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段譽

三五、段譽

段延慶是怒氣攻心,兼之心切救人;趙佣是事不關己則向來反應遲鈍,二人居然都沒想起詢問段譽的下落。直到刀白鳳經段延慶施救,悠悠醒轉后,張口呼喚:「譽兒!」段延慶才想起當時還有兒子同她一起出來的。此刻趙佣已去整頓部隊,他忙吩咐人在城中大肆尋找,一天一夜間,居然連段譽的影子都沒尋到,更加心慌起來。

他心急如焚,卻也於事無補。而在善闡,還有不少高升泰的族人未曾除去。他向來心狠手辣,對這些人,是斷然不會放過的。權衡之下,只得壓住心頭的焦躁,把青龍會中人手給盡皆派遣了出去尋找段譽。自己則與趙佣一道,引兵往善闡而來。

段譽自跌到花叢中后,片刻便醒轉過來。他本是一時心障,因此醒轉后已腦筋清醒。但皇宮中到處是那殺伐之音,卻讓他再度心中凄苦。既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莫名其妙到了此處,又不清楚父母究竟怎麼樣了。盤算了一番后,還是決定回小院中尋找父母。哪知剛轉出花叢,迎面一個人躥了出來。

段譽已是驚弓之鳥,剛欲躲閃,那人卻驚訝的叫了一聲:「小王爺!」聽那聲音,居然頗是熟悉。

抬頭看去時,卻是自己府中的帳房霍先生。這霍先生,本名崔百泉,乃是伏牛派弟子,當年道上有名的「金算盤」。只為避仇,隱姓埋名躲在鎮南王府中。這次冒險溜進宮,實在是因自思避禍這許多年,那段王爺待自己不錯,自己隱瞞於他,心中頗有些愧疚。如今他遭逢大難,自己不可忘恩,因此多日來設法想要救出段正淳。直到宮中亂起,才覷得機會,偷偷潛入。只是路徑不熟,他小心翼翼下,這時恰巧遇到段譽。

這些事,段譽當然毫不知曉。此時被他一把扶住了,聽他問道:「小王爺,你怎麼在這裡,王爺呢?」

段譽嘆了一聲,茫然搖頭,把經過說了一遍。只是他出來時,神智不清,也不知自己怎麼到了此間,因而也說不出個究竟。

崔百泉卻是當年久走江湖的,聽他說過當時情景,略加推測,便覺不妙。當下由段譽指路,二人悄悄的又摸了回去。哪知到得院外,只見到滿地死屍,一個活人都無。段譽關心之下,就要暈厥過去。虧得崔百泉好言安慰,才穩住了心神。二人就著月色,挨個看去,發現並無王爺王妃等人,才舒了一口大氣。

安心之餘,卻又無法可施。崔百泉心裡掂量了一番,知道暫時是不用想知道段正淳等人下落了。天幸自己如今尋得了小王爺,還是設法把他保護好,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為妙。因此好說歹說,終於讓段譽聽從了自己的意見。二人打翻了兩個太監,換了服飾,躲了許久,直到戰事結束,宮內恢復平靜后,才偷偷的溜出了皇宮,躲在了崔百泉的棲身之所。

崔百泉本身暗疾一直不曾除去,因而常年以酒醉鎮痛。天長日久之下,便造就了一代酒鬼。回到住所,便忍不住拿出一瓶酒來,灌了一大口。段譽是心情鬱塞,見他喝酒,忽然說不出為什麼,也想喝上一杯。順手接過酒瓶子來,一口乾盡。

他酒量本窄,這一口下去,不一會就翻倒在地。崔百泉嘆一口氣,把他拖到了床上。燈下靜靜思索,想要出去打聽消息,又怕段譽獨自一人被人發現。良久,暗罵一聲:「他奶奶的,豁出去了!」終於決定,先把段譽帶出城藏匿好再說。

因而段譽從酒醉中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居然又換了一個環境,竟置身於山林之中,而旁邊崔百泉正靠在一株大樹上打著盹。

段譽活動了一下手腳,剛一站起,便驚動了崔百泉。他一個打挺,蹦了起來,一把算盤已抄在手中。打量了下四周,才放下心來,對段譽說道:「小王爺,你醒了?那好,咱們上路吧!」

段譽奇怪的問他:「上路?去哪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崔百泉面上浮現出一絲苦笑:「這裡已是蒼山之中,我連夜背著你逃到這裡的。這裡離大理城並不算遠,如果再待下去,一旦軍兵到此,我們就不好走了。」

