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指尖柔情
「走吧，去我辦公室，先把飯吃了。」洛迦說完，沒有多做停留，抬腳帶路，另外兩個醫生。
我看了眼電子顯示屏上的時間，八點一刻。
辦公室里，洛迦看著我和菱菱食不知味的樣子，嘆了口氣，說：「你們兩個這個樣子可不行，阿姨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離開重症監護室，即使是轉移到普通病房，也會隔離治療，所以你們短期內無法見面。」
說完，拿著筷子的手輕輕敲了敲我的飯盒，「飯還是要吃的，不吃飽哪有力氣做長期戰鬥，你爸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
確實如此，父親那邊還沒有確切的回復。不過沒過多久，表哥就匆匆敲門。
「情況如何？」表哥問。
「還沒有脫離危險。」洛迦答。
表哥：「誰是主治醫生？」
「我。」洛迦說，「延誤了最佳治療時期，現在只能靠藥物治療和病人自身的求生意志。」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看看她？」表哥繼續問。
「抱歉，除了為患者負責，我還需要為你們的安全負責，出血熱是通過直接接觸、呼吸道和消化道傳播，所以必須隔離治療。在此期間，你們無法探視。」洛迦淡淡道，語氣不容置疑。
「不過你怎麼趕來了？」洛迦抬頭看著表哥道，略一思索看了看我。
「鄒醫生說，以防不測，讓我通知家人。」我回答了他的疑問。
「嗯，他還是說了。」洛迦放下筷子，在手術室待了一下午，八點多才吃晚飯，他竟然也只吃了一小塊饅頭，菜也沒吃幾口。
「既然這樣，怎麼沒下病危通知書？」表哥問。
「我怕嚇到璐璐，攔下了。」洛迦看了我一眼說，我夾菜的手頓了一下。其實我哪有這麼脆弱，母親從小就教育我，她的職業充滿了意外，一定要隨時做好面對她犧牲的準備。
「真是難為你了。」表哥看我，「阿瑾，今晚我在這，你和菱菱回去吧。」
「也行。」洛迦看著我，問，「如果出現問題，你表哥也可以簽字的。在這裡守著也見不到你媽媽，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不上班，你還可以過來的。」洛迦用溫和的語氣循循善誘道。
「不要，如果出現意外，我不想錯過最後一面。」我皺眉道。
「不會的，相信我。」
我最終還是留了下來，因為表哥接到部隊電話，緊急召他回去，於是表哥把菱菱送回家后也回了部隊。
不知道今晚是否是洛迦值夜班，不過他都留下來了，可能是為了監控母親的病情，也許是為了陪我。
洛迦的辦公室里，我坐在他辦公桌旁邊小沙發上，靜靜的發獃。洛迦查完房走進來，倒了杯溫水遞給我，在我對面坐下，「璐璐，怕嗎？」
我聽了一怔，隨即擠出一個笑容，抿了口水，回答：「還好，就是有點擔心我媽。」
「阿姨那麼堅強，一定能戰勝病魔。」洛迦語氣很輕，不知道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嗯，哥，你休息一下吧，不用陪我。」我看著眼前高強度工作一天，這會兒已經十一點多了，還筆直的坐在我對面凝視著我的人，心裡某處揪得生疼。默默慶幸沒有答應和他在一起，不然得給他的生活帶來多少壓力。
「我還好，以前在急診輪崗的時候，最久的一次是四五十個小時不停的接診。」洛迦語氣輕鬆地說著，「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弱不禁風。你安心在這裡睡，有事情我叫你。」
「嗯。」我點頭，為了不讓他擔心，我閉上眼假寐。
我感受到洛迦專註的眸光凝視了我很久，輕手輕腳地站起來拿了他的外套為我蓋上，然後又坐回到了我對面的沙發上。
十月底的夜晚涼了起來，我蓋著洛迦帶有淡淡煙草味的風衣，逐漸在溫暖的包圍下，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等我恍然醒來的時候，辦公室的燈已經關了，借著門縫漏進來的走廊的燈光，我看到洛迦在我對面安靜的睡著了。小小的單人沙發，顯得他的腿更長了。疲倦的面容，眉心微蹙。
可能是因為冷，他的兩隻手抱在胸前，身體有點瑟縮著。
我輕輕起身，把他薄薄的風衣外套蓋到他身上。
「幾點了？」不知是他睡得淺還是我動作大，竟然還是把他吵醒了。
「才三點半，你快睡。」我小聲道，伸手壓了壓他的肩膀上的衣服。他突然抬起手，碰了碰我的手指，彷彿有電流從我指尖傳進來，我感覺到心臟都顫了顫。
