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備戰

三○、備戰

趙佣定睛看去,只見一個中年男子進得殿來。這男子中等身材,頜下有三綹長須,頗有清雅出塵之氣。他進來后,禮數周全,大禮參拜,口稱:「臣高升泰參見皇上!」

段延慶一擺手:「高卿請起,不是說過了嗎,以你之功,今後當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贊不名!」

趙佣眉稍挑動間,高升泰已站起來。只聽他道:「臣此來,正是想向陛下推辭此事的。」

段延慶一楞,隨即語聲略顯不悅:「為什麼要推辭?」

高升泰道:「臣有兩個原因:陛下登基,乃是順天行事,臣不敢居功,此其一;二是陛下已委任臣相國(大理官職多用少數民族稱謂,為了閱讀順暢,一律仿原書例用其它類似的代替)一職,位極人臣,實在不宜再行頒賞。」

「這個……」段延慶本來也不願給他這麼多賞賜,但為了眼下局勢,是不得不為之。高升泰推辭得如此誠懇,不免讓他有點就此答應他的意思。

趙佣早非十餘年前對政治一知半解的毛頭小子,自聽到段延慶那句「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贊不名」之後,就心思活動起來。此時略加揣測,便明白高升泰多半是在行那「以退為進」的伎倆。他辭了這華而不實的殊榮,或者換得段延慶的更多信任,或者換得對其家族的實惠,都是對他划算的事情。看到段延慶有些猶豫,暗嘆如今的段延慶,果然是不及當初那個心無牽挂的段延慶機敏了。於是插口道:「陛下有如此賢臣輔佐,實在令我羨慕無比啊!哈哈,若換了是我,不止不會答應,反而還會給予更高的賞賜。」

他這話落入段延慶耳中,讓他又是一楞:「他意思居然是要自己給高升泰更多賞賜?都這樣了,還能賞賜什麼?」轉念間,卻隨即明白了其間利害關係,「高升泰雖然把持朝政,但並非沒有反對者,大理其它各族中,對他眼紅的也不在少數。他要的是權力!或者由自己在朝政上的更大力支持,或者是提撥他家族子弟佔據高位。如果照自己先前打算的,就此免去殊榮,事後難免會對他大為讚許,興起那兩種念頭。這高升泰心計深沉,果然不容易對付!」

他想明白此節,暗贊趙佣如今心思果然玲瓏,開口道:「不錯!殿下倒是提醒了我,以高卿的功勞及忠心,的確是賞賜的不夠!不如就封高卿為王吧。傳旨,高卿晉位善闡王,一切儀從,有如親王!」

高升泰楞在那裡,實在想不到這位新主子居然就這麼把自己封了王。思來想去,不得要領。要知大理雖然段氏為帝,但他高氏的勢力已不下於段氏。歷經數代,一直在政治上小心翼翼,不犯大錯,因此才能讓他做到象如今這樣把持朝政。除他兩家外,尚有楊氏、董氏等勢力在一旁窺伺。如今自己封王,可不同於大宋那種有名無實的王,似乎可以更加名正言順的擴充實力了。段氏歷代,從未有過這麼大方。難不成當今這位當年傷到了腦子,不然怎麼會有這種舉動?

趙佣卻不這麼想,他知道,段延慶已經從親情的泥沼中抽身而出,恢復了往日的狠辣果斷,打算準備一舉滅掉高氏了。封高升泰為王,看似幼稚,放任他坐大。實際是想使他暴露出所有實力,好來個一鍋端。他自然不會多說什麼,笑眯眯的對高升泰道了喜,傳音段延慶:「陛下打算動手了么?可需要我大宋的援助?」

段延慶卻苦於口不能言,無法趙佣如這樣,嘴上和某人打著哈哈,肚子里卻與另一人商議怎麼對付人家。段延慶若要傳音,就無法正常說話了。他微微一笑:「嘿嘿,晉王殿下已離宮多日,有消息說,殿下當初還是留書出走,跟誰都沒打招呼!依我之見,不如還是早些回去為妙。也免得大宋皇帝擔心之餘,責怪我把你帶壞了。」

