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第 62 章

末日來的其實也不是很突然。

雖然生活在底層,但是他對於這個世界的變化也很敏感。

越來越多的天災,越來越惡劣的環境。

就算是這個小鎮上突然出現了很多瘋狂的海獸和蟲子,他也很快就接受了。

——如果不接受這一切,就只有死亡。

他不想死。

勉強活著也好,生命單純的本能也好,總之沒有自己找死的理由。

很多人躲在屋子裡、躲在陰暗的角落裡,不敢出門,等待著外面的救援。

但是凌燃撿到的收音機里播放的消息,卻漸漸將所有人的希望磨滅了。

——並不是只有這一個小鎮發生了怪蟲的襲擊。

全國、或者說全世界的動物一夜之間都瘋狂起來,不僅發生了詭異的變異,而且開始變得嗜血和殘忍。瘋狂地攻擊人類,襲擊城市,世界一瞬間就癱瘓了。

一開始人類沒有防備,死傷無數。

後來事態得到了一定的控制,很多瘋狂的變異動物被捕殺,小鎮上的人們小心翼翼地活著,就這樣,居然也過去了一兩年。

但是很快,第二輪變異席捲了全球,並且伴隨著恐怖的災難。

火山爆發、地震、海嘯……

整個世界都像是瘋了一樣。

緊接著出現的是大批量的怪蟲。

它們的戰鬥力其實和變異動物沒有太大區別,但是勝在數量上,蟲族的數量眾多,鋪天蓋地,而且繁殖能力極其強大。

變異動物只是一群一群地行動,還有落單的,但是怪蟲卻是鋪天蓋地,數百上千成群,即便是有落單的,但是在這樣的主力蟲群的碾壓下,人類依然顯得很脆弱。

一個又一個城市在它們的襲擊下被夷為平地、淪為廢墟。

剩下的強大的末日生存者們開始聚集在一起,尋找安全的庇護所,建立統一的防線,共同抵抗怪蟲的襲擊。

顯然,這個海邊小鎮的物資就快要耗盡了,而且這樣的小地方,也沒有那些強者過來守護。

活下來的人只有唯一的一個選擇——離開這個地方,前往最近的庇護所。

好幾次在外出尋找食物的時候,他被蟲子襲擊過。

一個十多歲的孩子,要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只知道每一次戰鬥之後,身體的強度和精神能力會越來越強。

