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將死之人

第11章 將死之人

大殿里,陸續有太監宮女來送菜,而那些皇親國戚都坐在排好的桌子旁,靜靜等待著今晚的主角。

很快,皇帝出現,眾人起身行禮。

「平身。」段歧越道「有什麼事,以後再說,今晚的重點是為了給遠道而來的世子,接風洗塵。」

「傳北蠻世子覲見。」

很快,兩道人影慢慢從大殿門口出現,一個少年,一個老人。

而褚風看到那人時,身體下意識緊繃起來。

燕回……

這個身著青衫的少年很青澀,但是這張臉,沒有人比褚風更熟悉,因為這張臉的主人陪了他太久,想到這裡,左胸里的那顆跳動的心,就像是被人攥在手裡一樣……

上一世,燕回死的時候,也不過才三十齣頭,這一世,褚風看著他的臉,這張臉稚嫩懵懂,明顯是和他的年歲差不了多少。

重活一世,有些東西果然都不一樣了。

分神間,兩個人已經站定,卻遲遲沒有跪下行禮。

「大膽,爾等既然臣服於我們,見到我們陛下,為何不跪?」鄭毅站起來質問道。

這時,那個手持手杖的老人行禮「我們只信奉長生天,也只跪長生天,請皇帝陛下見諒。」

「哎,無妨無妨,既然來了,便都是客,快坐吧。」

「多謝皇帝陛下。」

然後便看著小的攙扶老的去另一邊坐下,褚風一抬頭,便能看見小燕回的那雙眼睛。

「果然是個禍水,小時候這麼好看,長大了怎麼那樣。」褚風心裡瘋狂吐槽道。

這邊,燕回正在低頭喝水,抬眼,便看見對面那個小孩子投過來的目光,算不上清澈,也算不上深邃,反正他沒感受到惡意。

「這位,還有世子殿下。」段歧越道「朕已經讓人準備好住的地方,今晚你們就可以從驛站搬進去了。」

「多謝皇帝陛下。」薩滿起身,躬身行禮。

「聽說你們族人都很喜歡喝酒,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酒?」段歧越道。

「陛下。」

燕回起身,向段歧越拱手行禮「我們草原的兒女都是長生天的兒女,都是敢愛敢恨的,喝的自然也是最猛最烈的酒。」

「完蛋了。」褚風蹙眉「時間改了,這性格沒變,怎麼一說到酒就這麼興奮。」

「哈哈哈哈,好!」段歧越笑了「那,小世子,不知我們可有機會嘗嘗你口中最猛最烈的酒?」

「當然可以,陛下。」燕回道「只是酒都在行李里,等……」

「咳咳……」薩滿輕輕咳嗽幾聲「陛下恕罪,我們帶的酒確實都在驛站里。」

「哎,無妨無妨。」段歧越道「皇兄。」

段驚鴻起身「陛下。」

「明日從皇宮裡拿幾壇好酒給世子他們送過去吧。」

「臣遵旨。」

「小世子,我們也不白拿你們的,用我們的好酒跟你們換,如何?」

「好。」

……

「王爺,你們回來了?」羅叔迎了出來。

南洛王府,段驚鴻將喝的醉熏熏的褚風抱了出來「老羅,這孩子什麼時候沾酒的?」

羅叔撓撓頭「老奴不知道啊。」

「唉,罷了,打一盆熱水過來吧,一會兒估計會吐。」

「是。」

……

房間,段驚鴻將褚風放在床上,羅叔這盆水也打了進來,他看著段驚鴻用濕毛巾給褚風擦臉。

「王爺,要不老奴來吧,這麼晚了,快去休息吧。」

「不用了,你出去吧。」段驚鴻將濕毛巾放在褚風額頭上。

「是。」

房間恢復安靜,段驚鴻將放在褚風額頭上的濕毛巾取下,撥開劉海,露出眉心那一點紅色花瓣印記,好看的眉頭皺成一團。

……

「王爺,請等一下。」

大殿外,段驚鴻背著喝醉的褚風,迎面便看見了燕回和薩滿。

「薩滿大人,不知有何見教。」段驚鴻道。

「王爺背上這孩子是您什麼人?」

「怎麼?」段驚鴻蹙眉「這是犬子。」

「原來是小王爺,能不能放下來讓我看看?」薩滿低頭行禮「這孩子的命格在下平生見所未見。」

「請薩滿指教。」段驚鴻道。

「這孩子本該是將死之人,不知是什麼減緩了他的死亡速度,還讓他正常長大的,如果不是什麼物件,那麼,就應該是印記了。」

「你……」

「王爺,我知道你不信,但是薩滿從不騙人,我以我的性命作保。」燕回躬身行禮「我也知道這樣突然,不如等明日換酒之時,同小王爺一道而來,再讓薩滿一試便知。」

「風兒。」

……

「父王,你怎麼還悶悶不樂的?」

馬車上,褚風看著正在發獃的段驚鴻,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是什麼時候碰酒的,誰讓你碰的?」段驚鴻道。

