。黃浩雄卻不失時機走到了她的面前,又把她拽了進去。

音樂響起,杜雨君的舞步卻邁不動了,眼前的這個戴眼鏡的男人,外表的文雅卻掩飾不住眼鏡後面射出來的野性。這雙眼睛大膽地落在杜雨君的身上,游漓了一遍后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意察覺的微笑。

霓紅的七彩淹沒了杜雨君的表情,在這個派對上,還沒有人敢對她這樣無禮。有礙於眾人情面在場,她強忍著沒有發作。

這一曲是如此的漫長,這個男人的眼光是如此的霸道,他嘴角的淺笑是如此的玩世不恭。也不說一句話,就這樣一直的盯著她,直到舞曲結束。

這是杜雨君碰到的唯一對她不屑一顧的舞伴。杜雨君咬牙切齒地記住了這個眼神,記住了那個微笑,記住了這個與眾不同的男人。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人叫做黃浩雄,是鑫藝公司的金牌業務員,同樣也是老闆的最愛。

以後的日子裡,杜雨君就發現偶遇黃浩雄的機會是特別多,這個男人冷冷的和她擦肩而過,頻繁地出現在台資公司里,卻從來不去主動和她搭訕,看著他以聯繫業務為名,和公司里其它的小姐聊的是天花亂墜,杜雨君有一種強烈的被人戲弄的感覺。

她決定主動出擊。在她的地盤內,這個男人居然對她視若無睹,她要讓黃浩雄明白褻瀆她會是個什麼後果。

可是,第二天一早她收到了一大束鮮紅的玫瑰花,卡片上寫的是:

您在我心目中無以倫比的地位,壓抑了我親近您的腳步。您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向您致敬!

黃浩雄

一種被恭偽的快感一閃而過,「嗯,誰吃你這一套!」一把鮮花隨手被扔進了垃圾桶。

其實杜雨君並沒有意識到這便會是她戀情的開始,一個高傲的女人碰上了一個自負的男人,這其中的故事耐人尋味啊。

黃浩雄是個很富有心機的人,他在公司的業績是排在第一位的。他說過,只要有心,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對於杜雨君,他觀察了很久,不能不說杜雨君對他還是十分有吸引力的。他不但要拿下所有的廣告項目,還要征服女孩那顆桀驁不馴的心。

很長一段時間裡,台資公司的垃圾桶里每天都會出現一束玫瑰,公司的大門外總會準點出現一個身影。直到有一天,玫瑰沒有了,那個身影也不見了。杜雨君才慌了神,那種切膚的擔憂,無名的惆悵一起湧上心頭,黃浩雄怎麼了?

接下來的故事就自然而然的發生了,杜雨君去了石牌橋,去了黃浩雄住的地方。看著生病的黃浩雄斜躺在床上,杜雨君握住了他的手。黃浩雄的眼光變得柔和起來,四目相望的剎那,一把摟過雨君,狂吻了起來。

杜雨君看見窗子上大朵大朵飄下雪團的影子,她疑心是雪的幻覺,是夢境吧?一個男人在喘著粗氣,手已經伸了進來了,在她的胳膊上輕輕撫著,杜雨君感覺像一隻溫暖的小蟲在爬。大朵大朵的雪團在玻璃上留下流動的風景,那些小蟲在胳膊上爬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他俯下身吻她的脖子,隨手關了燈。杜雨君閉上眼躺在黑暗之中感受他的撫摸,他的手心很燙,在身上四處遊走。很舒服,很醉人的感覺,杜雨君一動不動,生怕稍一動就會打破這夢境。睜開眼四周黑黝黝的,只有玻璃那兒的一方微亮,有更清晰雪舞的影子。

他的手指觸摸到她乳*房的時候,她身體痙攣似的動了一下,勾起了更深一層的渴望。杜雨君不由得呻吟了起來,黃浩雄似乎得到了鼓舞,開始大舉進攻了……

黃浩雄是個怎樣的人啊?他居然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懸崖勒馬了,他大概忽然想起了什麼道德規範,還是別的什麼,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然後很無趣地交握在一起不知所措。

「哦,我,我該走了。」

杜雨君心裡恨恨地,在她的慾望被強烈勾起的時候,這傢伙居然嘎然而止,太過分了!

