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重逢

從京城到樅陽的途中,因為沈清如身上還帶著傷,三人趕路的速度都放慢了下來。過了半個月,他們才趕了大致一半路程。

沈清如有些擔心可能會跟軍隊錯過,燕西卻讓他放心。

「我已經給將軍送過信了,」燕西道,「將軍來信說他如果先到了樅陽,會在樅陽稍作休頓。」

沈清如茫然點頭,又忍不住問,「這樣可以嗎?」

戰爭結束的喜訊應該已經傳到京城了吧,戚將軍這樣故意放慢腳程真的沒問題?

燕西看了他一眼,正經道,「軍隊經過艱苦抗爭早已疲憊不堪,稍作休整也是應該的。」

沈清如:「……原來如此。」

房外傳來顧啟叫他的聲音,沈清如轉過頭看去,就見顧啟手裡拿著藥膏等著他。從上路的第一天開始,顧啟就把他背後的傷當作天大的事來看待,每天都固定時間要給沈清如抹葯,而且是內外兼修,沈清如本以為他裝作病好就不用再喝那苦的要命的葯,豈料還是躲避不了。

顧啟微微笑著看他,「清如,去房間擦藥了。」

沈清如無奈又鬱悶,「哥,我已經差不多好了。」

「差不多是差不多,要好全了才行。」顧啟保持著笑容,卻不由分說地拉過沈清如的胳膊,將人帶出了房間后他才回過頭對著燕西笑了笑。

「燕副將,一路上麻煩您了,也就今晚能在這鎮上找到客棧休息,就不打擾您了。」

燕西剛剛點頭,就見顧啟一把關上了門。

他總覺得顧啟對他雖有尊敬,但更多的還是疏離,不過顧啟接人待物都是溫和有禮的模樣,他也挑不出錯來。

或許有資質的才子都這樣?燕西突然想到裴與朝那副不正經的樣子,搖了搖頭,果然還是性格問題吧。

他又想到將軍送來的信,心裡還是揣揣不安。將軍在信里只囑咐他好好照料顧啟二人,完全沒提到京城穆丞相的那件事,可是燕西記得他可是寫的清清楚楚送去給將軍的,將軍不可能不知道。

難道……要等到他回到軍隊再整治他嗎?燕西默默嘆了口氣。

再說當時軍隊里發生的事情——裴與朝還在為燕西送來的信生氣。這種消息的傳達是由鶴北負責,當時裴與朝恰好也在軍帳中,聽到信的內容的時候,他震驚地一時都沒回過神。

戚源聽完消息,沉默了片刻后,嗯了一聲。

「讓他先將人護送到樅陽,其餘的事之後再談。」

鶴北:「是。」

裴與朝望著戚源的神色,將軍好似一點沒生氣。他實在無法理解,「將軍!燕西膽子也太大了!在這種時候他竟然公開與皇帝的意願作對,他還、還私自使用將軍的信物,還把穆丞相的人情給用完了!」

他氣得在軍帳里走來走去,「穆丞相是多好的幫手啊!京城裡也就他離皇帝最近,這下好了!什麼都沒了。他還幹了什麼來著?啊,他現在還將人接過來?接過來幹什麼?救回來一尊菩薩供著嗎?」

鶴北皺了皺眉,「燕西是想為將軍招攬人才。」

裴與朝瞪他,「你閉嘴!你跟燕西是一塊兒長大的,你就知道為他說話!」

鶴北:「……」難道你不是?

裴與朝幾乎要氣昏了頭,他可是費盡心思為將軍謀划回京城之後的事,穆修遠更是這計劃里不可缺少的一環,如今燕西這一下打亂,實在讓他焦躁極了。

戚源終於發話,「燕西他處事利落乾脆,不僅救下一條人命,更是為北翊留下了一位人才,這一行為值得讚賞。」他頓了頓,「當然,私自使用軍中物品和先斬後奏都違背了軍規,等他回來再行處置。」

裴與朝不可置信,「將軍,你就——」這樣放過他了?

