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月色如水

十四、月色如水

時間很快,一晃大半年過去了。米曉如的外語課也上得差不多了,她找了個甜品店,開始打工。何新的手續還是沒能下來,在廣州干著急,連學都不去上了,他爸媽託人輾轉疏通關係,終於在半年後,成功申辦了手續。當他將這個消息告訴米曉如時,米曉如的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在另外一個半球孤苦無依地等了他大半年,每天除了上學,打工,回到房子,剩下的全是想念。

過了幾天,何新這個大活人,終於名正言順的站在她面前。在機場見到他的那一刻,米曉如抑制不住的激動和感動,久久抱著他,泣不成聲,為他所做的每一個承諾。人生得一人,拋開一切,隨你走遍天涯,夫如此,婦何求。

安定下來后,他們在教堂里舉行簡約的婚禮,沒有家人,沒有媒婆,只有一個教父和一群新認識的異國他鄉的夥伴見證這一場從校服到婚紗的愛情長征,劃上圓滿的句號。這天,忙裡偷閒,她給宿舍掛了個電話,將結婚的消息分享給舍友們。

電話接通前,何亦菲正倚在袁香君桌前,撒嬌地說服她,一同去打卡遠近馳名的豆花粉絲。袁香君因遊戲打得興起,實在不願挪動。正焦灼間,反被突如其來的電話聲給嚇了一跳。這個電話已經許久未曾響起,大三了,為顧及隱私,很少會在公共電話上浪費時間。「會是誰呢?」何亦菲來了興趣,她按住電話,朝袁香君說道:「猜猜看,打電話的是誰?如果是找你的,那就順了你,不去吃,如果是找我的,那你得馬上跟我走。」為儘快擺脫這煩人的何亦菲,袁香君連忙同意。

得到答覆后,何亦菲意味不明地接起電話,剛放在耳邊,正要開口詢問,那邊的聲音已經震耳欲聾,「死女人,這麼久才接電話,要是再晚一秒,我就掛斷了。」何亦菲足足愣了老半天,才大叫起來,「是米曉如!」興奮地雙手握著電話,端端正正的站著,喜不自溢。其他舍友一聽是米曉如打來的,都湊近了來聽。陳凱月因窩在床上,距離太遠,懶得下來,便朝何亦菲發話道:「何亦菲,開免提。」

袁香君眼疾手快,摁了最右下角的那個鍵,米曉如的聲音就這樣充盈在整個宿舍:「大家好嗎?」

許秀青和袁香君爭著搶著,傾身去回答,倒把何亦菲給擠到了最邊邊。她呲牙咧嘴,鉚足力氣,重新搶佔地盤,爭奪話語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像好幾隻麻雀,嘰嘰喳喳,鬧個不停。陳凱月實在受不了了,直起身,大吼一聲,「停,都不要說,聽米曉如說。」這話起了效果,瞬間安靜了許多。

「剛過來,很忙,又是越洋電話,所以一直抽不出時間給大家報平安。我在這裡挺好的,大家安心哈。」米曉如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剛到紐西蘭的事情,雖然說得雲淡風輕,但是大家還是聽出了她的辛酸和不容易,正心疼著,只見那邊又說道:「不過,困難的都過去了,接下來要迎接新生活了。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何新過來了。我們倆今天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大家異口同聲」哇「的一聲,紛紛表示祝福。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是大家喜聞樂見的,又相互寒暄了幾句,才掛掉電話。

向依依沒有下床去湊熱鬧,她靜靜地呆在床上沉思著米曉如剛才的話,她結婚了。。。。。她不免又想起了李建,心裡覺得難受,就發了條簡訊,約他出來走走。

李建很快便答應。向依依收拾了下,便出門了,來到樓下,他已經在下面等著了。向依依心想,他是不是早已習慣了等候?

