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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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滄舟以客人的身份在自己家裡呆了三天。

途中被老爹的「熱情」給弄得幾乎只敢躲在房間里,白天又假裝自己正在打坐修鍊。

修鍊得那是痛苦不堪,腰酸背痛,但是沈滄舟倒是把反派的冰靈根領悟了幾分,用靈力時也不至於大開大合。

只是有些沒想到,老爹終究還是把那朵開得正好的仙瓶花給折了,然後煉成丹藥,給「兒子」吃了。

雖然沈滄舟自認為自己原本修為低微,就算現在經脈全斷,但在老爹手裡把經脈接好就行了,大不了重頭再來,根本不用這麼珍貴的藥材。

如若是一個化神期的高手因為經脈全斷而境界跌回普通人,必須重頭開始修鍊,再用這味葯,倒是可以直接恢復到化神期初期的模樣,足可見其珍貴。

趙堰也問了這個問題,然後沈滄舟喜聞樂見地看著反派又被老爹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臭小子,你以為你這破修為值得我用這仙瓶花么?還不是怕你經脈未好完全,以後修鍊出什麼岔子,要不是你是個頂級火靈根,我才不會在你身上浪費呢!哼。」

說完,中年男子便背著手,一副傲嬌的模樣,走出了屋子,把空間留給兩個人。

房間里擺著兩張床,一張原本有的,一張後面搬進來的。

至於為什麼現在兩個人睡在一個房間?

這是個好問題,關鍵是沈滄舟也曾「假裝害羞」地向沈父提出建議,旁邊房間那麼多,他可以單獨住出去,也怕在同一個屋子,偶爾把「木乃伊沈滄舟」磕磕碰碰了,多不好啊?

沈父拒絕得那是一個乾脆,叫上他,當天就把隔壁的床搬了進來,完美解決問題。

沈滄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老爹,居然這麼想要個「兒媳」!

沈滄舟坐在其中一張床上正假裝打坐修鍊,以免崩了自己「辛勤刻苦」的設定,聽見門被老爹帶上,當即睜開眼,往後舒舒服服一癱。

陽光透過窗杦,溫柔地撒在那張如冰雕雪砌的容顏上,光線里,白衣男子眨了眨眼,引空氣中微塵飛舞,他的膚色白皙得恰似透明,唯有淺色的唇微微勾起,角度翩然,那是一個極其放鬆時,才能從心底蔓延的淺笑。

相隔不過半米處的床上,被纏成木乃伊的男子眯著眼睛,偏頭看了一會兒睡在床上的人,而後開口:

「沈滄舟,」

「嗯?」

「你又把裡衣又反了。」

「……」

求別提好么!誰知道你一件衣服里三層外三層的,要不是個冰靈根,就可以直接被捂死了,要維持形象也不至於如此吧?天知道他前幾日在反派的要求下準備換件衣服,神識入空間戒,然後就被裡面幾十套一模一樣的白衣弄得幾乎崩潰。

穿出去真的不會讓別人誤以為自己幾十年不換洗衣服么?

看看,他的衣服是多麼的便捷,現代長袖長褲改裝,又輕鬆又好穿。

沈滄舟用枕頭蓋住臉,把自己當成鴕鳥,假裝沒有聽見,反正他是分不清那幾層長得差不多的裡衣哪面是正,哪面是反。

也就趙堰這個潔癖又龜毛的原主才知道。

在家裡閑了幾天,對比反派天天都是喝葯喝葯喝葯,沈滄舟一天無所事事,痛苦不堪,這才把自己藏在隔壁房間床下的陳年戲本子又翻了出來。

重溫以前的讀物,沈滄舟看得是津津有味,途中反派問了一句:「你不修鍊一會兒么?」

沈滄舟一派煩躁地回復:「不了,我一修鍊只想打人。」

「是么?」反派倒是來了興緻,「是修鍊時比較容易走火入魔,還是一修鍊就陷入忘我之境,人性泯滅?」

他知道天墟派從前有位長老,是一修鍊就失去自我的體質,每次閉關都要把自己用鎖鏈捆在後山的洞穴里,就怕狂躁起來,六親不認,只會屠殺目光所及的一切。

沈滄舟一看反派對自己的事情這麼上心,把戲本子扣在床上,憂心忡忡地同他探討:「難道你們打坐修鍊的時候不會感覺腰酸背痛腳抽筋么?真的,坐久了特別難受,所以才覺得很暴躁。」

語罷,滿是艷羨地說:「我特別崇拜你們這些修為高的人,這樣的苦都吃得下來,是我只想煩躁,想打人。」

語罷,沈滄舟眼尖地看見反派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瞬感疑惑不解。

而後,就聽見反派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聲音問:「所以你至今修為不過練氣,單純只是因為覺得打坐修鍊坐姿很痛苦?」

沈滄舟一頓猛點頭。

趙堰扶額,十分艱難地說:「誰告訴你修鍊時必須用打坐的姿勢了?」

沈滄舟突然感覺不妙,話一快:「金庸武俠小說?」

「那是什麼東西?」趙堰皺著眉問。

「呃……」沈滄舟想了想措辭,試探著說,「一種戲本子?」

然後就看見反派從震驚到難以置信,最後變成麻木:「那些書不能多看。」

「哦。」說笑話呢,少了戲本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沈滄舟也就聽聽而已,該玩該看的一樣都不落。

「你爹就沒有告訴你,打坐只是個形式,而修鍊才是根本嗎?」趙堰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是一位師父,正在對一個從未修鍊過的孩子淳淳善誘。

關鍵是這個孩子坐擁財富,有著天下修士求之不得的天姿,卻傻到不知如何利用。

「啊?」沈滄舟愣了一瞬間,突然反應過來,「那你一般是怎麼修鍊的?」

「一般來說,坐著修鍊,」隔了半米的距離,趙堰瞥了眼「噌」地一下坐起身來的人,那張無比熟悉,卻又陌生至極的臉上一時表情生動,讓他想起了天墟派後山的小動物。

那些小動物一直散養,對人的戒備心很低,偶爾從草叢裡躥出來,撞到了他,也只會抬起頭傻傻地望著他,樣子蠢萌蠢萌的。

「當然,躺著修鍊也未嘗不可。」

聽完這句補充,沈滄舟渾身都僵硬了,心裡萬千草泥馬奔騰而過,只想仰天長嘯:武俠小說害我!