戚源輕咳一聲,接過鶴北手裡的信紙,擺了擺手,「你們下去吧。」

裴與朝還要辯駁,鶴北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往外拖,卻突然聽戚源又道,「對了,回京城的計劃暫且作罷,先在樅陽稍作休整。」

裴與朝:「……哦。」

直到被鶴北拖出了軍帳,裴與朝還愣愣的。

鶴北舉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氣傻了?」

裴與朝沒好氣地打開他的手,「說什麼呢?你倒是看看燕西這一路惹了多少事,送個消息罷了,他還抓了個書生同夥跟著他,最後又將人直接丟在樅陽,要不是將軍發現,那人說不定就被皇帝的人抓走了,然後把我們的事情都抖出來可怎麼辦?這還不算完,他後頭竟然還私自做決定救那個姓顧的那個誰?現在還要將人帶過來!當初就不該讓他去傳消息,大字不識幾個!」

鶴北沉默片刻,道,「不讓他去,讓誰去?」

裴與朝被噎了一下。

除卻將軍和鶴北,在軍中他還真找不到有誰能和燕西一樣可以在帝王的幾番派人追殺下活著到達京城。戰時將軍自然不能隨意離開,而鶴北掌管信息網,擅長暗伏,也不好離開將軍。這樣看,燕西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鶴北見他不說話,就要離開,裴與朝拉住他,表情凝重,「你剛剛有沒有聽清楚將軍的最後一句話?」

「……去樅陽?」

「不是,重點是不回京城啊,」裴與朝眉頭緊皺,「將軍之前一心要回京城,現在怎麼又不急著回去了?」

鶴北:「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裴與朝憂鬱地說著,突然反應過來,「誒?對啊,將軍不回京城了!京城的那些計劃可以擱置了,那不就可以繼續用我之前建議將軍的計劃了嗎?」

鶴北瞧他一瞬間又高興起來的模樣,搖了搖頭,繼續去處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離樅陽也就十幾公里的路程了,他得去安排妥當。

軍帳里,戚源展開信紙,又將整封信看了一遍,目光在沈清如三個字上停留了一會兒。他往後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腦海里又劃過元宵節的那一幕。

那溫暖的擁抱觸感……他忽然捂住額頭,疼得皺起了眉,記憶的破碎讓他有幾分不解。似乎從那個擁抱到意料之外的刺殺之間還發生了什麼,可是他記不得了。

半晌,疼痛緩緩退去,戚源盯著信紙,眸光沉鬱,他折起信紙放在油燈上,火苗很快吞噬了邊角,繼而席捲整張紙,化為灰燼。

沈清如三人真正到達樅陽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一個月了,樅陽稍稍靠近邊境,氣候較為乾燥,冬季寒冷,臨近夏季的時候卻也早早就熱了起來。

沈清如終於扔了顧啟讓他天天捂著的暖手爐,脫下了又厚又重的皮裘,感覺一身輕鬆。身上的病早已在途中好全了,顧啟也終於放心讓他獨自去街上閑逛。

憋久了的沈清如看什麼都覺得新奇好玩,燕西將馬車牽去客棧的後院,顧啟去處理入住的事情,他就開開心心地奔向了市集。

上次來樅陽的時候,沈清如處於失明的狀態,而之後眼睛康復又急急趕往了京城,都未能好好觀賞樅陽的景色。他還記得當初元宵節那繁華熱鬧的氣氛,只是可惜沒能親眼目睹。

說起來,當初就是在樅陽遇見宜水的。沈清如買了串糖葫蘆,樂滋滋地啃著,他終於想起了宜水,不免有幾分懷念。

也不知道這次去拜見戚將軍會不會遇見宜水,若是可以倒也是好事一樁,正好兩個人都於他有恩。

沈清如一邊想著,一邊左右看著小攤上的玩意兒。街上人來人往,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手裡的糖葫蘆滑了出去,沈清如急忙伸出手去抓,卻抓了個空,只得眼睜睜看著糖葫蘆落在了前方人的衣袍上。

糖葫蘆滾了幾下,掉在地上,鮮紅的糖漿粘在衣袍上面,十分醒目。

沈清如尷尬不已,忙道歉,「抱歉!抱歉!這位兄台,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慌亂地話都不知道怎麼說,突然抬起頭,然後就見衣服的主人安靜地凝視著他,一雙黑沉沉的眸看不出絲毫情緒。

沈清如後退一步,像是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背著手,神色無措。

其實他心裡有些害怕了,因為這個人,長得好凶啊。

戚源沉默著,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瘦了,也高了點。他的視線在少年袖角沾到的糖渣上微微一頓,還是一樣貪吃。

沈清如:這個人怎麼一直盯著他?好凶的樣子。

他糾結地皺緊了眉,滿心思考要怎麼擺脫此時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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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對宜水的印象

沈清如:這麼溫柔的人,長得肯定也很溫柔啊。

論對戚源的第一印象

沈清如:長得好凶!特別凶!

戚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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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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