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貴妃
「陛下今日有些衝動了。」御書房內,宋相坐在左下首,語重心長道。
「舅舅也以為,朕應該答應寧國的請求?」沈辛淡淡問道。
「陛下,兩國相交,以信為重,若是陛下長此以往下去,只怕不利於與他國建交,也會影響陛下名聲,便是真要拒絕,也應當委婉拒之。」宋丞相循循善誘。
「陛下繼位時本就有諸多爭議,理應在名聲上面更注意些,否則日後被當做攻訐論點,麻煩會更多。」
然而沈辛卻並非是能被他人意見而左右想法的人,曾經不是,現在更是如此。
「舅舅多慮了。」沈辛平靜說著,還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若是有人想說,那……就讓他說不出話來好了。」
宋丞相心中一怔,領會到對方的意思后就忍不住道:「以暴制亂,不可取也,堵得住朝堂百官,也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
「舅舅這可說錯了,若說別的或許還有困難,可這天下,再簡單不過。」沈辛轉身坐在椅子上,行雲流水在紙上書寫了幾個字。
水可載舟。
可後面應該還有半句,亦可覆舟。
「所謂民如水,這個民,可不是那些指那些只會拿筆杆子罵人的文人。百姓千萬,所謂文人又占幾何?」沈辛淡淡笑道。
讓文人閉嘴或許不容易,可讓百姓閉嘴卻十分簡單。
「陛下就不在乎史書上將如何記載?」宋丞相還是不肯放棄。
「史書?」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東西,沈辛一把擱下筆,施施然靠在椅背,「朕連逼宮都未曾怕過,還怕這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舅舅恐怕想差了,那等酸儒文人才在意名聲。」
「而朕,是帝王。」聲音雖平靜,卻擲地有聲。
帝王之名,看的從來不是名聲,而是他在世時的功績。
完了還感嘆一聲,「舅舅老了。」
少了年輕人的衝勁和無畏,多了幾分暮氣,顯得畏首畏尾。
這讓沈辛不禁想了想自己上輩子後面幾年是否也如此,最終還是欣慰地發現人與人還是不一樣的。
宋丞相見勸不住沈辛,便也只能無奈退場,只是離開時向沈辛請示想去後宮看看皇后。
沈辛允了。
而在看不到宋丞相后,一道暗影才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室內,沈辛並不意外,淡定從對方手中接過傳遞給自己的消息。
並不意外,是寧國最新情況。
事實上,寧國的淪陷敗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迅速,這是一場籌謀了多年的陰謀,只等時機成熟之時突然爆發,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整個寧國。
在外人看來的偶然,卻是別人謀劃了許久的必然。
曾經沈辛也因為沒查明情況就貿然借兵,結果得了個的幾乎全軍覆沒的結果。
既然重來,也就沒必要用這麼多人命去吃這個虧了。
然而這一切,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
落在他人眼裡就成了無情無義。
沈辛輕笑兩聲,笑世人愚蠢,也笑自己的另一種蠢。
他閉了閉眼,根本不用示意,大太監江文就貼心地上前為他捏肩捶背,好讓他放鬆些。
「去演武場。」
「是。」
沈辛五歲時就被送去了護國寺,在那裡度過了成長中最重要的十年,沒有大儒教導,沒有武師訓練,別人啟蒙用三字經,他識字啟蒙用的佛經,習武也只能跟著一群和尚學些拳腳功夫。
不是不能送人來教,可沒人能保證那些人不是探子姦細,不會被收買。
還是沈辛回宮后,才開始接受教導,什麼帝王之道,什麼儒家風範。
可因為性格已經養成,哪怕有人教導,他依然喜歡走自己的野路子,什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半點沒學到,更沒放在心上。
哪怕逼宮謀逆,他也不覺得自己是大逆不道。
拿著長纓槍在演武場上耍了片刻后,沈辛才後知後覺地體會到年輕的身體有多令人上癮著迷。
沒有沉痾重疾壓的人喘不過氣,沈辛第一次感謝這場意外的奇遇。
「多日未見,陛下似乎精進不少?」一道女聲從沈辛身後響起,不用回頭沈辛就知道是誰。
「臣妾想要討教一二,還請陛下賜教!」話音一落,凌厲的勁風就直衝沈辛而來。
沈辛迅速轉身以□□一擋,並迅速後撤。
只見明韻之正拿著劍對著他,眼中滿是躍躍欲試。
沈辛好笑道:「既然貴妃盛情相邀,那朕自當應允。」
說著二人便開動起來,身姿矯健,一招一式間衣擺翻飛,隨風亂舞。
□□對長劍,一寸長一寸強,沈辛在武器方面就佔了優勢。
可明韻之依然不覺得自己會輸,畢竟沈辛身手如何她還是清楚的,萬沒有短短時間進步飛速的可能,而她卻出身武將世家,自小便習武,甚至曾經跟著父兄去過真正的戰場,就沈辛這功夫,還受過她指點呢。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結果竟然出乎了她的意料,當自己被迫鬆手棄劍時,她還懵在原地回不過神來,半晌,才後知後覺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陛下得到了什麼武功秘籍嗎?」
聞言,沈辛忍俊不禁,拉著對方被自己震疼的手揉了揉,「還疼不疼?」
明韻之任由他這麼握著,看著沈辛的側顏,一瞬間,恍惚看見了另一張面孔,也曾這樣問她:「是不是打疼了?剛剛那一招你應該躲開的。」
明韻之下意識松回手,沈辛微愣,回過神的明韻之卻輕咳兩聲,訕訕道:「陛下下手有輕重,臣妾自是無礙。」
沈辛一本正經道:「愛妃這樣不行。」
明韻之罕見地愣住,剛想問為何,對方就直接為他解釋了起來,「你應該學會撒嬌,學著無理取鬧,哪怕不疼,也得說疼,這樣朕就會心疼了。」
噗!
明韻之方才心中的異樣被一掃而空,忍俊不禁道:「陛下這是在教臣妾如何恃寵而驕嗎?」
「正是如此。」沈辛面上十分正經,只一雙鳳眼流露出不加掩飾的笑意。
「那臣妾可要好好學學,只希望當臣妾學會之時,陛下對臣妾還有寵。」明韻之看似隨意,實則認真道。
恃寵而驕,恃寵而驕,無寵何以恃,無寵何能驕。
沈辛如何不懂其中含義,卻還是握著她的手笑著認真道:「自然。」
「今年已經是第三年,鎮國公在西北駐守期至,想必年底便會回京,朕特意去信囑咐,愛妃兩位兄長也會回來,愛妃不是時常思念嗎?正好你那兩位兄長也早該成家,回京一道辦了,看中誰,朕就為他們賜婚。」沈辛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明韻之。
他還想著明韻之上輩子因為一直沒能見到兄長,得知兄長早逝時傷心痛哭的模樣。
這輩子就讓他們回來吧,左右也不一定非要他們去守。
沈辛以為明韻之會喜不自勝,誰知一抬眼,卻見到對方怔愣在原地,一副無措失神的模樣。
「怎麼了?」
明韻之回過神,忙笑道:「我、臣妾……臣妾是太意外太開心了,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沈辛注視片刻,然後假裝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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