甚至只要蟲子的能力不強,數量不多的時候,他還能殺死幾隻蟲子。

當他坐在滿地的血污當中,抬頭看向灰色的天空時,忽然有點想念那張紙上的彩虹。

那樣的彩虹,原本在海邊的小鎮是很常見的。

但是災難發生之後一年多,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雨了。

他看著看著,覺得臉上有點濕。

怎麼會濕呢,明明沒有下雨。

凌燃擦了擦臉,原本瘦弱的胳膊現在充滿了力量,彷彿他的身體也和那些變異動物一樣,發生了奇異的改變。

整個小鎮已經變成了鬼鎮,街道上空無一人。

他小心地避開怪蟲最多的地方,一路朝著記憶里那間屋子走去。

他見過那個放麵包的人,之前她也來過,放過食物和水。

但是災難發生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小姑娘。

她大概是沒有看見過他的,因為他只是生活在狹窄的地下倉庫里,生活在陰影中的一個無名者而已。

凌燃走到那棟屋子面前的時候,屋子四周圍上了很多東西,但是他輕而易舉地翻進了院子里。

院子門上掛了好幾把鎖,敲了敲門,可以聽出來門後面堵著很多東西。

他後退幾步,抬起蒼白的臉看向二樓的窗戶,然後走到牆邊的排水管道旁,順著管道往上爬到了二樓。

二樓也堵得死死的,已經快要天黑了,但是裡面沒有一點光亮。

沒有人敢在晚上開燈或者點蠟燭,小鎮的電力系統在很早以前就被怪蟲破壞了,而照明的蠟燭、火柴隨著時間的推移成了很珍貴的東西。

他抓住窗檐,默默地看著裡面的房間。

天色暗的很快,彷彿一眨眼的功夫,夜晚就來臨了。

遠處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幽藍又神秘,彷彿美麗的燈管。

但是凌燃知道,那是致命的陷阱。

變異的海獸,渾身散發著的光芒,引誘者獵物前去。

蒼白的手指捏緊了窗框,一直到手指發白生疼,他才鬆開了一下,漆黑的眼睛裡帶著壓抑的情緒。

最後,他繞到另一扇防護少一點的窗戶面前,這扇窗戶拉著窗帘,但是後面沒有堵上太多東西。

打碎玻璃之後,他推開後面擋著窗戶的東西,那東西不輕,但是他的力氣很大。

解決掉窗戶上的東西,身形纖瘦的少年低頭鑽了進去。

裡面有點黑,但是他的視力很強,遠遠比怪蟲襲擊之前看的要清楚,很快就發現,房間里顯得很空蕩。

很多東西不見了。

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的感覺,打開房門,依次搜索了所有的房間,包括一樓。

時間一點點過去,等到走遍這個屋子每一個角落之後,他坐在樓梯上,微微側著身子靠在樓梯的牆上。

目光打量著這個漆黑而冰冷的屋子。

這個屋子,他一直想要進來看看。

看看她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的。

一樓很有生活氣息,廚房、客廳、書房……

帶著他不可想象的溫暖,即便是災難來臨,這裡也依然井井有條,乾淨又溫暖。

閉上眼睛,甚至可以想象出陽光透過窗子,落進這裡的模樣。

但是現在,只剩下無邊的夜色,濃烈而冰冷。

所有能用的東西都被收走了,他們離開的時候不是很匆忙,但是一定有一段日子。

因為有些地方,已經開始落灰。

凌燃就這樣靠著樓梯,漸漸地睡著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外面的怪蟲開始撞門,他才醒過來。

手腳敏捷地衝上二樓,可以看見外面已經聚集了很多怪蟲,這些蟲子和海獸一向是分割明確的,海獸有著自己的活動範圍,但是怪蟲卻喜歡成群結隊地亂竄。

這片街區前面有個防護圈,所以蟲子一直沒有過來,但碾壓到這個街區,也是遲早的事情。

他最後看了眼這棟房子,覺得心裡有哪裡扯著的疼,又說不出為什麼。

還沒有來記得見過一面,還沒來得及說過一句話,就可能再也見不到對方了。

這就是這個世界。

冰冷而無情。

-

離這裡最近的庇護所也很遙遠,加上一路上蟲子的襲擊,原本在正常世界里幾個小時就可以到達的地方,現在卻要畫上好幾天,甚至十幾天。

這一路上,他遇到的危險越來越多。

為了一包食物,差點死在一群蟲子的圍攻之下。

為了一點水,就可能會被其他人殺掉。

不僅要防變異動物,還要防備那些在黑暗中露出貪婪和兇惡目光的人類。

他也記不得準確的時間,只是茫然地從一個地方,流浪到另一個地方。

有的庇護所收集了很多倖存者,然而裡面的生存規則卻黑暗而令人噁心。

有的庇護所開放公平,但是一夜之間可能就會被蟲潮吞噬。

他失去了對時間的觀念,卻沒想到,還能再次遇見那個小女孩。

她長大了很多,雖然穿著破爛的衣服,把臉抹的髒亂,五官也長開了不少,但是他依然一眼就認出了她。

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前世見過。

或許是因為,她是他的世界里,唯一有著不一樣色彩的人。

然而那個笑起來很好聽,讓人忍不住想要接近,卻又自卑地不敢接近的小女孩,已經因為意外成了啞巴。

她的父母,也死在同族的手裡。

凌燃救了她。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重新遇見,或許想要和她在一起,或許想要帶著她一起走。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遇到了另一組倖存者,領頭的是個軍人,為人正直,因此這一隊的生存狀態更好。