「對不起,父王,孩兒知錯了,今日換完酒之後,孩兒成年之前不再碰了。」

望著段驚鴻不知為何突然冷下來的臉,他也是沒轍。

「爹。」褚風小聲叫道。

段驚鴻沒反應,褚風繼續湊到段驚鴻的臉的下面「爹。」

卻沒想到,段驚鴻直勾勾的看了他半天,蹦出來一句「快滾。」

「哎,好嘞。」褚風笑道「您以後說什麼是什麼。」

驛站,褚風跟著段驚鴻下了車,一進門就看見站在門口等候多時的燕回和薩滿。

「世子殿下,薩滿大人。」褚風躬身行禮。

「小王爺不必多禮,我們進去聊吧,小燕,去準備些茶。」

「風兒,你也跟著去。」段驚鴻道。

「是。」燕回和褚風同時應道。

……

「世子,你的眼神為什麼在躲我,你有事瞞著我,是不是你們要對我父王做什麼?」

兩人走了很久,褚風終於忍不住了,前世,只要燕回一撒謊,眼神就飄忽不定。

「不行,我得回去。」褚風轉身便走,卻被燕回一把拽住手臂「小王爺,稍安勿躁。」

褚風木著臉看著燕回,又將目光落到他抓著自己的手腕上,燕回也一激靈,鬆開了手。

「老實交代吧,怎麼回事?」褚風抱著手臂,一副審犯人的樣子。

「小王爺,你要死了?」

褚風身體一頓,皺眉「誰說我要死的?」

「是薩滿,薩滿他看人從不會錯,你的脈象越來越弱,若不是被什麼吊著,你可能根本就活不到現在,而且,昨晚……」

「昨晚我喝醉了,發生了……什麼」

什麼兩個字基本沒聲,褚風皺眉,他突然知道段驚鴻為什麼是那個表情了。

「該死的。」褚風皺眉「世子殿下,你……」

……

「看清楚了嗎?」王爺和薩滿相對而坐,良久,段驚鴻開口道。

薩滿搖搖頭,很快,褚風和燕回端著茶杯走了回來。

「父王,我剛才看到幾壇酒,世子也答應送我了,能不能拜託你把它們搬上去,我本來也想讓那幫人幫忙搬的,但是他們的人笨手笨腳的,不知道怎麼放。」

段驚鴻撇了褚風一眼,褚風笑了「拜託拜託啦。」

「好,那我去去就來。」

段驚鴻走了,褚風臉上的笑容立刻就落了下來。

「薩滿大人,你為什麼要同我父親說我要死了,本公子活的好好的,怎麼就要死了?」

「小王爺息怒。」燕回忙道。

「可否讓老朽為小王爺卜上一卦。」薩滿道。

「可以,等下次。」褚風道「等我父親離開京城之後再說。」

「我明白了。」薩滿低頭行禮「是我們冒犯了。」

「無妨,不知者不罪。」褚風淡淡的撇了一眼外面,段驚鴻回來了。

「搬完了。」段驚鴻沒好氣的撇了褚風一眼,褚風臉上露出淺笑「多謝父王啦,回去之後,等我學會釀酒,我就親手給父王釀酒喝。」

「小王爺,您剛才不是說對我們的武士們很感興趣嗎?」薩滿道。

「是。」褚風道「那就勞煩世子殿下帶路了。」

「那孩兒先告退了。」褚風對著薩滿和段驚鴻躬身行禮,然後跟著燕回走了。

「薩滿大人,剛才小兒將我支出去,可是與你們說了什麼?」

「沒有,目前為止,他還不知情。」薩滿道「王爺寬心,小王爺雖然身體漸漸衰弱,但是精神很好,我也會想辦法去維繫他的命,王爺不必擔心。」

