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儘管已經把鳳辭塵深深地得罪了，但是陸爻卻依舊厚著臉皮賴在醫院的病房裡不肯走。

畢竟他的師父已經發話，要是鳳辭塵不肯原諒他，他也不必回師門了。聽師父話里的意思，要不是他被什麼要緊的事纏住了脫不開身，肯定是要馬上訂機票回B市找鳳辭塵當面賠罪的。

這話雖然是故意說給鳳辭塵聽的，但也代表了清一派的態度，他們不願意輕易開罪鳳辭塵這個來歷不明卻實力莫測的玄門前輩。

陸爻若是能求得鳳辭塵原諒自然是皆大歡喜，否則師門就算不會真的將他逐出，但是重懲是絕對免不了的。

於是陸爻抱著顧老爺子花了錢的理由堅持要留下，而且他得了自家師父的指點，專門跑去外面買了一大堆含糖量爆表的點心蛋糕，殷勤地把vip病房裡面小會客室的冰箱都塞滿了。

顧嶼看得有些想笑，這陸爻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把鳳辭塵當個三歲小孩來哄。方才把人得罪狠了現在買些甜品就想賠罪？

看著鳳辭塵端著一碟提拉米蘇，滿意足地坐在靠窗的沙發上用小塑料勺挖著吃，顧嶼抿了抿嘴角，默默記下了鳳辭塵的這個愛好。

陸爻更是暗中鬆了口氣，看來師父給的情報還是很管用的，至少眼下鳳辭塵看著他的眼神變得溫和了不少。

門鈴忽然響起，趙修文走過去開門，一名漂亮的小護士把手裡的快件交給他：「顧嶼的快遞。」

趙修文禮貌地道謝后，在小護士不舍的目光中關上門，低頭看了一眼快遞的寄件人，皺了皺眉，「何導寄過來的。」

顧嶼摔傷了腿已經三天了，導演何振曉除了第一天安排車送他到醫院以後，這兩天連個電話問候都沒有，讓趙修文心裡也有些疑惑。

何振曉不是那種不知世故的人，相反他在娛樂圈裡是有名的好人緣，跟他合作過的人就沒有說過他一個不字，這一次他對待顧嶼受傷的態度實在是有些過分的冷漠，別說是到醫院來探病，就連在微博上問候兩句都沒有。

甚至外頭的娛樂媒體和自媒體都開始揣測男主和導演之間產生嫌隙，所以何振曉才會對顧嶼這個態度。甚至還有自媒體編寫了洋洋洒洒幾千字的文章，通過幾張現場活動照分析兩個人之間的恩怨始末。

這些娛樂新聞都是顧嶼的助理小姑娘李雪婷整理出來的，這幾天顧嶼住院，她也得了幾天假，於是天天給顧嶼轉發這些娛樂八卦，也不知道是太閑了還是想在自家老闆面前刷刷存在感。

顧嶼直接拆開手裡的快件，裡面一摞裝訂整齊的A4大小的列印紙映入眼帘，封面套了塑封，《宸月傳》三個黑體字看上去很醒目。

「新劇本？」顧嶼拿著那冊新的劇本翻閱了幾張，就發現劇本里的劇情修改了不少，不覺挑眉，「沒聽說何導打算改劇本啊？」

趙修文擰眉：「我打個電話問問。」

他一個電話打過去，過了很長時間對面才有人接通：「何導，我想問問......」

隨後，趙修文嗯嗯啊啊地應了幾聲，又安靜地聽對面說了一會兒才回應道：「嗯，好的，我知道了，我會處理好的。」

直接掛斷了電話。

房間里的幾人不約而同地看著他。

「何導出事了，前天在送完你到醫院以後，回去就被軌道車上掉下來的三腳架砸傷了腿，現在在家中休養，劇本不是他寄的。」趙修文冷靜地看著顧嶼。

顧嶼聞言，合上手裡的劇本，隱晦地掃了一眼自己還貼著膏藥的腿。

何導也被砸傷了腿，是不是有點兒太過巧合了。

趙修文從顧嶼的手裡拿過劇本，翻看了兩頁后眉頭皺得更深了：「這字跡......」

「有什麼問題？」鳳辭塵叼著透明塑料小勺子走過來溫和詢問，剩下的包裝盒被他捏成一團扔進垃圾桶里。

「這字跡，看著像是何導的親筆。」趙修文作為天盛娛樂的金牌經紀人，曾經跟何振曉簽過不少合同，對方的字跡他自然是認識的。

「我看看。」鳳辭塵話音未落，旁邊的陸爻就已經接過劇本然後恭敬地遞給他。

鳳辭塵上下打量了陸爻一眼，後者難掩心虛地垂下眼瞼。

畢竟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有些天賦又未經挫折，難免傲氣些，鳳辭塵自然不至於跟他計較，更何況他剛才還吃了陸爻買的蛋糕。