段譽搖了搖頭:「為什麼要走?如今爹爹媽媽下落不明,我怎麼能安心逃走!我要回城中!」

崔百泉聽了此話不免大急:「這怎麼可以!如今情勢不明,小王爺您不會武功,斷不能冒這個險!我們如今還是儘快找個隱蔽的落腳之處,才是正理。」說著便過來拽住段譽,就要背上他上路。

段譽眼見拗不過他,生氣的道:「霍先生!如今我雖落魄,但也不能任你擺布!天下豈有棄父母於不顧,獨自逃生的道理?」

崔百泉雖聽他說得有理,但依然堅持道:「小王爺,我只是想把您儘快安置到個平安的所在,然後自然會進城去打探消息的。也沒說不管王爺和王妃的安危了啊!要知道,您身份尊貴,目標明顯的很。我帶著你,實在不大方便啊!」手上不停,把段譽背在身上。

段譽也是一窒,卻也想起自己還是人家帶出來的。他一心為自己著想,自己實在有些錯怪他。此時被他背在了身上,看不到面上表情,但想來自己這種忘恩負義的言語,必然讓他頗為寒心。因此口中連忙道歉:「對不住!霍先生!是我心中急噪,亂髮脾氣。剛才有得罪你的地方,還請你莫要在意,多多原諒!」

崔百泉卻是個粗人,段譽在他眼中,又是恩主的兒子,因而這種小事還真沒放在心上。笑了笑道:「小王爺說哪裡話來,我哪裡會生您的氣。您心急王爺安危,那是孝順!」

段譽苦笑無言。走了一會,段譽突然發覺這裡似乎曾經來過,忙對崔百泉道:「霍先生,這裡我似乎到過,你且放我下來,讓我看看。」

崔百泉依言把他放到地上,段譽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是了,霍先生!再往前走,轉出這片山坳,有座『拈花寺』!我年幼時,曾跟伯父到此,聽過寺中黃眉大師講經!」

崔百泉一楞,說道:「你伯父?啊,那是皇上。照你說來,莫非這位大師跟皇上熟悉得很?」

段譽點了點頭:「應該是吧,我看,我們不如就去他寺中投身如何?」

崔百泉見此處偏僻得很,想來那黃眉大師多半是個隱世的高僧,應該沒什麼危險,於是點頭同意。二人相攜,來到拈花寺門前。

這廟甚小,但大理乃是佛國,國內這種小廟數不勝數,二人也不以為奇。通報了小沙彌后,二人等了許久,才見一個身形高大的蒼老和尚走了出來。

段譽見這老僧雖然已滿臉皺紋,但兩道低垂的黃眉卻如十餘年前一般稀疏,正是黃眉大師。便合掌拜倒,口稱:「小子段譽,十年前曾跟隨伯父來聽大師講經!今日落難到此,還請大師慈悲,容我二人暫避一時。」

黃眉僧久居山中,當真如隱入桃園一般,對世間變化,茫然不知。聞聽此言,細細打量段譽,終於想起他是何人。心裡雖驚詫,但卻不露聲色,開口說道:「原來是小施主!你說是落難至此,莫非是段兄弟與你父都遭難了?」

段譽泫然欲涕,把所知的近來大理國內政局的動蕩向黃眉僧道來。黃眉僧靜靜聽完,皺了皺眉道:「原來段兄弟如今也已出家為僧。這樣吧,你二人就先留在這裡,我去城中走上一遭,探察你父母的下落。」

段譽欲說要跟他前去,卻被崔百泉搶了話頭:「大師要去,實在不妥!哦,我是說,如今那城中亂得很,您如此年紀,實在不大方便。」

崔百泉這是一番好意,黃眉僧佛法修為高深,自然不會怪罪他小覷了自己。只微微一笑,伸手拾起一塊石頭,遞給崔百泉。崔百泉茫然接過,奇怪這老和尚給自己塊石頭幹嗎?低頭看去,嚇了一跳。卻見那石頭上竟然清晰的有三個手指頭印,正是黃眉僧剛才拾起時所留下。他實在沒想到這老和尚的指上功夫居然如此了得,忙道:「晚輩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大師不要見怪!大師武功如此高強,自然去得。不過還請帶上晚輩,否則晚輩實在是難以心安。」

黃眉僧明察秋毫,知他能帶著段譽逃到這小廟來,當然是有幾分本事的。想起自己此去也是大有兇險,難保不需要有人傳信。便點了點頭:「也好,只是要麻煩施主暫時聽我吩咐!」轉頭又囑咐段譽,「不可鹵莽行事!在此等候我消息!」

崔百泉連聲說著:「理當如此!謹遵大師吩咐!」跟從黃眉僧而去。

只留下段譽在那裡怔怔的想著心事:「為什麼只有我要在這裡等待?就是因為我不懂武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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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驕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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