「隨便走走吧,」他見她下來,微微一笑,雙手插進褲兜里,轉身朝外走。向依依默默地跟在身後,此時已是晚上9點多,燈光稀疏,時有宿舍的光投射在他們身上,將兩人的身影拉長,夜是如此的漫長,人生的路更是悠遠。

「快畢業了吧?」向依依朝他看了一眼,問道。

李建似乎在想著什麼,停了一瞬,才答道:「對,下個月。」他禮貌性回了一個微笑,將一隻手從褲兜里慢慢搗騰出來,在身側一甩一甩的。月光下的他,是如此的落寞。當初的陽光少年,經歷了一場愛情的洗禮后,從眼裡流出來的滄桑刺痛了向依依的心。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他已無任何機會再站在她的身旁,陪她看細水長流。

向依依心念一動,說道:「畢業也好,換個環境,說不定能放下一些事。」她沒有把話說得很明白,她知道他能懂她的意思。

他沒有說什麼,低頭默默走著,時不時用餘光瞟她一眼,昏黃的路燈溫柔地照射在她側臉,朦朦朧朧,像蒙上了一層白紗,隱隱約約泛著光,他發現面前的女孩,臉部線條是那麼柔和,心地是那麼善解人意。他憶起,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次,都挺讓人舒服的,溫溫順順的,談話適可而止。不像米曉如,那樣咄咄逼人,強勢凌人,每次講話,都要爭得她贏。

向依依在心裡斟酌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告知他一聲:「米曉如和何新在紐西蘭登記結婚了。」

他立馬頓住了,回身錯愕的盯著她,顯然被這個消息驚到了,不過,很快便恢復了淡漠。這個結局是他預料之中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才半年而已,她已嫁作人婦,不免心下凄涼,「嗯。知道了。謝謝你特意來告訴我。」說完,他故作輕鬆,像聽到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似的,不再糾纏,重新邁開步子,慢慢朝前走去。

向依依本藏了一肚子的話要安慰他,一聽這話,便覺有些苦悶,他越裝作若無其事,就表明他心裡越在意。此地無垠三百兩,向依依寧願他耍耍脾氣,發泄出來。可他偏偏就是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你這幅樣子,給誰看?在我面前,你還要假裝嗎?」她心裡有怒氣,說話便有些質問的語氣。

「我沒有偽裝,這種結果我已然猜到了,早晚而已。對於她,我已不抱任何希望。」她不知道的是,從她走後,他整日里除了說服自己,放下她,別無其他。大半年過去了,他已經慢慢能夠心平氣和的接受與她有關的任何事,只是夜深人靜時,總有幾滴莫名的淚悄然從眼角滲出。他知道這是想念。

向依依看著他的背影在夜色中穿梭,形單影隻,豁出去了,「好,既然這樣,那你敢不敢和我在一起?」得不到的,永遠在蠢蠢欲動。之前,礙於米曉如,她不敢愛,不能愛,現在,她想坦然面對自己的心,同時也在賭,賭他是不是如他所說那般輕巧。

李建明顯愣住了,沒有轉身,像座雕塑似的,一動不動。

向依依心裡默念道,你轉身吧,轉身你就能看到我了,我始終都在原地等你。她注視著他的背影,上顎緊緊咬住下嘴唇,手不安地在衣角攪動著,不一會兒便揉成一團,攥在掌心。

僵持了許久,只見他雙肩抖動了一下,嘆了一口氣,雙手從褲兜里掏出,無奈地轉身道:「向依依,何必呢?為了賭,賠上自己。」他看見她倔強地仰頭,不讓眼淚落下來,心一軟,朝她走近,說道:「我心裡藏著另外一個人,你能接受這樣一個我嗎?」他篤定她只是一時衝動,才會說出這樣的胡話,與其自欺欺人,不如挑明事實,讓她看清,不要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

「我不介意,況且她遠在天邊,我不相信,我一個大活人,站在你身旁,你會看不到。」向依依還是堅持,之前是因為米曉如天天在他眼皮底下晃,他情難自禁,現在,她不相信,她爭不過一個在另一個半球的人。