「你媽媽會沒事的，別擔心，現在乖乖在這睡覺。」洛迦站起來，伸手扶著我的肩膀，把我按坐在他躺著的沙發上，淡淡的煙草味瞬間把我包圍了，看來睡著之前他又抽煙了。
外套也被他蓋到我身上，他學著我的樣子把衣服往我身下掖了掖，確定不會掉了才離開我面前。剛剛我和他離得那麼近，近到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的那個吻，也是淡淡的煙草味，也是這張臉……
我閉上眼，掩去滿心的雜亂，也擋住他打量的目光。
再次睜開眼，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了。我環顧了一圈屋子，沒有找到洛迦的影子。
「去洗漱吃飯，吃完等我一會兒，交接完工作送你回去休息。」洛迦提著早飯進來，邊走邊說，「阿姨那邊情況暫時穩定了。」
「嗯。」知道自己留在這裡也沒用，重點是還要讓洛迦分心照顧我，還不如回去等消息。
吃完飯，洛迦的同事陸陸續續過來了。鄒其然看到我在這裡，很自然的打了招呼，說了句，「阿姨情況暫時穩定了，你不要太擔心。」
我聽完禮貌道謝，他笑了下。
方醫生見到我的時候，眼裡的驚訝一閃而逝，隨即一如平常地和我打招呼，我笑著回應了她，沒有寒暄。
還有之前沒有見過的幾位醫生，見到我在洛迦座位旁坐著，多看了這邊幾眼，被鄒其然一句「查房交班」帶走了。
「顧瑾，你要照顧好自己，以後還要照顧媽媽呢。」方醫生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點了點頭，看著她走出門去。這下在她眼裡，我更是洛迦事業路上的絆腳石了吧。
「走吧，璐璐。先回去休息，然後等醫院的消息。」洛迦拿起我身邊的包，握著我手腕拉我起來。
碰到我的手之後，微一停頓，抬頭：「冷嗎？手怎麼這麼涼。」
「一直這樣，習慣就好。」我笑笑收回手，想要先走，卻被他拽住了胳膊。
「把外套穿上。」他把他的風衣披到我的肩上，還認真的攏了攏，然後轉身帶路，「走吧。」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碰上了查房回來的方醫生，她看到我，笑容在臉上僵了一秒，很快和洛迦打招呼，洛迦點頭示意便走了。
有個念頭突然生出來，是不是如果我不出現，洛迦最終就接受她了。到那時，兩人攜手共進，一定是家庭幸福美滿，事業蒸蒸日上吧。
「想什麼呢，好好看路。」洛迦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往他身邊帶了一下，我回神，發現差點撞上一位穿著病號服的病人，他已經眼疾手快地把我拉開了。
「可能是昨天沒休息好。」我小聲解釋道，試圖把手腕從他手裡抽出來，卻發現，雖然力度不大，卻沒有給我掙脫的機會。
那麼就讓我再貪戀一會兒他的溫柔吧，我抬頭看著他的側顏，稜角分明的線條，微微抿起的嘴角，一夜沒睡絲毫不影響他的皮膚狀態，細膩到連毛孔都看不出來。
感受到我的視線，洛迦側過頭來看我：「臉上有東西？」
我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我看他的原因，搖了搖頭。
「你果然需要睡好覺才能進行正常的生活。」洛迦笑了笑，說道，拉著我一路向停車場走去。
到家了，洛迦把車停進了地下車庫，我詫異地看他。
「送你上去，做點吃的再走。」洛迦說完，理所當然的下車，向電梯間走去。
我看了看手機，八點半了。今天菱菱竟然不在家，看著在廚房裡忙碌的洛迦，突然有種收留他的衝動，累了一天一夜，還要開車回家，這裡離B大還有那麼遠的路。
「哥，你去我床上休息吧，我睡菱菱的房間。」在他關上火的時候，我立刻起身道。
「不用……」
「我不放心你開車回去。」我趕緊打斷他，看著他疲憊的臉，心裡一陣難過，又是因為我。
「好。」洛迦看了我一會兒，笑著應了，轉頭對我說，「其實我想說，我想回家洗個澡，可能舒服些。」
我不好意思地臉紅了，低頭思索了一下，去衣櫃里拿出一件最寬鬆的浴袍和一套備用的毛巾、牙刷，塞給他，把他推進浴室里。洛迦看我紅著臉的樣子，輕笑出聲，關上了洗手間的門。
還是不忍心把他留了下來，但是心裡的某處卻踏實了很多。
給菱菱發了個消息：洛迦在我房間休息，你的床被我徵用了，回來的時候輕點。
菱菱很快回復了一句：安心睡吧。
為了讓洛迦自在一些，我便躲進菱菱的屋子了。想到洛迦睡在我床上，心裡就有淡淡的竊喜。想著想著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