蛋糕還很好吃。

鳳辭塵並沒伸手去接，反而是問他：「你看看，有什麼不妥？」

陸爻一愣，但見鳳辭塵這話語間的意思竟然是要考校他，心中不免狂喜，能得到這位連師門掌門都十分尊崇的前輩的指點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於是他仔細地把手裡的劇本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又用手指摸了鋼筆的字跡放在鼻翼下嗅了嗅這才謹慎地開口：「依晚輩看來，這紙上沾了鬼氣和怨氣，特別是這處手寫的名字，怨氣歷久不散，倒像是對方刻意留下的記號。」

鳳辭塵頗為讚賞看了陸爻一眼，接過那部劇本后隨手扔到了旁邊的沙發上：「這處簽名對於對方而言，就是引路的明燈。即使相隔千里，留下這怨氣的人也能找到......」

他將目光投向這份文件的收件人，還躺在床上的顧嶼。

顧嶼嘴角一抽，不大確定地指著自己：「我？」

鳳辭塵頷首。

失去了玉符遮掩氣息的顧嶼對於這些異類而言，就是一顆行走的人形補藥，沒有任何東西能抗拒來自天性和本能的貪婪。

再過些時候，那些玄門裡的人得到消息恐怕會更加坐不住。

顧嶼默了一瞬，如果這話是陸爻說的，他自然會扔給對方一個大白眼，但從鳳辭塵口中說出來，他就只能幹笑著點點頭敷衍過去了。

看著鳳辭塵那張格外好看的臉，顧嶼在內心鄙夷了自己一秒，他也沒想到自己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顏狗。

趙修文本打算安排顧嶼的工作助理李婭婷來照顧他，但是VIP病房24小時都配有專業看護，再加上鳳辭塵和陸爻兩人都打算留下來，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己則趕回公司去加班了。

作為金牌經紀人，他手上的藝人不止顧嶼一個。

趙修文離開以後，顧嶼看著殷勤地向鳳辭塵討教玄學的陸爻，忽然感覺自己與這個房間里的氣氛格格不入。

特別是在看到鳳辭塵不計前嫌，溫和仔細地給陸爻講解答疑的時候，他更覺得自己跟這兩人畫風不同不兼容。

不是來照看他的嗎？為什麼這兩人把他撇下了？

顧嶼不聲不響地踢了踢虛搭在腿上的被子，一陣久違的刺痛才讓他記起自己腳踝上的傷還沒有痊癒，現在還貼著膏藥呢！

「怎麼了？」他這邊的動靜輕而易舉地將鳳辭塵的注意力轉移過來。

顧嶼心中暗喜，臉上卻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想去倒杯水的，不小心碰到腳上的傷。打擾到你們真抱歉。」

鳳辭塵聞言，回頭讓陸爻幫著去接熱水，自己則在病床邊坐下，在顧嶼茫然的眼神中一把抓住了他挽起褲腿露出的右腿。

顧嶼的個子很高，一雙大長腿修長且結實，麥色的皮膚與鳳辭塵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陌生的微涼觸感讓顧嶼下意識地想將自己的腿抽回來，不料鳳辭塵看著弱不禁風，手上的力道卻意外的大，握住他腳踝的那隻手紋絲不動。

「別動，我給你看看。」鳳辭塵輕聲道。

顧嶼眼角的餘光掃到端著一杯熱水傻眼地站在旁邊的陸爻，於是也不掙扎了，任由鳳辭塵用手輕輕地撫上他貼著膏藥的腳踝。

鳳辭塵直接把他腳上貼上不久的膏藥揭下來，然後一點一點地揉按顧嶼還帶著幾分紅腫的腳踝。

感受著對方漂亮得玉雕般的手指在自己的腳踝處溫柔按壓，顧嶼感覺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