趙佣聽得心領神會,吐了吐舌頭,擺出那頑童品相:「哈哈,我不過多玩幾日,你就這麼嘮叨了!看來你真的是年紀大了,變得開始羅嗦了。」腹中同時傳音:「需要多少兵馬?」

段延慶佯裝惱怒:「你……我是擔心你,卻說我羅嗦!哼,以為自己練了幾年武藝,就能獨自闖蕩江湖了是吧?你武功比我如何?被人圍攻怎麼辦?哼,出門遊玩也非不可,可最少得帶上個千兒八百人吧?要知你身份特別,自當珍惜。高卿,立刻調集人馬,禮送晉王殿下返回大宋,必須送到汴梁。哦,不如就此派遣使節,以修兩國之好!」

高升泰應聲遵旨而去。他卻也算是開了眼界,實在沒想到這兩人關係這麼好。心裡雖然對本國皇帝與大宋皇長子、可能的未來宋帝如此親密有了一些顧慮,但卻無法看破二人此刻暗中的勾當。

趙佣心說看來還是不大放心自己啊,千兒八百人么?好吧,既然都用上趕的了,那也只好走了。不過還有件事要辦成才行。於是笑道:「陛下,我這次出來遊歷江湖。認識了幾個朋友,她們的老子現在被你抓了,所以我想跟你討這個人。」

段延慶一楞:「什麼人?被我抓了?」

趙佣答道:「段正淳!」

「不行,這個人不能給你!」段延慶斬釘截鐵的說道。

趙佣滿臉堆笑:「陛下,這人你留著可是個麻煩啊!殺又殺不得,放又不能放,軟禁起來怕他跑了,重囚卻又總有人求情以致耳根不凈……」

段延慶眉頭皺得更緊了:「好了!不要說了,我寧可留著這個麻煩!」

趙佣看實在不行,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吧,既然陛下堅持,那我也不敢強求。不過還是要提醒陛下一句,此人絕對不能殺!否則以段譽悲憫的心腸與多年的親情,恐怕是絕對不會與陛下甘休了。」

「放心!我明白的!」畢竟趙佣這話也算是關心自己,段延慶語氣也就不那麼沖了,「不過,我很想知道,你說他是你朋友的父親?」

趙佣哈哈一笑:「莫非陛下忘記了,這風流王爺有好幾個私生女兒在外?」

段延慶恍然:「你不提我還真就忘了。嘿,不過我看你也不比他差,出來一趟就認識了好幾個!」

趙佣微感尷尬,可不是把自己也繞進去了嗎?苦笑道:「嘿,碰巧而已,碰巧而已!」

那知段延慶卻笑了起來:「哈哈,還多虧得你提醒,讓我想到了個主意。段正淳那小子風流得很,我把他那些個女人都給他弄來,這麼多的羈絆,到時不知他還能跑去哪裡?若再加以威脅,只怕他多半會乖乖聽命於我了。哈哈哈……」笑聲讓趙佣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趙佣可是不打算管他怎麼折騰段正淳,他也管不了。既然得到了段正淳不會被殺死的承諾,那此來的目的也算完成了一半。

此刻的他,正悠閑的騎著段延慶送的寶馬,走在前往瀘州的路上。早上剛剛離了建昌府,眼看就要出大理國境了。要說這馬還真不錯,膘肥體壯,通體一色烏黑,走得也夠平穩,趙佣坐在上面都快睡著了——走的實在太慢了!其實這卻不能怪馬不好,馬是好馬,它也想走得快點,只是跟著大理使節這一大票人,無論如何是快不起來的。

大理作為宋王朝重要的馬匹交易對象之一,雖然每年的交易量不多,卻也不算太少。因此這趟使節就在趙佣的提議下,帶上了不少作為貢品。再加上茶葉等歷來都有的特產,上百輛大車一溜兒排開,足有里許長短。

