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雲岫將那一株花枝,簪在鬢邊。那細密的花穗恰好垂落在眼角眉梢,於是清純之中,便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嫵媚。
她向偏殿看去,隔着遠近花叢,那扇軒窗半開半掩,只見兩盞茶碗瑩然有致,玉嬪闊落的衣袖與男子一襲青袍,分外惹眼。北梁宮中,原來也迎來炎夏了。此時的南漣,整個行宮卻還在一片沉寂之中,那片太湖上栽植的荷花,也遠沒有北梁這邊的繁茂。
宮婢還在殷勤誇讚:「公主果然天資,猶如天女下凡呢。」
「是嗎?」雲岫笑笑,想起臨行前,父皇的神情。那日,在宣政殿,南皇單獨召見了她。
闊落正殿,乃是每日清晨文武百官覲見朝拜之地,她雖貴為長公主,可從來沒踏進這裏。她跪在冰冷的玉磚地面,頭頂是皇帝金龍御椅,自己的父皇素來八面威風,但此刻,卻與一位無能為力的父親沒什麼區別:「岫兒,此番去北梁紫薇宮,你身負重任,關係國本安定,一定萬事保重。」
當時的自己,抬起不可置信的臉:「為何?我們不是已經派兵抵抗了嗎?為何還要將女兒獻祭?」
南皇只是萬般無奈的嘆息:「父皇無能,低估了青州青君的勢力,此番大小戰役打下來,損傷尤為慘重,萬般無奈,才能以此和緩之計。。。」
「青君?」
「青君,是北梁皇帝御妻玉嬪之子。」南皇說到此處,似想起一件年代久遠的事,頹然的坐在龍椅上:「玉嬪,是父皇的親妹妹,是你的姑母。」
「姑母,當年也是因為如此,才會成為皇帝的御妻嗎?」雲岫並未流多少淚,只是語氣森然,一片低沉:「為何父皇不將女兒送給北皇?」
南皇痛苦的閉上眼:「你是孤的親女兒,孤怎會忍心將你送給那個年邁的老皇帝?」
「那女兒此番進宮,難道只是作為一枚壓制的棋子,一個無用的質子嗎?」
眼角的淚早已乾涸,雲岫恢復以往淡漠傲然的神色。南皇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從小就心思深沉,也並無太多遮掩:「自然不是,你身為南漣長公主,身份尊貴,就算將來嫁娶,也是要從朝中尋高官達貴;只是你既然去了北梁,自然是要攀附一位位份尊崇的皇子。。。」
原來,自己的父皇,到底是將自己當做一枚穩定朝局的棋子啊。雲岫都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麼表情了:「父皇不妨明說。」
「玉嬪之子青君劉晉,年歲與你相當。」南皇眼中精光一閃:「況且他又是你的表弟,如果聯姻,則親上加親。」
「可這位青君,彷彿在北皇跟前,並不受寵。」雲岫尚在宮闈中時,曾聽過皇子嘴邊的幾句風聲:「況且他只是一代郡王,又常年駐守多戰亂的青州,前途迷茫,女兒若與他聯姻,只會跟着衰微。」
南皇笑了。方才那副懦弱無奈的神色轉瞬即逝,好似露出一個君王該有的精明狡詐:「你一個女兒家,看不懂其內深邃。青君掌管青州各城兵營,勢力比想像中的要大。況且戰力足,我方久攻不下。」
雲岫生平頭一次見父皇談論軍政,那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陌生的。南皇端坐高位,目視遠處,自己仰視他,見他眼中,儘是慾望的赤焰:「青君的身體里,到底還流着南漣一半的血脈。」
話音剛落,雲岫略略一思謀,已然是不可置信的驚詫:「父皇?」
「既然久攻不下,那就收為己用,豈不是上策?」
「公主?」
宮婢打了個寒戰,只見天色有些陰沉起來。
「公主,起風了,怕是要落雨。」宮婢輕推雲岫,好心勸慰道。
雲岫收回心神,重新露出那副純真無害的笑容:「是呢,我們回去吧。」
劉晉在天黑時分方回到青君府。一路快馬加鞭,自然是風塵僕僕張閂早就候在門口迎候,臃腫方身軀倒是輕巧,兩三步就迎了上去,替劉晉牽過韁繩:「青君安好!青君可算回來了,有一大幫軍將,等著參見青君呢!」
「先帶本王稍作整飭,叫那些人略等一等。」
張閂屏退左右,跟隨劉晉行至稍僻靜一些的地方才補充道:「還有,青君要不要見一見葉姑娘?」
劉晉略略一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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