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柳家老房西屋

柳大嫂進了門也不脫鞋子就那麼往床上側着身子一躺，過了沒一會兒又氣不過伸手攘了一下坐在床前編草筐的柳大哥：「當家的，你看三弟，這次跟弟妹吵架鬧的這麼大，娘不知道又給啥好東西來哄了。」

柳大哥手裏編著草筐沒抬頭，夫妻幾年，自然知道她有些小心眼，「哎，不是我說你，這家裏窮成這樣，能有啥好東西呀。咱娘是啥人你不清楚？有一口好吃的還想着要留給幾個孩子！咱家小軍吃的少了？你別一張開嘴就瞎扯，你那點小心思別當娘不知道，她懶得跟你計較，你也別蹬鼻子上臉。」

看她一動不動躺在那偷懶，就催促她出去幹活：「你要是閑着就去幫娘做晚飯去，家裏這麼窮，有啥好東西你不知道呀·······」

柳大嫂扭頭朝里，不耐煩地時候地說：「我正忙着呢！小軍那孩子又弄了一身的泥巴，我不得給他洗啊！」

「我剛還看見大霞端著盆子出去洗衣裳呢，裏面可不就是小軍的衣裳嘛，你還準備洗啥？」柳東明一臉詫異，抬頭問她。

柳大嫂隨口道：「哦，那我記岔了，是去給小軍補褲子，他前個兒爬樹，把褲腿拉了一個大口子，不補不行！」

柳東明聞言放下手中的活計，看着柳大嫂嚴肅地說：「小軍這個孩子，你也太慣着了些，別人做一身衣裳穿好幾年還跟新的一樣，就他三天兩頭的爬樹打滾兒，再好的衣裳都讓他弄壞了！一會兒他回來，看我不揍他！你也別顧着他，大霞和小英也是孩子，多上點心！」

柳大嫂撇了撇嘴，不以為然，也不想跟他掰扯，拍了拍身上的灰出去了。

「娘！啥時候吃飯啊，俺肚子餓了！」門外一個四五歲的男孩拽著林大嫂的褲腿哭鬧着要吃飯。

男孩叫柳明軍，小名叫小軍，是柳大嫂和柳大哥的獨生兒子，排行老二，上面有個大他兩歲姐姐柳明霞，下面有個小他一歲妹妹柳明英。

柳大嫂一看自己兒子的可憐樣兒，心就軟了，忙哄他：「小軍啊，快別哭了，剛才你奶奶餾的紅薯還有一個，娘拿給你啊！」

「俺不要吃紅薯，我想吃白面饃饃！兵子吃白面饃饃了，我也要吃饃饃！饃饃！」小軍一聽只有剩紅薯吃，立刻不滿意地沖他娘大喊大叫，拽着他娘的褲腿在地上撒潑。

柳大嫂一向偏疼小軍這個帶把兒的，馬上答應道：「行！行！行！晚上娘跟你奶奶說給你餾個饃饃，快站起來，地上臟。」

小軍立刻換了個歡快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他娘：「娘，你真好，等我長大我也疼娘，天天讓娘吃饃饃，不吃紅薯！」

柳大嫂被他一個小孩子哄的越發高興，掰了紅薯一口一口喂著小軍吃。

「娘，我也餓······」

旁邊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兒瞪着大眼睛，看着男孩大口大口地吃的香甜，不禁咽了咽口水，直勾勾地盯着男孩子吃東西的嘴巴看。

這是柳大嫂生的老三女兒，名字叫柳明英。

兒子小軍從小在自己跟前就會撒嬌，嘴巴又甜，不像小女兒似的不愛說話，林大嫂自然偏疼兒子一些，掰了一小段紅薯尾巴給她，小女孩接過皮兒也不剝，咬着紅薯絲吃的很開心。

小軍看了眼那手指頭粗點的紅薯尾巴，心想反正我也不愛吃尾巴，便宜你了！

「小軍，慢著點吃，別噎著了，等一會兒你奶奶回家來咱們就做晚飯吃了，你倆都記得晚飯多吃點！英子，聽到了沒？」

小軍和英子趕緊點點頭。

***

那廂柳穀雨躺在床上想了好久，思量著接下來的情形，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恍惚間，似乎聽見外面柳婆子在門外大聲喊：「大林子，你和小雨身體感覺咋樣，好點了沒有？」

柳東睿趿拉着鞋出門去低聲說：「我身子壯，醒來了就沒啥事了，但穀雨身上有些發熱，還在床上躺着呢。」

「家裏飯快做好了，你問問穀雨能不能起得來，要是起得來，讓她過去趁熱吃點，這麼遠端過來也涼了，人是鐵飯是鋼，生了病不吃飯咋能好啊。」

柳東睿低聲答應。

柳婆子往外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頭來囑咐他：「對了，你記得把喝湯那個碗拿着，趁著天還亮着家去吃飯了。」

家裏吃飯的碗都是有數的，少了一個碗吃飯都要出問題。農村晚飯吃的早，日頭剛西斜家家戶戶就開始做晚飯，點燈吃飯那是敗家子乾的事兒，村裏人大多都不捨得吃飯點燈的，畢竟煤油燈燒的是沒有煤油，可不是井水。

