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相濡以沫
一覺醒來，陽光從西面照進來，沒想到這一覺竟然睡到下午了。
難得的飢餓感，我起床，靜悄悄的洗漱，偷偷透過半開的房門往裡看了一眼，洛迦安靜的躺在我的床上。
竟然沒有傳來表哥和外公睡覺時的呼嚕聲，很舒適的平躺睡姿，雙臂疊放在薄被外面，浴袍的袖子竟然只遮住他半個小臂，白皙的皮膚，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指……
打住，再看下去容易起壞心思，我晃了晃腦袋輕手輕腳地去廚房熱飯吃。
路過客廳看到菱菱竟然在沙發上玩手機，看到我走過來，笑的心神蕩漾。
「阿姨怎麼樣了？」我難得的臉紅，菱菱沒有再打趣我，而是直接問母親的情況。
「還沒脫離危險期，暫時穩定了。」我壓低聲音道，洛迦睡覺淺，生怕把他吵醒。
「飯剛熱過了，你吃點吧。」菱菱笑著沖餐廳努努嘴，又往我的房間拋了個眼神，「什麼情況？」
我盛了碗炒飯，走到沙發坐下：「他下夜班送我回來，做了飯，不放心他開車回家，就讓他睡這裡休息一下。反正床大，咱倆擠擠嘛。」
「嗯，可是你剛剛看著他蕩漾什麼？」菱菱好笑的看著我，不懷好意的問。
我給了她個「自己領會」的眼神，低頭吃飯。
洛迦睡到六點半，起床換回自己的衣服才出來。看到我和菱菱窩在沙發上，第一句話是：「醫院給你電話了嗎？」
我搖搖頭，他似乎是鬆了口氣。
菱菱推了推我，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沖著餐廳努嘴，立刻心領神會道：「我去給你做晚飯。」
「不了，我回去吃。」洛迦笑道，向洗手間走去。
他高大的個子把小小的衛生間顯得有點擁擠了，「一天沒吃東西了，吃完再走吧。」我說著向廚房走去。
不同於洛迦做菜的嫻熟，我先燒水煮麵，同時切好西紅柿，打算做個簡單的西紅柿雞蛋打滷麵。熱油炒菜的時候，洛迦洗漱好過來站在一邊靜靜看我做飯，我沒看他，專心做著手裡的事。
沒過多久，燒水的鍋開始沸騰了。
「哥，丟點面就去吧。」我一邊翻著炒鍋里的雞蛋，一邊對洛迦說道。
「幾個人吃？」洛迦問。
「你和菱菱吃吧，我剛吃了。」我回答。
洛迦沒說話，我聽到鍋蓋的輕微碰撞聲，知道他在煮麵了，便安心炒菜。
吃飯的時候，洛迦嘗了一口面，忍不住說道，「原來不放糖的西紅柿炒蛋這麼酸。」
菱菱從碗里抬起頭，詫異得抬頭，看著洛迦，問：「西紅柿炒蛋為什麼要放糖？」
「她小時候不吃西紅柿，有一次去我家吃飯，家裡沒其他食物了，我就放了點糖。後來她過去吃飯都要吃那個，慢慢就習慣炒西紅柿放糖了。」洛迦聲音不大，語速也不快，卻字字砸在了我的心上。拿著手機的手顫了顫，終是沒吭聲。
「嘖嘖嘖，真甜。」菱菱聽完感嘆，不知道是指的加糖這件事還是洛迦為我做飯這件事。
父親電話來的時候，洛迦剛吃完面。我掛了電話，對上他疑問得目光。
「我爸到醫院了。」我說，「你先回去吧，我打車過去就行。」
「去換好衣服，我和你過去。」洛迦說完，起身端起碗筷往廚房走去。
「快去吧，沒事，他都睡了一天了。」菱菱推了推我，「你爸回來的比我想象的快了好多。」
其實我也沒想到父親來的這麼快，我和洛迦到醫院的時候，父親正在大廳里站著，雖然站姿隨意，卻依舊透著軍人筆挺得氣質。
「爸。」我上前叫道，父親聞言回頭看我，「你媽怎麼樣了？」
「還沒有脫離危險。」我回答。
「伯父，我是阿姨的主治醫生。」洛迦打斷我開口，「現在情況還不明朗，因為是傳染力強的病情，大家都無法探望和陪護。」
「小洛，辛苦了。」父親聽完沉默了半晌，對洛迦道謝，又問，「大概多久能脫離危險？」
「伯父，這個暫時無法評估，我們近幾年很少接觸這類病症了。」洛迦道，「您這次回來，能呆多久？」洛迦問出了我想問得話。
「無限期。」父親回答，「西北部隊在幫我申請回來。」
聽了這句話，我半天沒回過神。大半輩子了，父親竟然在此時這麼快申請回來了。
「阿瑾，家裡其他人都知道了嗎？」父親問我。
「表哥知道了，舅舅和舅媽也知道了，但是工作原因，暫時回不來。」我說。
「你爺爺那邊呢？」
