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局
從半山仙人要她做的選擇，到溫若昀堂堂教主下山驅鬼，再到魅骨殺她，溫若昀帶他回羲雲教。洛方安感覺自己正在被攪進一個巨大的局中，她感覺她的存在一定還有更大的作用，但她猜不出來，她所掌握的信息實在太少了。
洛方安苦笑一聲道：「如若真的向你說的那樣，你覺得即便我想平靜安穩，他們真的就能放過我嗎？」
洛方安忽然覺得很累，她看着溫若昀問：「我能相信你嗎？」
溫若昀單膝跪地，仰頭看她，「信我長棋，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孔明燈無聲的從他們身邊穿過，面容被映照的忽明忽暗，他單膝跪地向她起誓「永不背叛。」
「永不。」
從雲長棋死於晉州開始算起，至今已過了五年。
五年前雪山一戰，雲長棋死於非命，天星派一夜成灰。溫若昀帶着雲長棋的屍體四處逃亡。
他們無家可歸，溫若昀帶着一個死人，無論走到哪裏都被當做異類。他們用最惡毒的話驅趕她，像驅趕老鼠一樣，身後是漫天的雞蛋和菜葉。
溫若昀好幾次忍無可忍，看了懷中的雲長棋一眼，最終只是默默的背過身，替雲長棋擋住那些污穢。
一個月的時間，雲長棋身體已經僵硬，但好在當時正值寒冬，所以身體保存尚算完好。
可即便身處嚴寒，雲長棋的身體也無法保存長久。
轉機是從第二個月發生的。
那日大雪封城，溫若昀十指生滿了凍瘡，在雪地里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座廢棄的破廟。
他打開門，一股濁氣撲面而來，待他適應了光線，卻看見裏面分明有人。
那人一身破舊道袍，溫若昀自小練武耳聰目明，居然不曾聽到他的呼吸聲。這人怕不是等閑之輩。
可眼下，又只有這座破廟能勉強禦寒。
「前輩，外面天寒地凍，您若方便，可否容鄙人留幾日。」他看裏面沒有動靜，又補了一句道：「等雪停了就走。」
那人打了個哈欠應道：「你可以進來，不過，我這隻歡迎活人。」
溫若昀看了看外面的鵝毛大雪，又看了看懷中的雲長棋，重新退回到雪地里。
他頂着凌冽的寒風艱難上路，裏面傳來一聲嘆息道：「進來吧。」
溫若昀驚喜交加，急忙進屋，彎腰行了一個大禮。
「多謝前輩。」
那人瞥了一眼溫若昀懷中的雲長棋問道：「這懷裏這個女娃娃死了一個月了吧，為何還不安葬？」
溫若昀輕柔的擦去雲長棋臉上的霧氣道：「我想救她。」
「痴人說夢，人死怎能復生。」
「這天下即便是魅骨一族，最多也只是讓人變成生死人。」
溫若昀渾身一震，瞪大眼睛看着他，眼神逐漸變得明亮。「您說生死人？」
「世有鬼怪，骨有異香，能化人，研其骨，每日服下，容顏昳麗，伴有異香，名曰魅骨。」
那道士緊接着說：「他們一族自小便泡在特製的香料中，肉身退化，只留下一副黑色骷髏。」
「魅骨能化肉，成骷髏而不死，自然也有法子長肉，復活。」
溫若昀如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希冀的看着他問道：「請高人指點，如何尋得魅骨一族？」
「青陽城撫仙島。」道士看了他一眼道：「不過生死人肉白骨是魅骨一族的秘術，雖說是有，但古往今來，幾乎沒有人完成。」
「即使你當真帶回來，也未必能救她。」
溫若昀輕柔的替雲長棋整理着裝，眼神堅毅。
「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機會，我都要試一試。」
臨去魅骨所在的撫仙島之前，他將屍體藏在懸崖上的一處山洞中，破廟中的那道士給了他一顆不腐丹。
藥效二十七日，過時屍體化為白骨。
屆時，無力回天。
溫若昀怎能不知老廟裏的道士是故意出現在那裏，又是故意向他提起撫仙島的魅骨一族。
他知道背後有人引他入局，而他又不得不入。
當他滿身血污的從撫仙島回來，離二十七日僅差三個時辰。
溫若昀即刻帶上雲長棋回到破廟，廟中卻並無那道士的身影，只留下一張字條。上書「稷山」二字。
溫若昀馬不停蹄的趕到稷山，於半山腰處看到兩座破舊的茅草屋，屋頂升起裊裊炊煙，門口立了一顆巨大的下粗上尖的石頭，上書「半山仙人」四個大字。
開門的是半山仙人的弟子洛景時。
那場景嚇了他一跳，溫若昀長發貼著前額，長袍被血潤成深色，衣角掛滿了紅色清透的冰柱，整個人像是剛從地府里出來的羅剎，懷中竟還抱着一具屍體。
洛景時將溫若昀引進院內，在院中飲茶的並不是半山仙人，而是一身暗紅色外衣的宮中太監。
見他進來，公公笑眯眯的道：「不愧是溫少俠，孤身闖撫仙島，還能全身而退。當真年少有為。」
溫若昀雙目充血，大喝道：「救人！」
公公不緊不慢的輕啜了口茶道：「救不救人，還不是溫少俠說了算的。」
離藥效失效僅不到一個時辰。
溫若昀急的發狂，公公輕甩了下拂塵道：「官家說，少俠您失去了一個天星派，他還你一個天下第一教派，官家只希望日後若用得到少俠的話……」
他半眯着眼睛問：「不知溫少俠意下如何。」
「救人！」
公公笑着，眼神卻沒有絲毫笑意。
「溫少俠不願意，我很難辦啊。」他提醒她道：「雲少主怕是時間不多了。」
溫若昀仰頭，閉上眼睛，斬釘截鐵道：「能為聖上效勞，是鄙人的榮幸。」
公公行了一禮道：「現下，仙人應該已經在替雲少主傳輸內力了。」
「溫少俠大可放心。」公公彈了彈衣袖道：「不過這秘術也未必能成，倘若不成，今日就當我不曾來過。」
之後五年，溫若昀看似身在江湖，以一手之力創建天下第一大派羲雲教，實則緊靠朝堂。
因為溫若昀的原因，原先藩王割據，皇帝名不副實的格局大有轉變。
如今羲雲教名聲如日中天，無論是藩王還是皇帝都對他多有忌憚。
召洛方安入宮就是為了控制溫若昀。
皇帝讓溫若昀南下，就是看他和北靜王慕容羽兩蚌相爭。
對於溫若昀和洛方安來說，這就是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