她跟著這組倖存者,會比跟著他更安全。

凌燃是在夜裡自己走的,然而很快,他就發現自己身後多了一個小尾巴。

末日之後的世界一片廢墟,天空陰沉,大地乾裂,他行走在大地上,卻不是孤獨一個人。

他不敢轉過身,怕那個影子,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一個夢。

怕自己回頭,那個夢就會消失不見。

就這樣走了很久。

之後的歲月里,即便是風餐露宿,即便是生死一線,他再也沒有感受到絕望和痛苦。

因為這個世界里,有了讓他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

他悄悄學過手語。

曾經路過一個城市,電子圖書館里的設備找到了一點儲電設備,接通之後在裡面找到了手語的資料。

凌燃的記憶力很好,不管是在災難來臨之前還是現在。

很快,他就記清楚了所有的內容。

在末日里,她這樣的性格往往都活不了多久。

然而就是這樣的性格,卻總是能遇到對她好的人。

雖然災難之後的世界,人心遠遠比蟲子更可怕,但是依然會有很多善良的人互相在幫助。

所以他才能偶爾離開她去尋找物資,然後小心地把東西放在她能夠拿到的地方。

也許有的人在遇到不公平的待遇之後,會憎恨這個世界,會憤怒地辱罵這個世界,但是她不會。

她好像永遠都是那麼善良,即便是柔弱的外表漸漸被這個世界磨礪地堅硬起來,心依然是柔軟的。

這大概就是人的本質。

就算那些生活艱難的以撿垃圾為生的老人,也會在見到他的時候,給他買一份食物。

即便是在末日到來之前,也有無數這樣的人。

他們生活在痛苦和磨難當中,卻從沒有咒罵過這個世界,沒有怨恨過別人,也沒有一副鐵石心腸。

甚至還會去幫助別人。

看起來很傻,卻正是這樣的人的存在,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明亮起來。

這個世界如何黑暗,如何恐怖,如何令人憤怒。

都不是讓自己的心沉入海底,變得同樣憤怒和堅硬的理由。

這大概,也是他覺得她特別的原因。

一個又一個的小庇護所淪為廢墟,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大型的基地和朝著基地移動的人。

活到現在,能夠繼續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的人,都是足夠強大或者足夠有用,而且運氣足夠好的人。

他們懂得團結起來的力量會更大,開始三無成群,一隊接著一隊的出現。

在一個植物瘋長如同熱帶雨林的廢棄城市裡,凌燃又遇到了那個軍人的隊伍。

隊伍當中少了很多當初見過的人,也多了很多新面孔,而且大家的能力越來越強。

她因為懂得急救和藥草知識,也加入了這個隊伍。

高樓或者酒店裡面,或許有早就盤踞在這裡等待殺戮的人類存在,因此他們選擇了一個沒人的學校。

這個學校很破爛。

牆壁已經倒塌了大半,教學樓上全都是植物攀延生長的痕迹。

而這些植物的頂端掛著很多食物,經過檢測無毒可以食用。

倖存者們乾脆在這裡休息幾日,順便採集一點食物。

隊伍在樓下的操場上聚集生火,享受著難得的安全的時間。

而他走在一間間沒有燈光的教室里,看著裡面凌亂的課桌,可以想象的出來這裡經歷過什麼。

這些他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以前的光鮮亮麗。

凌燃想象不出來學校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卻又感覺莫名的熟悉。

直到走到一間教室門前,忽然停住了腳步。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進去。

以往,他都要在狹窄安全的空間里才能入睡,然而這一次,走到這間普通而平凡的教室里的時候,卻遵循本能地走到了窗邊的一個位置上。

教室里很冷,窗戶早就被砸爛了。

有風灌進來,但是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夜晚。

凌燃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腦海里像是多了很多模糊的畫面,可是怎麼也抓不住,不知過了多久,他坐在椅子上,雙手枕著頭,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裡依然是有冷風,但是很快,身側就亮起了一盞燈。