「對不起,我冒犯了我的女神,我不該——」

黃浩雄一臉的謙意,「我配不上你,我會努力讓你真正從心裡接受我。」

對於一個男人所表現出來的尊重,杜雨君一直是很受用的。她不得不原諒他,否則倒顯得她水性揚花了。

黃浩雄成了杜雨君的公開戀人,他們同居了。杜雨君搬進了石牌橋的小屋,開始了居家過日子的生活。金屋藏嬌的感覺刺激了好一陣子,黃浩雄象供奉女菩薩一樣的對待她,整個杜雨君掉進了蜜糖里,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奇妙,一個人在幸福的忘乎所以的時候,總會有潛伏的危機顯露出來。杜雨君是個從小就喪父的孩子,她慣於用自己高傲,奔放的外表來掩蔽內心的虛弱和渴望。而黃浩雄從若即若離到無微不致已經深深打動了她其實脆弱的心靈,如一縷春風,讓她得到了平生未有的照顧。為了他,她可以做一切事。可是,當她發現黃浩雄賭癮越來越大的時候,她的幸福便從雲端直直地摔到了地獄。

今早她去過陳影珊住處后,就被黃浩雄叫回家中。黃浩雄早已不是那副溫情脈脈的樣子了,他們已經冷戰了好幾天了。杜雨君一心想和黃浩雄好好談談,無奈他的一腔大男子主義總是讓談話不歡而散。她愛他的「眼鏡」,她希望可以象米兒改造韓楓一樣去改變黃浩雄,她總是憧憬著和黃浩雄雙宿雙飛的生活,然而事與願違,黃浩雄所有的惡習都開始原形畢露了。黃浩雄已經不在乎她了。

回到家中,黃浩雄正在翻箱倒櫃的找東西。

「雨君,你昨天發的工資不是在這個抽屜里嗎?不見了?」

黃浩雄劈頭蓋臉就問這一句話,自從和杜雨君同居后,他的業績滑跛的很歷害,雖說台資公司的許多廣告項目都給了黃浩雄,但隨著他們關係的公開化,台灣老闆也開始不賣杜雨君的帳了。她的狀況也不如以前了。

「眼鏡,我的工資我自己存了,以後各人的工資自己支配。你不能總是靠我的這點錢過日子吧。你的開銷太大了。」

「什麼?我現在是困難時期,你就這麼對待我?當初我在你身上花的錢還少嗎?」

黃浩雄從衣櫃里甩出一件件高檔衣裙,拽出一個個洋式提包「這是什麼,都是我的錢啊!就我從你們公司里賺的那些錢還不都塞你牙縫裡了。」

「去銀行取錢哪,我那幫兄弟在等我啦,今天我的運氣是不錯的,你不要帶給我霉運啦!」

杜雨君含著眼淚倔強地站在那裡,「是不是我們真的該分手了?」

「分手?想的倒美了,我為你付出的,從現在開始你要慢慢償還,直到我想甩了你的那一天!」

「天啊?!」杜雨君天眩地轉險些栽倒。

「快去吧,取錢了,分手的事你想都別想,小心我們同歸於盡!」

杜雨君沒有動,黃浩雄在她身上搜了一遍沒有發現存摺,惱怒的「啪」得就是一個耳光。杜雨君終於開始暴怒了,她象一頭怒吼的母獅,向黃浩雄撲了過去……

陳影珊收拾好了零亂不堪的屋子,撿起地上摔得粉碎的相框,相框里的兩個人相互倚偎開心的笑著,陳影珊想那時的杜雨君一定是個快樂的公主。可今天,陳影珊有種恍若隔世的感受,為什麼受傷的總是女人?

女人是水,男人是泥。水融化在泥里,水就變成泥了,而泥還是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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