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議政

三六、議政

當黃眉僧與崔百泉潛入大理城中時,趙佣正對岳老三與虛竹吩咐著:「……無量劍派的至寶,便是那無量玉壁了。那玉壁應該是瀑布沖刷而成,瀑布之下有一水潭。我要你們找的東西,就在潭邊。潭邊有塊小的玉壁,機關就在那裡……具體如何,我也記得不大清楚。你們到時仔細找找吧,哪怕給我翻個底掉,也得找到那個山洞!」

岳老三早聽得頭都大了,但卻只能唯唯諾諾的答應著。沒法子,誰叫他如今已不是趙佣的對手了呢?在被趙佣連摔了十幾個跟頭外加對了一掌之後,他已經深刻的認識到了這點。

虛竹則聽得認真無比。母親葉二娘的吩咐,他是記得清清楚楚,自己能夠母子重逢,就是小王爺的恩典。何況自己如今也是大宋的都頭了,上官的命令,怎能不弄個明白?

「那山洞裡所有的東西,都要給我完好無損的、一個不落的取來!包括洞中棋盤上的棋子,也得都給我取來!」趙佣終於做出了最後的陳詞,虛竹把頭一點,抱拳說道:「殿下放心!虛竹一定給你全都拿來。」

岳老三也沒精打採的點著小腦袋。趙佣看他神色,就知道這些話多半是白說了。好在自己也沒指望他,只要虛竹能記清楚了就好。不過想起虛竹素來笨拙,又暗嘆了口氣,再次問道:「虛竹,你把我剛才說的,重複一遍!」

按說他如今麾下人手眾多,何必非派這兩個傢伙去尋寶?說起來趙佣也是滿腹的抱怨,誰讓那些精明強幹的,都被段延慶派出去找兒子了呢?他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聽著虛竹結結巴巴的複述了一遍,居然沒有出錯。趙佣心頭小小的高興了一下,誇道:「好!記得還算不錯!你們這就去吧,帶上你那一都人馬,我已經和段皇爺打過招呼了。你回去記得多想幾遍,免得有什麼疏漏!另外,記住了,一件東西都不能給我遺漏!」

看著自己身邊這最後一支人馬被調空,趙佣嘆了口氣,之所以不能親自去無量玉洞,是因為他要趕回大宋。

如此倉促的決定回去,是因為他得到了狄詠送來的消息——司馬光病重。先不說這個老師對他可說是傾注了大量的心血,除了主編《資治通鑒》外,幾乎都在為他操心。更為重要的是,司馬光自知時日無多,因而上書官家,對這些年來官家的許多變革提出了反駁的意見。

司馬光本身是保守派的領軍人物之一,這份奏章呈上,當即在朝中翻起了滔天巨浪。連高太后都被驚動了,曾經在後宮與官家發生爭執。文彥博帶領朝中的保守黨,也再次對官家推行的新政形成了阻力。

所以趙佣在安排了由狄詠繼續指揮部隊,協助段延慶剿滅高氏后,立刻回程。他趕回京城的心情,可真是複雜得很。既是見司馬光這位對自己寄以厚望的老師最後一面,又不願意看到他的失望表情。一路上心裡翻來覆去,掂量著如何與司馬光講說。

哪知到得獨樂園,便見到門上一片慘白,裡面隱隱傳出僧道作法事的聲音。趙佣心中一慟,知道終是未趕上見司馬光最後一面。

在老師的靈前弔祭了一番后,趙佣連夜啟程,趕回了汴梁。他如此焦急的原因,實在是因為幾月前遇到蘇軾時,曾在言談中提及當年黨爭的殘酷。他蘇軾就是被人以一句詩文為借口,給下了大牢的。而當年,司馬光也曾為他詳細解說過晚唐「朋黨之爭」的種種。那時老師笑容可掬的自詡著,自己與王安石乃是「君子之爭」,遠非那「牛、李」可比。同時,也對如今朝堂上的風氣頗有些擔憂。音容笑貌猶在眼前,沒想到他老人家臨歸天時,卻一手點燃了新一輪黨爭的導火索。趙佣實在不知道如果司馬光還活著,自己該如何面對他。