他轉過頭,想要問是誰。

然後就看見那盞暖暖的燈后一張明亮的笑臉。

少女提著燈,整個世界都暖和了起來,油燈里的火苗,緩緩地跳動著,彷彿他的心跳。

-

等到清晨醒來,窗戶外面已經天亮了。

凌燃第一次在這樣的地方睡著,他看了眼課桌和窗戶,忽然看見窗台上一蠟燭燃燒過的痕迹。

似乎昨晚上的那盞燈,並不是夢裡的幻覺……

他打開窗戶,雙手撐著窗檯,往外看去。

少女站在操場上,綿長的藤蔓從高處垂落下來,遮住她大半個身形。

她轉過頭,朝著旁邊的人露出淺淺的微笑。

乾淨而純粹,彷彿從未被這個世界的絕望污染過。

-

他後來救過她很多次。

但是每一次,都習慣了轉身就走,她不會說話,也不知道他能夠看懂手語。

他們都叫她「小啞巴」。

在這個充滿了死亡的世界里,一個人的名字其實不是很重要,因為在你記住這個人名字之前,他可能就已經死去了。

所以,外號遠遠比名字更容易被人記住。

她也不介意。

有好幾次他和蟲子戰鬥結束后,一覺起來都能看見旁邊多出來的草藥。

久而久之,就連他的身體也習慣了她的存在和靠近。

如果是別的東西靠近,他很快會醒。

草藥上有她獨特的味道,他知道這些東西是來自誰的好意。

或許只是為了報答他,因為她確實是很善良,對每一個人都一視同仁,看見誰受傷了,也會第一個上去幫忙治療。

有一次凌燃在浴缸里醒過來,發現屋子裡有人進來過的痕迹。

他明明記得門沒有關,驚醒也是因為怕因為自己的一點疏忽而導致被別人襲擊。

他也記得,浴缸里沒有這麼多衣服和被子——

既溫暖又柔軟地把他全都淹沒在裡面,只露出一張臉。

然而等他去查看屋子的時候,門卻又是關的緊緊的。

如果不是屋子裡多出來的草藥上帶著熟悉的氣味,他都要懷疑自己已經死了,現在所看到的的一切,都是死後的幻覺。

他還不夠強。

所以才會受傷,才會疏忽,才會需要她來照顧自己。

-

頭好疼。

精神彷彿被人用刀子一點點割開,揉碎,又重新組合起來。

然而每一次這樣的痛苦過後,凌燃都能感受到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走到沙漠戈壁地形區域的時候,凌燃認識了一個大叔。

他姓韓,叫蘇州。

人是從蘇州來的,所以叫蘇州。

至於真名。

「這年頭名字還不如地名好記,你叫我蘇州就行了。」他擺擺手,對這名字這種東西也不較真,「他們都這麼叫。」

「為什麼?」

「沒為什麼,就是想要記下自己的來處,等以後我要是死了,你還能知道我是蘇州人。這年頭誰不是背井離鄉逃難出來的,時間久了,也就想家了。」

凌燃問:「你的家還在?」

「不在了,但還是想。」韓蘇州喜歡抽煙,殺起蟲子來十分兇悍,身上總是有一股血腥味,也沒人敢惹他,除了凌燃。

他看向眼前這個穿著寬鬆補丁衣服,實際上身體越發強壯的少年,問:「你不想家?」

凌燃想起海邊那棟房子。

可那也不是他的家。

他搖頭:「我是孤兒。」

「那就沒法和你解釋了,」韓蘇州笑了幾聲:「人都是會想家的,即便是不想,夢裡也會有家的影子。」

韓蘇州的實力很強,他說這種能力,叫做精神力。

災難發生之後,不僅是動物,就連人也發生了變異。

倖存下來的很多強者,精神力會發生變化,並且有的人還會覺醒一定的異能。

至於異能的內容,每個人都不一定相同,也沒有統一的機構進行研究。

有的地方叫做覺醒者,有的地方叫做異能者。

而這股能力,似乎來自他們更加強大的精神,有的時候,覺醒者甚至可以集中精神隔空推開重物。

越是強大的覺醒者,精神力的作用越廣泛。

這一股力量,也需要技巧來運用。

像是他以往那種不懂技巧的利用自己的能力,不僅精神消耗大,而且效果差。

凌燃跟著韓杭州,一點點成長起來。

他才知道,原來面對蟲子,人類不是只能當獵物。

E基地的生活會更加穩定,如果能夠到那裡生活,對她更安全。

然而進城之後,他沒想到她會被攔在入口。

回去找她的時候,一輛暗綠色的越野車開了進來。

雖然隔得遠,但是他一眼就看見了車裡人的面容。

就在記憶里,這樣的人似乎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是基地高層的某些人而已。

但是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來這個人的名字。

風嶺遺。

來不及細想這個名字出現在這裡的詭異感,他已經和越野車交錯而開,凌燃到了門口,正好看見負責審核的人在她身上撒氣。

他出手教訓了那人一下。

而因為另一個倖存者的解釋,她也成功通過了檢測。

就這樣,他們一起在基地留了下來。

基地很大,也很安全,除了龐大的覺醒者守護著這裡以外,還有專門的能量發動機和能量罩。

這裡是最大的覺醒者聚集地之一。

後來韓蘇州去了別的基地,跟著盤古號離開,而他則留在了E基地。

曾經的少年已經變成了一個戰士,和蘇州一樣,他的名字並不重要。

韓蘇州以前習慣叫他「燃哥」,雖然明明是他的年紀更大一些。

一開始跟著韓蘇州行動的有很多外國人,他們也跟著叫他燃。

RAN,或者RANG。

在發音奇怪的外國人口中,都差不多。

這些頂層的精英隨著盤古號離開,留下來的人,自然而然地將他的名字認成了讓。

有人猜過他們的關係,因為他和韓蘇州總是一起行動。

或許是親人,所以,他大概也是姓韓的。

凌燃並不在意別人怎麼叫他。

而她是個啞巴,更不會叫他,或許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在她的眼底,他可能只是個陌生人。

