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竹馬（6）

反覆看了數遍捲軸，將咒法同催動之術牢記於心后，再次動身前往榮蕭洞中，想必此時，三哥應已自杏花林回返。

由清羽洞中離開，不久后便行至榮蕭洞前，方才步入洞口，我便嗅到了絲縷杏花釀的醇香氣息，再向洞內行去，隨之見及於石桌邊扶額合眸，面色略拂緋紅的三哥扶風，想必他定然又於杏花林中小酌了幾杯。

待我緩身落坐於石桌旁后，三哥方才漸緩睜開了雙眸。

「阿凝？」

「三哥，藤月如今身在何處？」

「他啊，如今便在我的榮蕭洞之中。」

聽三哥所言后，不禁心覺疑惑不解，方才我於這洞中尋覓古籍典冊之時，已將這洞中走遍，但也未曾見及藤月所在之處。

三哥語畢后，便起身緩步走向了榮蕭洞中深處，我則於三哥身後一路跟隨，半刻后，三哥行至一處石壁之前，前方再無道路。

正於我不解之際，三哥隨之抬手，輕按動石壁上的一處凸起石塊，隨即前方石壁向上緩而抬起，出現了另一處洞口，我的確未曾料到，榮蕭洞中竟還會有如此隱秘之處。

還未入這洞口，我便已嗅到濃厚的血腥氣息，跟隨三哥徑直向內走去后，隨之便看到此時躺於寒玉床榻之上，周身傷痕纍纍的藤月。

他緊閉的雙眸同慘白無比的面龐映入眼帘，忽而之間，腦海中接連閃過藤月於饕餮林中被鮮血浸透的衣襟，同他強撐淺笑時唇邊的血跡斑駁，眼眶充斥淚滴，眼前愈發模糊起來，三哥見我此般傷情難過，不禁輕嘆一聲。

「阿凝，藤月此時是無礙的，但這境況時好時壞，因此，我才並不能與你保證他可性命無憂。」

於洞中駐足停留一段時間后，我便以藤月需要靜養為由，抬手輕拭去眼角緩而溢出的淚滴，同三哥退步而出，石壁落下之時，我的目光仍舊凝望於藤月的面容。

而今已知藤月所在，也知曉了以命換命術法的咒法同催動之術，諸事皆備，只待施法。

翌日清晨，我悄然來到榮蕭洞附近，藏匿身形於巨石之後，見三哥離開，隨之即刻閃身而出，疾步行入洞中，沿昨日三哥所行方向，未過多久便行至如昨日一般的石壁之前，憑藉記憶於石壁上尋到了機關位置所在，輕按下凸起石塊，眼前石壁隨即緩而抬起。

步履匆匆而入后，望著同昨日一般安然躺於寒玉床榻之上面色慘白的藤月，淚滴再度於眼眶中打轉，深呼吸了一口氣，忍下淚滴，緩身坐於床榻邊，輕握住了藤月的手。

「藤月，你一定會沒事的。」

語畢后，我便緩而起身站起，雙眸凝望藤月，口中輕聲念動以命換命之術的咒法，隨咒法念動，體內漸緩溢出赤色氣息，氣息繚繞凝聚，蔓延至藤月周身。

依催動之術，運起體內氣息，由掌心凝聚成赤色光團，赤色光團自掌心騰空，緩飄至藤月心口上方，繼而下落，漸緩融入他心口其內，幾近同時，自我心口處隨之一併傳來絞痛之意，額角隨之滲出細密汗珠，隨著赤色氣息逐漸融入，於我心口處的刺骨絞痛也愈發難忍起來。

待赤色光團盡數融入藤月心口處后，其周身繚繞的赤色氣息也隨之滲入進他體內，直至此時，這以命換命的術法，才得以完成。

施法后，我頓然失掉周身氣力，隨即癱坐於地，腥甜氣息幾番湧上，接連咳出數口鮮血，咬住下唇，強忍心口處的絞痛之意，努力支撐住殘存意識，運起體內殘存氣息，絲縷漸而融入藤月體內。