林穀雨睡了一覺，身子感覺好了一些，就起床跟柳東睿一起去柳家老屋吃飯，順便熟悉熟悉人。

晚飯吃的是餾的雜麵饅頭，蒸紅薯還有玉米面稀飯。雜麵饅頭是白面玉米面和秫秫面和在一起蒸的，白面少玉米面多，吃上去還有點甜甜的，秫秫面放的不多，沒那麼喇嗓子。

這時候的紅薯沒有後世的紅薯那麼甜也沒那麼糯，吃起來還有點干，裏面的絲又長又多，為了省事兒，切的塊頭大，林穀雨一口下去差點給噎著，只好一口稀飯一口紅薯，一點一點慢慢往下咽。

柳東睿看她吃的困難，把自己的紅薯掰開，抽掉粗絲遞給她。其他人吃的倒是香，呼呼一碗稀飯就著饅頭很快吃下去，連大嫂家的三個孩子就著腌的芥菜絲都吃的噴香。

哦，她家那兩個便宜兒子被林穀雨送到娘家去了，她娘家日子過的不錯，不差孩子這點兒口糧，時不時的會接兩個孩子過去住幾天。兩個孩子也習慣了，反正就算在家裏，他們娘也不咋管。

總之，看起來，這時候村裏的日子還算好過，至少雜麵饅頭一個大人分了兩個，稀飯還挺稠，看來是沒到以前聽老人說的啃樹皮吃草根的困難階段。如果穿到那幾年，林穀雨估計自己很有可能會餓死的。

吃完晚飯沒啥別的事兒，柳婆子就趕他倆回去睡覺，柳河村在中州南邊，雖然位置上不北不南，然而這裏的冬天又干又冷，人們沒有睡炕的習慣，過冬只能靠人體空調硬抗，兩人回了家簡單洗漱一下縮進被窩裏倚偎著相互取暖。

林穀雨睡前盤了一下原主的東西，除了一年四季的幾件衣服，其餘就是結婚的時候添置的東西，這時候結婚講究四個一工程：一張床，一個臉盆，一個痰盂還有一個熱水壺，另外還有十塊錢的彩禮。

彩禮原主父母都讓她帶了過來，私下又給了她五十塊錢做私房，另給打了一個木箱，一個兩開門的衣櫃，兩把高靠背大椅子，兩把小椅子，另做了兩床棉被，加上她自己的衣服鞋子，在村裏算是不錯的嫁妝，柳大嫂就常常因此說些酸話。

但是在林穀雨看來衣服完全不夠，都不夠換洗的。她自己小時候也在農村生活過，但千禧年後的農村條件比現在好的多，她也一直在城裏讀書，工作，父母做生意算是小康之家，只有過年會回農村老家熱鬧一下。這裏的生活她都不一定能適應，更別提從小一直在大城市的柳東睿了。

柳東睿抱着她，一隻手慢慢撫摸着她的背脊，似在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東睿，咱倆以後咱辦？就在農村種地么？還是想辦法去城裏？」

「城市裏肯定是要去的，畢竟城裏醫療教育個方面比村裏面要好的多，但我想着現在還不能去城裏，雖然說以後要進城會很困難，但再難，咱們兩個總會有別的辦法，現在還得留在農村，我要沒記錯，城裏這會兒糧食已經限量了，這邊村裏的田還能種個一兩年，這一兩年咱們想辦法多弄些糧食，以後幾年日子無論是在城裏還是在農村都不好過，有糧食不餓肚子是關鍵！」

他們兩個就是普通人，有自己的私心，沒有一身孤勇一腔熱血，也沒能力去改天換地，面對往後二十年的風波混亂，只能顧好自己的小家。

·······那行吧，村裏咱也不是沒呆過，就當來個鄉村旅遊吧。

她提議：「那咱倆得想辦法囤糧食了，不拘紅薯土豆雜糧都行；還有蔬菜，冬天只有白菜蘿蔔，可以曬點蘿蔔乾，趁著自留地還沒收上去，多種紅薯土豆吧。」

「嗯，好，明天我去跟娘說，多曬點蘿蔔乾和芥菜乾，等開春了，地里多種紅薯，菜地里留出一部分種土豆。」

「還有布，改天趕集多買點，到時候用票，一年一個人就二尺布票，農村想穿件新衣服且有的攢呢。」她棉襖裏面還穿了一身薄褂，柳東睿除了褲衩，是光身子穿棉襖；還有，家裏就一床棉被，一個褥子，布料缺的很。

「行，這兒逢雙日子鎮上有集市，我帶你去買。不過還是得先多掙點錢，我明天出去看看探探門路再說。」

林穀雨點點頭說好，仰頭問他：「呃，你會幹農活么？東睿。」

她自己雖然會做點家務，卻沒下過地，再說那時候各種農用機具很多，犁地有拖拉機，割賣有收割機，連施肥翻地打農藥都是機械化，有個人在旁邊看着等完事兒了給錢就行，原主就算懶，可能比她還要好一些。