趙佣作為被保護對象,走在隊伍的中間。開始在馬上還琢磨著,這山高水險的,怎麼就沒冒出一兩個劫道的呢?後來乾脆放棄了這種期望著天降白痴來給自己解悶的美好想法。

到得瀘州,已可行船。趙佣卻貪圖鰉魚這道美味,就此借口擺脫了大隊。這鰉魚即是後世大名鼎鼎的中華鱘了,不說在後世乃是受國家保護的,輕易別想吃到。而且攔江大壩建起后,川人更是在江中再也見不到這「長江魚王」了。趙佣能在瀘州吃到此魚,還真可算沒白轉世一回。此刻的這魚還是今年的頭一撥,趙佣吃得那是一個酣暢淋漓,讚不絕口。

他吃得歡暢,卻讓一旁陪同的知州大人怒氣升騰。這知州不是別人,正是馮京。當年錚錚鐵骨的一代相臣,如今遭小人排擠,近七旬高齡了,卻被貶到這裡作了個州官。當年為趙佣找老師而有所爭執的小事,他是早就忘卻,但可惜趙佣卻在見到他后想起了這檔子事,所以非要他來陪著吃喝。老頭子雖然被貶,但仍然兢兢業業的,對公事可謂鞠躬盡瘁了。這時放著一大堆公事不處理,卻來陪這「有悖倫常,挑釁禮法」的小子吃喝,自然胸有怒氣。

他老人家也吃不了多少,幾筷之後,就板著個臉,坐在那裡閉目養神。趙佣有意作弄,也不招呼,吃得盡興,才裝做想起他來:「哎呀,馮大人!你怎麼還坐在這裡,我還以為你早吃飽后休息去了。」

馮京差點被他激得腦溢血。喘了幾口粗氣,才冷聲道:「殿下如今飽飲醉食,可滿意了?下官衙中還有公事需要處理,就此告辭!」他本意的確實在是懶得搭理趙佣。

趙佣心說這老頭古板得很,看來不能玩得過份了。連忙抬手虛按,阻住他離座欲起的蒼老身形,臉上賠笑:「馮老大人莫要怪罪小子,小子無狀,實在有件朝廷機密大事要託付大人。因此想看看老大人如今是否仍有當年銳氣,怠慢之處,在這裡給您賠禮了。」

馮京臉色也好看了些,揮手屏退眾人:「此話怎講?殿下直言無妨。」

趙佣見這老頭果然公私分明,心下暗贊了聲,才道:「老大人當已知曉,前些時大理政變,國君更替。但想來還不知,這場變故尚未結束,不久之後,新君就會與執政的高氏反目,再次內鬥!如今我已代官家承諾大理國主,到時將發兵相助。但這次是秘密出兵,事先要保證不走漏消息,因此這後方補給之事,準備委託老大人來保障。」

馮京這才明白他的目的,考慮到自己所轄,的確是西南最後一塊大宋實際掌控的土地之一。再過去就是各少數民族聚集的地段,籌措補給的確不易,而且自己也向來主張對他們給予優厚待遇,輕徭薄役。晉王這小子雖然言德有虧,但這次的心思還真的是很對自己胃口的,既為出兵保證了補給,又不與自己推行的民族政策衝突。

他卻不曾去想,這是趙佣又給了自己一件費力的差事做!只是皺眉問道:「如此大事,官家的意思如何?若無詔命,下官可不能聽命!而且殿下要告訴我出兵多少,我好有個章程辦事。」

趙佣見他有答應之意,微笑道:「放心!官家那裡我敢保證沒有問題。也許此時我的密奏已擺在他面前了!至於人數,不是太多,我建議兩千足矣,所以老大人無須為糧草等發愁。不過倒有其它的許多物事,因運輸不便,需要大人儘快籌措趕製。」原來他要調的,主力就是狄詠訓練的那批「特種兵」。因為當初定計時,趙佣就考慮過使用這些人來搞突襲,所以這次要馮京準備的,也不過是些個潛入時要用到的,用來隱匿蹤跡的大理百姓衣服行頭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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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驕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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