感知到藤月此刻氣息已然平和，體內傷處正漸恢復，且見其面色也有了些許緩和，不再同此前那般慘白，諸日懸著一顆心此刻終得放下，隨即眼前開始愈發昏暗迷濛，繼而失去意識，暈倒在了床榻旁。

恍惚之際，周身漆黑一片，一縷白色的溫和氣息環繞於我周身，熟悉且溫暖非常，意識於此開始逐漸恢復，漸緩睜開雙眸后，隨之見到的，是額角布滿汗滴的三哥。

「三哥……」

「阿凝，你可是以為九命貓妖一族生來九命便可毫無顧忌了！你怎可孤身一人施法！若是出了何事你又該讓三哥如何！」

「三哥，此番是覓凝擅作主張了，是我對不住三哥……」

聽及我輕聲認錯后，三哥垂眸深呼吸了一口氣，方才的微怒之意轉為了無奈之色。

「罷了，莫再多言，事已至此，方才我已渡了你百年修為，用以護住你的元神。」

「三哥，你的修為……」

此番三哥扶風又為我所渡了百年修為，加之此前，已有兩百年之多，一而再的拖累三哥，令他耗損修為，心裡頗不是滋味。

「我並不常出這林子，也無什麼重要之事，修為的多少於我而言並無大礙，況且我是你三哥，便應當護你。」

「可是……」

「阿凝，你要記住，九命貓妖一族縱然生來便有九命，但每折損一條性命，便會逐次增加數番的苦痛，你如今已接連折損了兩條性命，斷然不可再隨性而為了。」

「覓凝定會謹記三哥所言。」

方才想開口詢藤月而今如何，三哥卻恍若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未待我問，便先行同我說了。

「方才我已去看過藤月，他如今已無性命之憂，過些日子自然會清醒過來，不必再憂心於他，倒是你，此番擅自動用了以命換命的禁忌之術，若是讓阿爹得知，到時不知會如何懲治於你。」

自己只顧著施法救藤月，著實忘了還有阿爹那關需要過。

「那該如何是好……」

「而今，便只得讓你先行出這九渡林，前去避上一段時日。」

三哥語畢后，緩扶我起身，髮絲自臂旁滑落至手邊，而今發色較此前而言，這赤色更盛了幾分，不覺略有失神，三哥見我如此，輕撫了撫我的頭頂。

「阿凝，九命貓妖一族的存在本已實屬逆天，如若再動用以命換命這般的逆天之術，便必會受到反噬，不過我們阿凝容貌精緻，雙眉如畫，雙瞳如水，膚若凝脂，無論為哪般的發色也皆是極為好看的。」

三哥語畢后，我不禁苦澀淺笑，容貌此物，自己倒著實並未太過在意，只要能救藤月，一切便皆無妨。

同三哥出榮蕭洞之前，又去望了望藤月，此時藤月面頰已逐漸泛起潤紅之色，身上的外傷也已癒合了七八分，心中推算著，過不了幾日，他便定可醒來，如此，我心中才算是真正安定了下來。

雖施以命換命的術法折損了一命，另散去了諸多修為，但經由三哥所渡百年修為護住元神，又服下了些許綾羅丹，倒也補上了大半所損，而今已暫且並無大礙。

同三哥離開榮蕭洞后，三哥一直將我送至九渡林邊，於結界前方才止住了腳步。

「阿凝，三哥便只送你到這了，我給你的那些綾羅丹你定要拿好，以備不時之需，此番離開著實過於匆忙，出林后若何有事，你便可用幻鏡同我聯繫，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莫要任性也莫要再莽撞行事。」

「覓凝定會謹記三哥所言，不過三哥，如若阿爹阿娘或是大哥二哥問起我去了何處，又該如何說？」

「儘管放心，一切有三哥在。」

三哥施法為我解開結界后，我便邁步踏出了九渡林中，隨即三哥再次施法，結界便又恢復如初。

站在結界外，看向結界內的三哥，嘴角上揚展露笑顏，向三哥揮手告別，轉過身後，笑意便漸而散去，輕拭眼角星點淚滴，向前邁步而去，踏上了充滿未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