「·······原主會幹的。」原主雖然平常不咋靠譜，農忙秋收的時候他一個壯勞力農活肯定是會幹的，乾的還不錯，他承了原主的記憶，方法是會的。

「啊～」林穀雨突然抬起上半身驚恐地看着他。

「怎麼了？別着急慢慢說，有我陪着你呢！」他邊問邊輕輕拍她的背，安撫道。

「這·······會不會再有孩子呀？原主那兩個人可一直沒有避孕呢。」她有點害怕，她自己沒做好生孩子的準備呢。

「······」柳東林也有些傻眼，他倒不排斥生孩子。原來那個世界穀雨年紀小，他便由着她，戀愛談了好幾年，結婚自然也晚，但看着同齡人結婚生子他內心沒有觸動也是假的。

他輕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那就再等上一個月看看，如果懷上了為了你的身體着想肯定是要留下來的，左不過就萬事小心些，這也不是第一胎了，不會有啥事的；如果沒有懷上，那接下來的一兩年咱們先不要孩子了，等情況好一些了你如果想要咱們就要，你要是不願意生，我也無所謂，咱們就把原主的兩個孩子養大就行，好不好？」

她也知道要是懷上了這個孩子是肯定得要的，流產醫院能做她也不放心。

想通了這個問題她也就不那麼緊張，放鬆身子躺回他臂彎里。

不一會兒，又冒出一個新的問題：「你說，攢了東西，咱放哪呢？是不是得挖個地窖？」

這倒真是個難題，他蹙眉思考了起來。老屋那有一個地窖，菜乾糧食倒是可以放一些，說服原主母親多屯糧倒也不難，往後家裏沒有大的開支，糧食可以省出來一些，畢竟農民手裏有糧才不慌。但一個地窖肯定不夠，而且還有很多東西是不能放到明面上來的，這些就需要找個更加隱匿的方法存着了······。

「哈哈，東睿，你快摸摸我這裏！」

「你棉襖去哪了？」他確定剛剛睡覺時她把棉襖蓋在了被子上面的。結果伸手一摸，棉襖不見蹤跡，只有棉被。

「現在，你再摸一下！」

呃······又摸著了。

「剛剛你把棉襖藏哪去了？」他沒聽見別的聲音，應該不可能掉到地上了吧，她應該是趁自己不注意偷偷藏到一邊了。

「才不是！哎，我告訴你啊，「她湊到他耳旁，小聲的說：「異空間聽說過的吧？我以前看過小說里有寫過這個，當時還嘲笑寫文的人異想天開，沒想到竟然真的存在啊，哈哈，我感覺像種了大獎。」

還能這麼玄幻？他失笑：「那你這異空間裏面都有什麼呀？」

「看樣子像個集裝箱，地面踩起來硬硬的，別的啥也沒有，應該不能搞養殖種植之類的，算了，我帶你進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她一手握住他的一隻胳膊，試着把他往空間里拉，柳東睿被她使勁兒往她那邊拽，怕把她擠下去，忙說：「你幹什麼呢？」

「呃，你怎麼進不去呀？我看別人的異空間都可萬能了呢，不僅能進人，還能種莊稼，還有靈泉，我這都什麼呀······」聲音特別懊惱。

柳東睿只好抱着她安慰：「可以啦，金手指你有不就是等同於我有了，別人都沒有這樣的機緣呢，這下至少不用擔心囤東西沒地方放了。」

林穀雨是個非常看的開的性子，不一會兒想開了，同意道：「嗯，那倒也是！能幫我們解決不少麻煩呢。」

「無論是南柯一夢還是真的穿越到了這裏，咱們能有這樣的奇遇也算是一段新的人生，既來之則安之，無論在哪，咱們好好生活就是！」

林穀雨伸出一隻胳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說：「東睿，要是我一個人來這裏，就算能活下去肯定也不會過的開心，有你在我身邊真好，我什麼都不怕！」

柳東睿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沒有說話，只用力抱住她，讓她緊緊貼著自己的身體。

她雖然沒有說出來，可嚴重的落寞肉眼可見。她在家中是老小，上面有個疼愛她的哥哥，父母雖然常年在外地掙錢，但對她的關心並不少，把她養成了一個開朗無憂的性格。

她看上去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其實內心很細膩，很看重感情，懂得關注別人的情緒，是個性情中人，為人體貼，也孝順。他媽媽就曾說過，現在像她這樣宜室宜家的女孩子很少見！

這是個很高的評價了。柳媽媽眼神銳利，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很少這麼誇一個女孩子，這也是兩個人能走到一起的一個助力。

她笑的愈明媚，柳東睿愈能感受到她的憂傷——她在想念遠方的親人。

從今往後，她就只有他了！柳東睿僅僅的抱住她，緊貼在一起的兩個身體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陌生的年代裏相互取暖，這一刻，兩顆心靠的無比近。

這一晚，兩個人什麼都沒有做，相互依偎著，無聲地給自己還有對方生活下來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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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嫂不能說是極品，她就是嗯小市民心態！

愛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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