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戰鬥

自從被擒之後，段譽的頭腦一直陷於混亂當中。遭擒當日，護衛們拚死抵抗，卻最終相繼倒下的場景，讓他一直無法安眠。而段正淳後來放棄抵抗時的無奈和哀傷，更讓他為自己的無能而深深自責。其後，他又被刀白鳳告知真相——自己竟然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反而是那個段延慶的骨血！

這些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整日里胡思亂想。虧得自幼的佛學功底顯現出了巨大威力，並未使他就此癲狂。只是心底里一直有個念頭，但願拋開眼前這一切，就此出家方得解脫。

皇宮外傳來的隱隱雷鳴聲驚動了他的思緒。初時還道是真的雷聲，哪知陡然間呼喝聲大起，宮外居然亂了起來。段譽不由得向外觀瞧，卻發現守衛的一眾江湖豪客們，也都正神情凝重的眺望著外面的情況。

南海鱷神岳老三不時把鱷嘴剪從腰間拔出，想想又插了回去，不一會又抽出來，嘴中兀自罵罵咧咧的：「這群王八蛋，怎麼還不攻進來……老大也是，居然派我來干這種差事……他媽的老子呆會一定得多殺幾個，可憋死我了……」他受段延慶指派，保護段譽三人性命。只要三人活著就行，哪怕落在對方手中也無所謂。雖然不明白老大命令里的玄機，但岳老三也根本不曾想過弄個明白——老大說的，就一定要照著辦。

時間在焦急的等待和此起彼伏的喊殺聲中，慢慢的流逝著。就在岳老三不再有耐心，再次抽出兵刃要出去看看時，只聽院門「咣！」的一聲，被推倒在地。岳老三大吼一聲：「殺！」三十個好手各自從隱蔽處衝出，霎那間把湧進的兵士們全都放倒在地。

但兵士委實是太多，殺不勝殺。三十個人也只能勉強支撐著，不讓兵士們更進一步罷了。岳老三依仗自己的一身硬功，也不做遮掩，一剪下去，下了一個兵士的大好頭顱，轉手一鞭，又敲開了另一個士兵的腦瓜。殺的正過癮間，忽聞得徒弟孫三霸高叫聲：「師傅，不好了，那個老白臉要跑了！」

他說得自然是段正淳。段正淳被點了穴道，禁閉了武功，軟禁在此多日，雖然不明白段延慶打算如何處置自己，但心中早沒有了脫困的念頭。此時忽聞得宮外殺生大做，才又活動了心思。要一直陪在身邊的妻子幫忙解穴。而刀白鳳雖然武功尚在，但功力不及，一時難以解開他被封的穴道，到院中殺戮開始時，仍未成功。

正焦急間，卻忽然從窗外跳進一個人來。來人身材矮小，麵皮黝黑，正是逃脫在外的司空巴天石。他隱伏多日，今見大亂又起，因此溜進宮來，正是來救段正淳等人。

段正淳夫婦二人見了大喜，那巴天石低聲說道：「參見王爺！天石救駕來遲，還請恕罪！」

段正淳擺手道：「巴兄弟還說什麼恕罪！你來救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呢！快些過來幫我解穴吧，咱們也好儘快脫身。」

有了這個功力不下段正淳的好手幫忙，才把他所受禁制解除。三人略作計議，便趁著外面正殺得天昏地暗，來尋段譽。因而才被孫三霸發現。

岳老三聽到徒弟的喊叫聲大怒：「你個烏龜兒子王八蛋！這個時候居然讓他們跑出來了！」轉頭看去，卻正見到徒弟被段正淳一指點倒在地，死活不知。更是怒火盈心，哇哇怪叫著撲向了段正淳。

高升泰本來在大殿上，正滿腹疑竇的琢磨著段延慶的去向。忽然接到報訊，說是發現了段正淳等人，匆忙趕來。

他站在遠處房脊上，靜靜的觀瞧著下面的爭鬥，卻依然未發現段延慶。心裡暗呼不妙，卻茫然無措。要知他的所有實力都擺在明面上，段延慶早就深知；而段延慶的根底他雖了解個七七八八，卻並不完全知曉。比如已攻入城中的軍隊，竟然有如此強悍的戰鬥力，他可說是想都未曾想到過。他自然萬萬想不到，這是大宋的軍隊，這麼快就殺到了這裡。考慮再三，還是命令手下，儘快解決皇宮內的戰鬥，自己也取出了鐵笛，準備先拿住段譽這個重要人物，然後再集中全力剿滅那支軍隊。

段延慶隱身暗中，看著高升泰揮舞鐵笛，加入了戰團，心中大定。傳音吩咐雲中鶴：「你去把晉王接過來！」隨即繼續凝神觀察著院中的戰鬥。

趙佣已經接近了皇宮，畢竟大理城並不算大，方圓不過才十二里。望著皇宮內到處都是穿梭的大理軍兵，以及隨處可見的戰鬥，正頭疼呢。卻忽然看到雲中鶴那異常高瘦的身形飄忽而來。