李建見說不通,還想勸一勸:「那凌遠怎麼辦?你讓他情何以堪?」

「這是我的事,你只要回答,敢還是不敢?」向依依早就猜到他會拿凌遠說事,便一句話堵住他。她和凌遠的事,她自己會解決,現在她只要他一個答案。

許久無言,李建的心很慌亂。所有人都勸他走出來,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投入另一段感情,找一個深愛自己的人來忘卻前塵。可這辦法太拙劣了,明擺著利用人嘛,他實在做不出這樣的事來。可現在,向依依卻自己提出來了,倒讓他不知所措了。

「跟我試試,我不介意你心裡還有米曉如,」向依依不給他思考的機會,「你需要我,來忘記她,我遵從內心最真實的聲音。一舉兩得。」

李建眉頭緊皺,陷入兩難。向依依知道他已經妥協了一半,便上前半步,自作主張,張開雙臂,大膽抱住了他,輕聲說道:「如果交往中,你發現還是接受不了我,隨時可以喊停,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她這麼肆無忌憚擅自占他便宜,以為他會推開,可他並沒有。向依依心裡便笑了。她知道她贏了。

李建渾身僵直,下垂的雙手動也不敢動,他在心底輕輕嘆息了一聲,任由她抱著。對向依依,他雖然談不上愛,但也不討厭。自從知曉她心屬於他之後,每次見到她,心裡便起了一絲憐惜。這是跟米曉如明顯不一樣的感情。他想,他心裡是裝著向依依的,只不過沒有那麼愛。

他猶豫著,手慢慢地撫上她的腰,給與她回應。既然不討厭,那便試試吧。

這個時候,一切都歸於平靜,就連白天時喧囂不止的街道:那些繚繞於耳的叫賣聲;那些車水馬龍的熱鬧場景;此刻,都變得異常的安靜。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綴滿了繁星點點,他們調皮地眨著眼睛,偷窺著人世間的秘密。如水的月光毫無遮攔地傾瀉而下,朦朧的月色彷彿一條若隱若現的面紗,為這個寂靜的夜,增添了一份獨特的美感。

兩人商定好,先不要聲張,尤其是不要讓宿舍的人知道。這樣,即使以後分了,彼此之間也不會尷尬。畢竟嘗試過,努力過,那一切就交給天定吧。

向依依滿心歡喜地回到宿舍,興奮得一整晚睡不著,窗外弦月如鉤,淡淡清風拂過,捲起席席往事,那一顆躁動的心此刻安靜下來,向依依望著月,默默地許下自己心中的心愿。

第二天,她思慮了一天,琢磨著如何和凌遠說這個事。她想,他會理解她的。

她約了凌遠在勝利公園見面,那裡離他公司挺近。凌遠的大工程還未結束,和向依依已經三四個月沒有好好約會了,平日里兩人早已習慣簡訊或者QQ聊天,這會兒,見向依依突然約他見面,他雖心下狐疑,但是以為這是小女孩對他忽視她的控訴,急忙放下手工工作,出來陪陪她。

兩人找了個附近的小吃,將就著吃了一頓,散步的時候,又輾轉來到勝利公園。向依依便提議進去坐坐。凌遠伸出手來,想要牽她,可她輕巧躲開了。他心下一驚,不明所以,「怎麼了?是不是我最近太忙,忽略了你,讓你不開心了?」

向依依淺笑了下,徑直往前走去,來到一大片綠蔭地,那邊靠著一排石凳椅子,清清冷冷的,沒什麼人坐。她左顧右盼,挑了個稍微乾淨的地兒,拉著他坐下來,眼神注視他說:「凌遠,感謝你這段時間以來,對我的厚愛和照顧。我心存感激,也很感動。」