「我擔心爺爺年紀大了，就沒有通知他。」我回答。
「嗯。」父親點了下頭。
「短時間內您見不到我媽，您先去我那住吧。」父親在北京沒有房子，暫時也沒有地方可以去。
「你在哪住呢？」父親問我。
「我和菱菱在我公司附近租了套兩居室的房子。」我回答。
「璐璐，你那離這裡太遠了。伯父，我前幾年買了一套房子，裝修結束了一直沒機會過去住，您先住那邊吧。一會兒我們先回我媽那拿了鑰匙，再送伯父過去休息。」洛迦沒給大家反駁的機會，說完帶著我們向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話，到了梁老師小區樓下，洛迦停了車，對著後座的父親詢問道：「伯父，要上去坐一下嗎？」
「下次吧，等阿瑾的媽媽身體康復了，我們一起來拜訪。」父親淡淡拒絕了。
洛迦沒再多言，對我說：「你和伯父在這等一下，我拿了鑰匙就下來。」
洛迦很快回來，他的新房子確實離醫院很近，就在醫院旁邊的小區，過一個路口就到了。
打開門，簡單的黑白裝修，客廳、廚房傢具都一應俱齊。
「次卧有一張床，生活必需品都有預備新的，簡單的生活是沒有問題的。做飯的廚具還需要買一些，伯父，您先休息，我和璐璐買完拿回來。」我看了看手機，七點半了，不知道父親吃過晚飯沒。
小區樓下的便利店裡，洛迦迅速挑著物品：「璐璐，簡單買點食物和鍋鏟，顧伯父休息了我就送你回去。」
「謝謝哥，又給你添麻煩了。」我感激道。
「傻丫頭。」洛迦說完拎著大大小小的東西去櫃檯結算，在我拿出付款碼的時候推開了我的手。
回去后，洛迦給父親簡單熱了三明治和牛奶。
「伯父，您先吃飯，明天璐璐上班，我先送她回去。」洛迦對父親說完，等著父親的回答。
「嗯，阿瑾，你安心工作，醫院這邊有我。」父親站起身送我。
「爸，您先休息，我媽有什麼情況您電話通知我。」我不放心的說道。
「嗯。」父親點頭。
路上，坐在副駕駛上，偷偷瞄兩眼正在認真開車的洛迦。
「看什麼呢？」洛迦用餘光掃來，問道。
「沒看什麼。」我移開目光，轉移話題道，「沒想到我爸竟然回來得這麼快，還決定不回去了。」
「璐璐，你知道出血熱的後遺症嗎？」洛迦問。
我詫異抬頭，當時百度這個病的時候，只關注了死亡率，並沒有注意到治癒后的結果。
「就像當年非典，那時候感染的醫生痊癒后都患了不同程度的後遺症，大部分病患健康狀況都不理想。」洛迦淡淡道。
「你是說，我媽也可能會那樣？」我問。
「不是可能，是一定。身體多器官受損，能活著已經是撿了半條命了。璐璐，你爸回來，是準備長時間照顧你媽的。」洛迦回答。
「沒想到他倆大半輩子分開，出了問題卻第一時間回來了。」我感嘆道。
「嗯，我說過，他們兩個的愛情，是大愛，大愛背後，卻是相濡以沫的小愛。家國天下，你爸比任何人都活得明白。」聽完此言，我抬頭看著洛迦，沒想到他對父親評價這麼高。
「璐璐，那麼你呢？想了好幾個月了，想明白了嗎？」洛迦突然側頭，專註的看著我。
我慌亂的轉移視線，才發現車已經停在了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車能來去自如了？
見我不說話，洛迦語氣輕笑道，「好啦，不逗你了，哥等你自己想明白。」
說完打開我的安全帶，「下車吧，安心工作。」
直到洗漱結束躺倒床上，我腦海里還在回蕩著洛迦那句「想了好幾個月了，想明白了嗎？」，在這兩天之前，我預演了好幾遍的回答，在今晚竟然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阿姨那邊情況不好嗎？」菱菱推門進來問。
「沒接到通知，應該還好。」我回答，菱菱甩掉拖鞋鑽進我的被窩。
「那你從回來就失魂落魄的是怎麼了？伯父跟你說什麼了？」菱菱繼續問。
我嘆了口氣，解釋道：「我爸回來了，為了照顧我媽，以後不回西北了。」
「嗯，可以理解，這不是挺好的事。」菱菱聽完點頭。
「洛迦說，我媽這病，好了也會留下很多後遺症。」我繼續道。
「嗯，可是你這樣子也不像是在為這件事難過。」菱菱繼續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