只是個為了多見她一面,而在城市裡四處巡邏。

為了多見她一面,總是去最危險的地方,一身外傷回來,接過她分發的藥品。

又或者為了多見她一面,每夜都站在離她的小屋最遠的地方,默默看著她的燈火熄滅。

韓蘇州很多話說得對,以前的世界,人死了,名字也就不重要了。現在的世界卻是,人還活著,名字就已經不重要了。

-

盤古號帶著人類的所有精英和大部分的物資離開了千瘡百孔的地球。

很多人感覺自己被拋棄了。

剩下的人聚集在一起,開始打造主宰號。

有了上次的教訓,這一次主宰號的建造過程,開始被無數雙眼睛盯著。

攢夠了錢才能買到一張船票——成了大部分人的共識。

他開始更加頻繁地接任務。

凌燃知道,上一次的主宰號位子千金難求,即便是有他的位子,也不可能有姜月皎的位子。

所以,他選擇留了下來。

但是環境惡化地越拉越快,物資也總會有消耗殆盡的一天。

主宰號上的傳言說,這艘飛船的建造核心是盤古號留下來的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技術可以保證主宰號起飛之後,在很短的時間內找到一個宜居星球。

這遠遠比之前沒有保證的星際旅行要誘惑地多。

源源不斷的物資從世界各地運來,E基地的規模越來越大,人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這艘飛船上。

然而凌燃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深。

似乎有一個灰色的日子,一個死亡的日子,就在前方等著他們。

-

這一天,終於來了。

他醒過來的時候,高度敏感的精神向自己的理智發出了強烈的預警。

凌燃翻身起床,外面的天空還沒完全亮起來。

他看了眼日期。

距離主宰號完工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但是這一天,卻讓他覺得很怪異。

心底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

一切,都會在今天結束。

他穿上衣服,穿過凌晨的大街小巷,穿過雜亂廢棄的城市廢墟,到了那棟小屋面前。

窗戶還關著,過了沒一會,在天空開始泛白的時候,窗戶被打開了。

他躲在樓上的陽台後面,看著她把窗台上不知名的小草往外搬出去了一些。

因為起得早,少女的頭髮還散落地披在肩頭,小巧的鼻子微微翹起,漆黑而漂亮的眼睛帶著一絲霧氣。

韓蘇州走後,她似乎成了他唯一的——

「家人」?

大叔是這樣說的,一個你一想到家就會想起的人,想要保護她、照顧她、勝過於佔有她、擁有她的人,就是你的家人。

家人不一定要有血緣關係,但是彼此間,卻有完全無條件的信任和寬容。

她對於他來說,似乎就像是這樣的家人。

但是凌燃也知道,自己對於她,或許只是個普通人。

他跳下窗檯,抬起帽子遮住臉龐,露出蒼白而清瘦的下半張臉,慢慢朝著基地外面走去。

確認她沒事之後,他要去確認另一件事——

外面有沒有蟲子。

而他剛剛轉身的時候,窗檯前的少女忽然感應到什麼似得,伸出頭往回看去。

她是被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吸引的,轉過頭,卻看見一個孤寂而瘦長的影子,朝著遠離自己的方向,漸行漸遠。

-

彤色的太陽散發著無力的微光,融化在遙遠的天際。墜日黃昏之下,那偌大的圓盤一點點下落,帶著朦朧的銀環,眼看就要消失在地平線上。

凌燃第一時間通知了基地。

緊跟著,基地派出了一個小隊支援他。

然而凌燃很快發覺有什麼不對——

這個小隊里,幾乎沒有什麼強者。

然而他在發回去的消息里,強調了這次蟲子襲擊的程度有多嚴重。

瘋狂的蟲潮朝著基地擁來,這支小隊不要說阻擋蟲潮,就是塞牙縫也不夠。

然而他已經沒有時間多想了。

小隊一邊戰鬥一邊後退,很快就到了基地邊緣。

身後不遠的地方,就是基地的保護罩了。

凌燃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規模的蟲子聚集在一起,即便是基地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小隊里的隊員死傷的很快,還有幾個已經完全被眼前的一切嚇傻了。

「去把基地所有的炸彈-搬出來,繞著外面這圈鋪上!」

「我在這裡擋著,快去!」

最後一聲大喊,才把這幾個嚇得發傻的隊員叫醒,他們手忙腳亂地朝基地跑去。

出任務的時候基地只是說這是一次普通的蟲子剿滅任務,而且還說韓讓會在外面等著他們。

往往有韓讓的蟲子剿滅任務,那都是去劃劃水就行了,這一小隊的人也是這麼想的。

然而……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朝夕相處的同伴一個照面就被蟲子撕成了幾半,如果不是韓讓在前面頂著,蟲子早就打到基地了!