「就怕是迴光返照。」段驚鴻正色道「只要能救他,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是。」薩滿低頭行禮「王爺寬心。」

門口,燕回看著垂著頭不知在像什麼的褚風「小……」

下一刻,褚風抬眼看向他,燕回以為他的眼眶裡蓄滿淚水,但是,實際上只是眼圈紅了而已。

「走。」褚風指了指不遠處的亭子。

亭子里,燕回看著剛才眼圈還紅彤彤的褚風,現在就跟沒事人一樣。

「小王爺。」

「燕回世子。」褚風倒了杯茶放在燕回身邊「你想說什麼?」

燕回張了張嘴,才想起來,他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麼,遂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

「想說什麼?」褚風搖了搖手中的茶「但說無妨。」

「我聽族人說,你們中原人大多都是薄情寡義的人,今日見到小王爺的樣子,看來此話也並非沒有根據。」

「你還小,不懂。」褚風喝掉杯中的茶,便看見段驚鴻從房間里出來,便也起身跟了上去。

「多謝。」

「兩位慢走。」

薩滿和燕回站在門口看著馬車遠去,片刻后,燕回聽見薩滿輕輕嘆了口氣。

「薩滿,您怎麼了?」

「沒什麼。」薩滿道「世子殿下,如果可以,盡量和他少些往來吧。」

「是。」

……幾天後……清晨……

「父王,北疆風大,你和百里叔叔都多穿些,還有……哎呀,你怎麼又打我?」

褚風捂著頭「痛啊,爹你幹嘛?」

「你怎麼跟你娘一樣,好了,爹知道了。」段驚鴻道「回去吧。」

「真是的。」褚風無奈道「注意安全。」

「知道了。」

……

「行了,別看了,你要是這麼不放心這孩子,就把他一起帶著。」百里俊吐槽道「反正過幾年他也是要學武上戰場的,身子弱多多鍛煉就好了。」

「不是這麼簡單。」段驚鴻道「之前易水閣的牧遙就同我傳過信,說他現在身子弱,內脾漸有衰弱的徵兆,說沒什麼大事,只需要多鍛煉,多調養調養就好了,前幾日蠻族薩滿也同我說,那孩子身體不太好,五臟都在漸漸衰弱,甚至,還說什麼,將死之人……」

「這……」百里俊語結「世間這麼大,總是有解決辦法的,若風這孩子同其他孩子不同,本該個性飛揚跳脫的年紀,偏偏沉穩的像個老頭,本來以為是遺傳,現在看來,是這孩子太早熟,這孩子才八九歲吧。」

京城城樓上,褚風幾年如一日的裹著披風,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宛如人形雕塑。

「世子,我們回去吧。」羅叔站在一邊出聲提醒道「王爺他們已經走遠了。」

「嗯。」

「羅叔,一會兒回去之後幫我再準備一輛馬車吧。」

「世子你要去哪?」

「去找燕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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