雖然自己有二十三年豐富的單身經驗，但是顧嶼還是對於自己莫名的心悸有了個隱約的猜測。在遇見鳳辭塵之前，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見鍾情這種庸俗的東西，一見鍾情不過是見色起意罷了。

但是現在他十分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對鳳辭塵見色起意了。

隨著鳳辭塵的動作，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有一股清涼柔和的力量順著自己的皮膚緩緩滲入，而被那股力量遊走過的地方所有的疼痛感都立刻緩解，就連紅腫的傷處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這......」不到一分鐘后，鳳辭塵鬆手，去病房裡的洗手間洗手。

顧嶼遲疑了一秒，試著站到地上。

原本還脹痛不已的腳踝已經完全癒合，他試探著在地上跳了跳，依舊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

陸爻把手裡的熱水放到顧嶼的床頭柜上，一臉震驚地低頭看著顧嶼的腳踝，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嗓音：「沒想到前輩的修為如此高深，竟然能達到靈力外放的程度。」

顧嶼默了一瞬：「說點兒我聽得懂的。」

陸爻咽了咽口水，聽著洗手間里嘩嘩的水流聲壓低聲音告訴顧嶼：「剛剛前輩用靈氣直接幫你療傷，這麼說吧，就算在我的師門之中，能達到靈氣外放的不超過這個數。」

他伸出自己的一隻手掌在顧嶼面前劃過。

儘管顧嶼並不想承認，但是他也沒法昧著良心否認自己腳上的傷的確是在鳳辭塵的處理下以完全不能用科學解釋的方式癒合了。

洗手間里傳來陣陣壓抑的咳嗽，顧嶼幾步走過去，就看到鳳辭塵扶著洗手台用拳頭抵在唇邊咳嗽，他的膚色越發白皙，倒是眼角卻因為這陣劇烈的咳嗽而微微泛紅。

清冷如雪的臉色映襯之下，竟有幾分難以言喻的嫵媚妖嬈。

顧嶼按捺下心底異樣，關切地遞上熱水：「你還好嗎？」

旁邊的陸爻一拍大腿，大意了，顧嶼居然用他倒的熱水去借花獻佛了。

鳳辭塵接過熱水微抿了一口，輕舒了口氣：「沒事，老毛病而已。」

陸爻聽了這話，心底卻浮起一絲疑慮。

按說能達到靈力外放境地的玄門之人，必然是受到天地靈氣滋養的。平日里別說是感冒咳嗽，就算是受了致命的傷也能憑藉自己的修為修復。

鳳辭塵的修為這般深厚，怎麼一個小小的咳疾不能自愈？

「反正是在醫院裡，明天我找人給你做套體檢吧？」顧嶼提議。

鳳辭塵笑了笑，直接拒絕道：「不用了，你的腳傷既然好了，明天就搬去我那裡吧。」

顧嶼頷首：「也好，你家的地址在哪兒？我的東西不多，隨便找個房間就能安頓下來。」

「長安西路，1號。」鳳辭塵報出自己的地址，「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搬家吧。」

陸爻：「......」

這兩個人之間完美契合的氛圍是腫么回事？他怎麼突然感覺自己應該在車底而不應該在這裡？

等等，長安西路1號？

陸爻後知後覺地想起這個地方，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裡的確有一棟房子，還是一棟建造年代超過了兩百多年的古宅建築。

每次當他經過那棟古宅的時候，都忍不住駐足觀望。古宅由一條窄巷進入，整棟房子呈凹字形結構，形似亡字；巷口正對路口，正沖為箭，極易傷人。

不過那宅子旁邊便是一大片國家公園，后倚山脈，前臨凈水，氣勢磅礴，生氣不絕。

不適宜活人居住，卻是一處風水絕佳的......陰宅。

想不到住在裡面的人不是別人，卻是鳳辭塵。

陸爻的表情很快就回復正常了。

若是別人去那裡居住，只怕不出一個月就會非死即傷，但屋主是鳳辭塵的話，自然不會有這樣的困擾。

事實上，由於近些年房價一直蹭蹭蹭地上漲，有些收入不高的玄門中人還會刻意打聽一些出過兇殺案或者鬧過靈異事件的房子，以低於市場價的價格去購買這種房子。

畢竟都是玄門的人，他們住進這樣的房子還不知道是誰怕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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