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到羲雲教
洛方安坐起身，眼中帶着困惑。她環視四周，雖是古樸素凈的裝飾，但文房四寶，桌椅木凳均是上等品相。
牆上掛着兩張畫像，神色長相都同她一致無二，但畫中人身着女裝。
她是個女的，但她從來以男裝示人，除了半山仙人以外不該有人知道。
洛方安攥緊拳頭，心下陷入極大的恐慌。
怕是來着不善。
「你醒啦。」丫鬟杏眼微瞪，臉上滿是驚喜。「我這就叫教主來。」
「等等。」洛方安叫住她。
「這是哪？」
「這是……」丫鬟垂下眼睛，似是不方便回答。
「這是羲雲教。」房門被驟然推開，溫若昀長發高束，一襲貼身玄袍，更襯得他神采奕奕。
他逆光而立，頗有天人之姿。
丫鬟沖他行禮恭敬喊道：「教主。」
洛方安嘴角禽了一抹笑道：「羲雲教主好平易近人啊，堂堂教主竟親自下榻為人驅鬼？」
溫若昀假裝聽不出她話外的諷刺之意。
只伸手碰觸了洛方安額頭問道：「你好些了嗎？」
洛方安一時沒了脾氣，回道：「我已無礙。」，她垂下頭，眼睫投下長長的影「你搶魅骨一族的秘術就是為了救我？」
溫若昀看着牆上的畫相淡淡答道：「因為你救過我。」
洛方安還想問什麼，外面突然有人稟報。
「教主，山下又打起來了。」
溫若昀頭也不抬的回道：「趕下去就是，莫傷了他們。」
溫若昀只待了片刻就被人叫走。
洛方安不清楚羲雲教和自己到底有何牽扯，但羲雲教主殺人如麻，混世魔王是人盡皆知，何況他好像還知道她的秘密。
直覺告訴她，要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與此同時，羲雲教偏殿，已有人在此等候溫若昀許久。
來人一身官服，看見溫若昀先是行了禮，隨後捏著尖細的嗓音說：「溫教主，天家想讓你走趟晉州。」
「這盤棋下的夠久，該收網了。」
溫若昀領了口諭，但公公接下來的話才讓溫若昀如墜冰窟。
「天家知道雲長棋雲世子死而復生，身體羸弱，想來溫教主北上晉州怕是不方便照顧世子，特請世子入宮，必然好生招待。」
溫若昀攥緊掌心，準備拒絕。公公似乎能讀懂人心般道：「只是同世子分別幾日，待你回來，聖上準備特赦世子，還會歸還世子封地名號。」
溫若昀絲毫沒有拒絕的餘地。
公公一甩拂塵，笑道：「溫教主若沒有異議，下周啟程。」
老奸巨猾，溫若昀心想。
北上晉州，無論結果如何，皇帝都是坐收漁翁之利。
如若溫若昀平安回來，皇帝當真還給洛方安原來安齊王的封號，勢必會將她推到風口浪尖。
女扮男裝、罪臣之子，無論哪個都對洛方安極為不利。
屆時，他們兩人皆是自身難保。
事已至此，必須得早做打算。
這邊，洛方安收拾好包袱，特意等到天黑出門，推開房門她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雙眼。
整個羲雲教依山而建，洛方安所在的房間是最高點。
上，手可摘星辰，下，一覽眾山小。
整座樓修成環繞的圓形，對面走廊里的侍女翩翩衣裙，猶如天邊起舞的仙子。
好大的手筆。洛方安不禁感嘆，驚嘆之餘對羲雲教的格局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她腦海中甚至知道下山的路線。
按照她的記憶，果然一路順風，很快就到了人跡罕至的後山，翻過後山就算是到了山下。
後山有笛聲傳來，正是半山仙人給洛方安秘籍上的一段。洛方安心下一緊，偷偷躲在樹后朝那個方向望去。
正看到溫若昀坐在河邊吹笛，懷中抱了一隻兔子，身旁周圍被幾隻膽大的兔子圍着。
溫若昀似乎收斂了白日裏寒冷凌厲的氣場，五官變得柔和，在星光的照耀下頗有些蒼白的易碎感。
「出來吧。」溫若昀看向她。
洛方安不好意思的從樹後走出來，乾咳一聲，道：「教主好興緻啊。」
溫若昀將懷中的兔子放到草地上說：「我不喜歡這些。」
「那這是？」
溫若昀看着她，夜風輕輕蕩漾，他說：「我有個朋友，她喜歡。」風吹動他的頭髮，「之前她時常跟我說，螻蟻同人命一樣，凡是生命都該燦如朝霞。」
「在這個世道能說出這樣的話，你這位朋友頗有經天緯地之才。」洛方安由衷誇道。
「後來她死了。」溫若昀看着滿地的兔子說：「鐵釘入骨，我甚至沒能見她最後一面。」
「她這樣的人，不該死的。」
溫若昀看着洛方安的眼睛，眼中似乎隱忍克制着某些情緒。
「可你殺人如麻，欺師滅祖不正是違背了他的教導嗎？」
「我沒有。」溫若昀矢口否認，「我從未做過。」
他走到洛方安面前，垂下眼睫道：「我毫不在意天下人如何看我，可我不想你誤會。」
「洛方安，你這個名字是我起的。」他剋制住伸手觸碰她的慾望。
「方安。」他喃喃念到。「寓意平安。」
「這一次我一定將你護好。」
洛方安的包袱「啪」的一聲落到地上，她大睜着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你說什麼？」
恰這時，萬千孔明燈從山下升起，一時間天空亮如白晝。夜風於他們二人之間蹉跎，洛方安彷彿聽不清聲音，像是卷到極大的驚濤駭浪之中。
「我說，我一定不會讓你再重蹈覆轍。」他言辭有力，像是發誓一般。
「我到底是誰？」洛方安問。
「如果安齊王沒被陷害，您現在依舊是安齊王世子，也是天星派少主。」他頓了頓繼續道：「還記得在烏鎮，我問你的那個問題嗎？」
洛方安略一思索道：「記得。」
「如若有一天，你發現其實你身份尊貴，但肩負血海深仇。你可以選擇放棄報仇，平靜安穩，也可以選擇報仇，但前路荊棘。」
溫若昀再問了一遍，「如果一定要選一條，你選哪個？」
一切都通了，洛方安心想。那些糾纏他的謎團，一切都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