現在也只有按照韓讓說的,在外面鋪設炸-彈,或許可以減少一點蟲子的數量。

幾個人朝著基地跑了幾步,忽然腳下重力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們踉蹌了一下,整個人漂浮了起來。

重力的變化很快,下一刻,又被狠狠摔在地上!

倖存者顧不上身上的摔傷,連滾帶爬地朝著基地放置炸-彈的地方跑了過去。

如果沒有這些炸-彈清除前面的蟲子,他們就連逃跑的時間都不會有!

基地的內部已經開始拉響刺耳的警報,廢棄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回蕩著刺耳的轟鳴聲。

所有的燈光全都變成了紅色,一瞬間,彷彿末日再次降臨!

基地的特製炸-彈是漆黑的方塊,外部極其穩定,但是威力龐大,原本就是用來對付蟲子的,但是這樣的炸-彈需要近距離的精神力引爆。

原本正常的單個炸彈引爆完全沒問題,但是等到幾人在外面堆積了一圈的黑色方塊之後,才發現以這些炸-彈的數量和威力,引爆者是絕無生還可能的!

他們當然不會做這個引爆炸-彈的人,能夠做到這份上已經是最大的努力了,城裡的其他人早就全部朝著主宰號跑了!

小隊的成員看了眼遠處還在瘋狂戰鬥的人影,咬了咬牙,轉頭朝著主宰號的飛船架子狂奔而去。

凌燃伸手,龐大的精神力在蟲群面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屏障,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收攏,無數蟲子的屍體從天上掉落下來。

然而更多的蟲子,前仆後繼地補上了剛剛出現的空隙。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一個熟悉的人影越來越近。

不用回頭,他鋪滿全場的精神力也能知道那個人是誰。

凌燃沒有回頭,另一隻手從腰間的皮帶上取下一個巴掌大的小包,操控著精神力將東西遠遠地扔給身後的人。

「把它給主宰號的船長。」

他以為主宰號至少還要一個月才能起飛,到時候自己的貢獻值足夠再兌換一張船票,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身後的人肯定會提前開啟主宰號,現在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即便是他,面對漫天的蟲子,也會有力竭的一刻。

終究是不能一直保護她。

「你離這裡遠點。」他分出一點精神力,在她四周竭力保護著她。

漫天的蟲子,瘋狂的嘶吼和鳴叫聲,還有漫天的沙塵——

一切都那麼熟悉,似乎這一切早就發生過,而他只不過在將這段記憶重新回憶了一遍。

腦海中甚至自然而然地出現了後面的記憶。

她會後退離開,然後在升降台上,死在另一個男人的手裡。

凌燃的瞳孔猛然收縮,轉過身,正好看見少女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

這雙眼睛和記憶當中的眼睛不太一樣,帶著淚水,像是晶瑩的寶石,反射出令人心疼的光。

她和記憶中一樣,少女開始比劃手語。

謝謝你,

等我?

不是。

她纖細的食指了指自己,拇、食指微曲,指尖抵於自己的頜下,頭微微點了點。

然後,指了指他。

我,喜歡,你。

下一刻,她便朝著他跑了過來。

身後的蟲子依然還在嘶鳴,精神屏障搖搖欲墜,然而眼前的少女的模樣卻越來越清晰。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遠,一眨眼的功夫,他用盡所有心思想要保護的少女,就已經到了他的身前。

然後伸出手,穿過他的腰,緊緊抱住了他的身體。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快速而有力。

重重地跳動著。

然後她抬頭,在精神屏障徹底崩潰,他引爆四周所有炸彈的瞬間,踮起腳,輕輕吻住了他。

用盡所有的力氣和溫柔。

而她眼中的淚水,也落在了他的肌膚上。

滾燙而炙熱。

一瞬間,火焰將擁吻的兩人徹底吞沒——

※※※※※※※※※※※※※※※※※※※※

哭了

凌燃:我他媽原來就是韓讓???

白白:是,全世界都知道了,小皎也知道了,你是,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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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男神養成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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