他喊了一嗓子，雲中鶴也辨清了他的方位，過來先行了一禮，然後說道：「晉王！老大吩咐我來接您過去，與他匯合！」

趙佣把頭一點：「好！高升泰那邊怎麼樣了？」一邊打出手勢，讓眾人跟上。

二人展開輕功，邊行邊說，雲中鶴已把目前的形勢告訴了趙佣。

段延慶知道宋軍到來的消息泄露，高升泰必然有了準備，自己已陷入了被動中。因此作了暫退一步，隱身暗處，伺機而動的打算。而當趙佣開始攻城時，他把計劃作了調整，決定把高升泰引到宮中后，依靠地利，解決掉他。而趙佣帶來的特種兵，段延慶知道其火器的威力，因而要他們來把守住皇宮，只要拖得片刻，拿下高升泰后，則一切都將結束。

趙佣對此計議，毫無意見。安排了二百人隨雲中鶴清除已沖入宮內的敵兵，接著叫過虛竹：「現在我把指揮權暫時交給你。你給我把皇宮守滿一個時辰就行！無論何人，不許進出，明白了么？」

虛竹接此重任，臉上微有興奮，卻又迅速轉為剛毅，把頭重重一點：「虛竹得令！」

趙佣帶著一都軍兵趕到囚禁段譽的小院時，段延慶已加入了戰團，卻原來岳老三帶著的那些青龍會好手已經體力不及，畢竟對方人太多，死傷了已有七八個，現出了頹勢。段延慶為免高升泰得手，只得現身阻止。

他功力雖比在場任何一人都高，但畢竟對手人多勢眾。真正能幫得上忙的，只有武功差上一籌的岳老三。而對方除了段正淳、巴天石以及高升泰三個高手外，還有眾多的軍兵，自己這邊的幫手先前已體力大耗，短時間內，是難以有所作為了。

好在高升泰出手后，段正淳楞了一楞，在詢問過巴天石，明白了眼前形勢之後。只是一味的向外衝殺，卻並未與高升泰聯手。

如此三方各有顧忌，段延慶雖然形勢處於下風，依然仰仗著高超的技藝，在人叢中左一撥，右一點，遊刃有餘的殺到了高升泰身後。

高升泰的武功，此時場中只有段氏二人可勝之，本已靠手中鐵笛，把面前的三個青龍會好手逼得現象環生。哪知忽然間風聲從腦後響起，驚得他忙收回欲點出的鐵笛，向後一撩，順勢閃到一邊。

「叮！」一聲清脆的撞擊聲悠悠的回蕩著。段延慶左拐被架開，右拐趁勢而起，身體飄在半空，砸向高升泰。

高升泰也不含糊，雖並未回頭，已從風聲及交換的一招得知，身後必是段延慶無疑。手舞夜戰八方，矮身一個前翻，已避開這凌空襲來的一杖。

他鐵笛上此時蓄滿了全身內力，揮舞之間，笛音嗚咽，盪人心魄。段延慶也不妨他居然有此等「音功」，也運起內力，哈哈大笑聲從腹內發出，宛如百鬼啼號。兩種震懾人心的聲音相交下，令得周圍的人都是頭暈目眩，大感難受。

那邊段譽一直被母親護住，怔怔的瞧著眼前這一切。這時聽得此音，心頭煩亂之意又起，大叫一聲，沒頭沒腦的撒腿就跑。刀白鳳也正失神，一個不妨，被他跑開了去。醒悟之後，忙追著而去。

趙佣恰在此時趕到，段譽的叫聲，吸引了他的目光。凝神觀瞧，略加揣測，知道這年輕人多半便是段譽了。雖有心攔住他，奈何段譽所去，正是遠離自己的方向。眼見攔之不及，忙高聲傳令下去，不得傷害二人。他知曉二人身份，命令兵士不得加害，卻匆忙間忘記吩咐，留住他二人。那些宋軍奉令行事，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母子二人一個失神狂奔，一個不管不顧，只曉得護住兒子，就這麼奔出了小院。

而段正淳見此變化，既擔心二人安危，又欣慰他們得脫險地。口中一聲長嘯，抬腳把岳老三踹了個跟頭，與巴天石便往外闖。

此時宋軍已把小院圍住，卻未曾得到不許傷害他們的命令，二人剛躍起，腳尚未沾房檐，已見空中射來了二十餘箭。心驚膽戰之下，好在功夫高強，左右遮擋下，只有段正淳肋下挨了一箭。

趙佣見落地的段正淳大口吸著氣，滿臉冷汗，知道他受傷不輕，嘆一口氣，洪聲傳令：「青龍會弟兄聚集一處，保護皇上！眾軍兵聽命，連弩準備，散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