「到底怎麼了?怎麼說起這話了?這些不是我應該做的嗎?」凌遠莫名其妙,聽她說起這些客套話,便笑了起來。

「但是,你也知道,我心裡始終存在一個人。時至今日,我仍然忘不了他。我覺得這樣下去,對你不公平。所以。。。。」向依依不想拐彎抹角,既然她已經下定決心,那就不能三心兩意。

「分手,是嗎?」凌遠總算明白她今天晚上反常的行為了,他收斂起嘻嘻哈哈的笑容,正色道:「你認真的?」

向依依點了點頭,怕心軟,不敢去看他受傷的表情。

「為什麼這麼突然,我說了,我不介意。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全部是我心甘情願的。」凌遠將她的手攏進掌心,婉求道,「你看,我們這1年來,不是也相處得好好的嗎?」

「事情發生了變化,你也知道米曉如出國了。」向依依爭辯道,可被凌遠無情地打斷了:「所以你覺得你有機會了?」見被說中了心事,她沒有反駁。可他卻冷笑起來:「別傻了,依依,他是不會忘記米曉如的,你和他在一起,只會是米曉如的替身,何苦呢?」

「不試一試,怎能知道不可能。況且昨晚,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向依依生氣道,為什麼每個人都不看好她,和米曉如比,她到底差在哪?

「昨晚?」凌遠反問道,看來他的確是忽視了她太久,連這麼大的事,她都閉口不提。

「對,昨晚,我又重新表白了一次,他同意了。」向依依直接了當的說,怕他不相信,她便將昨晚發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同他道來。

聽著她說的越來越興奮,凌遠的心一寸一寸的往下墜。這麼久了,談論起他,她的眼裡仍然有異於常人的光彩,他花了這麼長的時間,試圖滅掉這道光,可最終一敗塗地。他挫敗地垂下了頭,雙手自她的掌心無力的脫落,雙眼空洞的望著前方。

「對不起。凌遠。你還是找一個全身心愛你的人吧,我不配得到你全部的愛。對不起。」向依依哭著說完,起身飛快地跑離現場。說得那麼輕易,不難過那是假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麼長時間的陪伴,凌遠之於她,已經不單單是一個男朋友了,她更把他當做一個大哥哥那般愛護。傷了他,是她最不想乾的事,可她還是像劊子手一樣,狠狠地捅了他一刀。

凌遠獃獃地回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沒有起身去追,他知道,她的心已經不在他身上了,強求又有何用。他在心裡嘲笑自己,努力了這麼久,還是沒能抓牢她,任憑她輕而易舉的逃離自己的世界。他傻笑地坐在石凳上,淚水無聲的滑落,就著夜色,消失在草地里,好像從沒出現過。

放她走吧,如果這是她想要的,那麼他就成全她。這也是一種愛吧。凌遠心想,其實他和李建一樣,懂得放手讓愛的人去追尋自己的幸福,而自己只要遠遠看著她幸福就夠了。

向依依跑了一陣,直到再也跑不動了,喘著粗氣,她迫不及待的掏出電話,打給李建,「我和凌遠的事解決了。」說完,也顧不上那邊說什麼,就把手機隨意偎在膝蓋上,半蹲在馬路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等氣息稍微勻了一些,復又拿起電話,放在耳邊細聽。李建只說了一個「好」字,便聽到那邊喘著粗氣的聲音,知道她沒有在聽,便不說話了。

「你在哪呢?見一面吧。」向依依迫切想要見到他。

李建反問她在哪裡,她抬起頭,也不知道此地是哪裡,剛只顧著跑了,也沒搞清方向。原地轉了一圈,她報了個建築大廈的名字,就聽李建囑咐她,在原地等他。

她找了地靠一下,感覺喉嚨很乾,她尋思著買瓶水潤潤喉,便在附近搜尋便利店。等她擰開瓶蓋,猛頭狂喝的時候,李建已經出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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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B316的愛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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