丟人現眼的沈滄舟默默地又癱了回去,並把頭埋在了軟軟的枕頭下,試圖逃避自我。

「木乃伊」笑了笑,沒有再打擊他,只是隨口問了句:「你又在幹嘛?」

對面的床上,雪白的衣袖在深色的被子上攤開,像黑黝黝土地上落的薄雪,又像潑墨山水裡的留白。

隔了許久,久到趙堰以為這段對話已然結束,不會再有閑談時,才驟然聽見被子里傳來一個悶悶的聲音:

「沒看見嗎,我在一邊睡覺一邊修鍊。」

嘴角的笑再也憋不住了,趙堰拍了拍那人拱起的背,假裝認真地教導:「慢慢來,先別睡著了。」

「誰睡著了!」被子陡然被掀開,露出怒目圓睜的一雙眼,沈滄舟完全完全被惹炸毛了,張牙舞爪地朝反派撲了上去。

為什麼以前竟沒有發現反派是大戲精兼毒舌鬼?

而在趙堰眼中,一隻小奶貓朝他耀武揚威揮了揮細嫩的爪子,發出呼呼的警告聲。

可以說是很可愛了。

撲倒一半,沈滄舟突然想起反派現在是個「木乃伊」,是易碎品,得輕拿輕放。

然後硬生生改道。

得益於反派這經常修鍊的身體,反應能力不是一般的高,以前的沈滄舟最多也就想想,結果肯定是以「虎軀」壓碎「木乃伊」,但現在卻不同以往。

幾乎是心念一動的剎那,身體便自覺做出來相應的動作來,然後「咚——」的一聲,硬生生改道的結果就是——

沈滄舟如同一條鹹魚,一頭栽進了兩張床中間半米的縫裡。

然後完美嵌在了裡面,掙扎半天,就是出不來。

沈滄舟:「……」

「哈哈哈哈哈……」頭頂驟然傳來反派止不住的笑聲,沈滄舟一張臉與冰涼的地板親密接觸,躺在地上默默思考人生:

他是誰,他在哪兒,他在幹什麼?

他可以現在就把反派踹了么?

看《破天》一書的時候,他還為主角與反派之間的各式互損而捧腹大笑,一邊歡快地和其他讀者一起打出「哈哈哈哈」的評論,一邊給作者投推薦票。

現在與原文隱藏BOSS親身接觸,沈滄舟悔不當初,現在流的淚,都是以前在文下叫囂作者寫兩人互損時造的孽。

等趙堰笑夠了,沈滄舟感覺到一雙手提起自己衣領,像逮住貓後頸一般,把自己從兩張床中間縫隙提溜了起來。

這一次,沈滄舟選擇默默轉身,然後側卧躺倒,只留個哀傷的背影供反派想象。

沈滄舟:臉是什麼東西?他好像快要莫有了。

「我要開始修鍊了。」

「嗯。」

「我真的開始修鍊了!」

「嗯嗯。」

「不許再打擾我!!!」

「……」

在沈滄舟目光不能及的地方,一雙墨瞳里盛滿了笑意,不同於那雙眼以往主人的恣意張揚,活力青春,那笑更似一晃而逝的夕顏,盛放與凋零共存的緋櫻,因為太過珍惜,而顯得易碎般美好。

「好,這一次不打擾你便是了。」

午後的時光漫長而懶倦,養傷的人一心養傷,鹹魚的人一心划水,各有各的樂趣。

趙堰聽見了自己的嗓音,清脆如琵琶語,終於不再是以往那般冰冷厭世,讓他聽來,自己都感到淡淡的厭棄。

所以天墟派上下皆知,那個宗門內一千年來天賦最高的弟子,是位不喜與人接觸,不喜過多言語的人。

他人生中十之八九的時間,都呆在砌雪峰上,修鍊大道,參悟冰雪,磨練劍招,除了偶爾與師父接觸,和同門交流的時間都很少。

著他修為越來越高,最終以不過百的年齡達到了與師父齊平的高度,那些後來的修士們見到他都會規規矩矩,恭恭敬敬行禮。

哪怕是剛入宗門內,那些性子里活潑的小修士們,在得知他不愛說話后,便不會有任何人來「觸他霉頭」,主動上前同他交談。

久砌雪峰山冰雪瀰漫,峰頂上,一年四季,有三個季節都是冰天雪地,而他的靈根又是頂級冰靈根,慣與冰雪為伍,久而久之,待人便毫無生氣。

有時候他都快要忘了,自己是不喜說話,還是不能說話了。

而現在有個人在旁邊生機勃勃,嘰嘰喳喳,趙堰第一次感覺,換了個身體,挺好。

就像在交換靈魂的那一瞬間,忘卻了曾經歷經過的,一切冰冷與黑暗的過往。

就像是……互換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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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反派互換靈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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