而此時的無量山劍湖宮中,岳老三正裂著大嘴叫道:「快說,那什麼玉壁在哪?」

無量劍東宗掌門左子穆被他掐住了脖子,呼吸不暢,臉孔憋得通紅,卻依然嘴硬道:「我無量劍派並無什麼玉壁……呃!」話未說完,已被岳老三扭斷了脖子。

岳老三兀自不過癮,口中罵罵咧咧的,一把又拽過一個無量劍弟子來,口中喝道:「那老頭不說,你說!」

虛竹在旁直搖頭,叫道:「二舅!(他是個老實頭,岳老三讓他如此稱呼,他就老老實實的這般叫。)殿下吩咐的明白,咱們自己去尋也就是了。」

岳老三一瞪小眼:「大侄子!你沒見他們方才百般攔阻我們么?」

虛竹聳了聳肩:「既然是敵人,那你直接殺光他們好了,在這裡呆著實在浪費時間。難道你不知道我那些弟兄正跟著段皇爺征戰么?就咱們爺們運氣不好,被派來找東西……」

岳老三大笑:「對,不錯!大侄子你說的不錯,早些殺了這些傢伙,找到東西。咱們也好快些回去,或許還能趕上老大他們的戰事!」手下一緊,又一條大好脖頸就此斷折。

那剩餘的無量劍派弟子聽他二人言語,早心驚膽顫。便有那干光豪大聲叫道:「二位大人饒命!小人知道那玉壁所在,願意帶二位前去!」

岳老三一探手,把他提到面前,看了他一眼,罵道:「你個小王八蛋!剛才問你怎麼不說?晚了!如今老子要自己去找!」隨著話聲,又是一顆頭顱被他扭下來。

虛竹搔了搔腦袋,無奈的嘆口氣:「二舅!他既然願意帶路,那你就別殺了啊……還有沒有願意帶路的?哦,我保證我二舅不再殺願意帶路的了!」

無量劍派一眾弟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後還是容子矩站了出來。他是掌門的師弟,眾弟子的師叔。他沉聲說道:「事到如今,我們只好帶你等前去,再也不敢有所阻攔。還請二位手下留情,饒了我們的性命!」

虛竹不同岳老三那般嗜殺如命,只點點頭道:「帶路吧!」

趙佣回到宮中時,已將入夜。望了望空中飄舞著的零星雪花,便徑直來尋官家。他心中急切的要知道,司馬光到底都在奏章中說了什麼,讓官家這麼被動?

趙官家尚未休息,仍在御書房挑燈批閱著奏章。聽到他來,把眼一抬,打量了他一番。才重重的哼了一聲:「哼!你還知道回來!這次一出去就是近一年,知道你娘擔心你,差點病倒么!」

官家的誇大其辭,趙佣當然聽得出來。如果母親真的病了,自己怎麼會沒收到消息?但他這時候也只能老老實實聽父親教訓幾句。好容易趙官家作態完畢,趙佣才陪著笑臉,唯唯諾諾的問起司馬光的遺表來。

趙官家嘆了口氣,滿臉的無奈,把一本奏章遞給他:「你自己看吧!」

趙佣仔細的翻閱司馬光的奏章,終於明白為什麼趙官家會如此被動——全是因為司馬光的「嘉善矜惡,取得舍非。」八字而來。加上他對官家歷年所做的舉措,揀取那與祖制想違背的,詳細條列陳述。秉承他一向認為的「先王之法,不可變也」觀點,指明失漏之處。等於是為保守派留下了一篇「攻堅」的指導說明,或者叫作戰大綱也是不錯。

這些保守派本來並不缺乏實力,只是缺少一個鋒利的矛頭罷了。如今司馬光夠大方,臨死前自己來當了這把矛。其用心的良苦與堅韌的意志,實在令人敬佩。卻更讓此刻燈下的父子二人頭疼不已。

趙佣皺眉苦思良久,才開口道:「爹爹,如今朝堂上百官之間的互相攻擊,到什麼程度了?」

趙官家苦惱的說道:「夠熱鬧了!御史們這兩三天的功夫,已經以各種名目,先後把蔡確、章惇、范純仁、韓忠彥給參回家待著了。再這麼下去,朕看連文彥博都早晚要被參。到時朕就真要無人可用了!」

蔡確、章惇、范純仁、韓忠彥四人新舊兩黨各占其半,可說都是極重要的人物。但擁護官家改制的新黨明顯處在了下風,那蔡確、章惇可都是領頭的人物。如今回家等著處分了,新黨可說是已經處於群龍無首的境地。

趙佣聽了心裡一驚,他的確沒想到黨爭已如此激烈。那章惇也還罷了,蔡確卻是新黨最重要的人物。先不去說他一手加劇了黨爭,構陷朝廷大臣的惡劣手段;單論其行政的能力,實在是讓趙佣不得不暗挑大拇指。略頓了頓后,開口說道:「爹爹不必煩惱。想我大宋人材鼎盛,實在是歷朝歷代所未有。自然會有能臣幹吏供職朝堂上。依臣看,如今當務之急:一是如何讓雙方繼續持衡;二是怎樣消弭掉老師這奏章的影響,以保爹爹的新政繼續順利推行。」

趙官家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看來司馬文正公當真給朕教出了個好兒子啊!」言語間頗有些唏噓,實在是仍有些不忿司馬光臨死還要給他添亂。但人已不在,他這官家也是無可奈何了。「六哥兒繼續說,你有什麼想法?」

趙佣對道:「讓雙方繼續保持勢力均衡這一點,看似好辦,只要爹爹循舊例,再提拔些新黨的幹才上來,就能解決。但實則危機暗伏!這危機之首,就是如果這麼作了,會使朝中風氣變壞。試想這風氣一開,若此後投機取巧之輩爭相效法,則朝中黨爭必然愈演愈烈,直到重現晚唐『牛李之爭』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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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驕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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