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雙姝

一九、雙姝

趙佣得脫「牢籠」,心情大暢下,便往蘇州而來。一路盤算著究竟是先去王家「琅嬛玉洞」好呢,還是先去慕容家的「還施水閣」?到了蘇州都還沒決定先從哪家下手,卻想起自己還不知道人家住哪裡呢。

一路打聽,卻是無人知道燕子塢與曼陀山莊所在,不由得讓趙佣大為失望。無奈之下,買了當地漁民一條小船,便往太湖中來碰運氣。茫無頭緒的轉了一日,也無甚線索。卻也不灰心,第二日仍來湖上閑逛。

也不知行了多久,日頭又已偏西,卻忽然下起雨來。那雨來得甚急,轉眼間天已烏黑,一聲霹靂響過,便倒下來。趙佣忙尋物遮雨,又擔心船中進水。他雖精通水中勾當,但諾大個太湖,他卻也不想游到岸邊。正忙碌間,隱約中一陣歌聲傳入耳中。

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鶯穿柳帶,猶壓香衾卧。暖酥消,膩雲享單。終日懨懨倦梳裹。無那!恨薄情一去,音書無個。

早知恁么,悔當初、不把雕鞍鎖。向雞窗、只與蠻箋象管,拘束教吟課。鎮相隨,莫拋躲。針線閑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

卻是一闕柳三變的定風波。那歌聲本離的甚遠,奈何他內功精湛,聽了個一清二楚。但覺那歌聲清脆柔婉,實在有讓人心曠神怡之感。歌聲既罷,卻又隱隱有女子笑鬧聲傳來,卻是聽得不大分明了。

趙佣心中一動,想起慕容家有那朱碧雙嬌,便向著那先前歌聲處劃了去。

遠遠的只見一小州上,楊柳深處有幾間房屋。靠得岸邊,便見兩座精緻樓房其中的一座匾額上,寫著「聽香」二字,趙佣心說多半不差了,便長笑一聲,問了聲:「大雨來得突然,不知主人可否行個方便?讓我暫避一時,不才丁陸這裡有禮了!」他故意賣弄,將內力運起,聲音響澈湖面。至於這化名,卻是源於前世的混號。因他曾見軍中前輩有飛針的,所以學了個半吊子。針是飛不來的,勉強能飛起個把釘子,便得了一混名——「釘子」。以至在部隊時常有人誤會他姓丁。加之這一世行六,於是趙佣便成了丁陸。

屋裡面靜了片刻,方才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出門在外,難免不便,就請丁公子入內。老夫身體不便,不能相迎,就怠慢了!」

趙佣忙道:「長者哪裡話來,是丁某唐突了。」入了院中。但見花開正艷,一片奼紫嫣紅,可惜此時正被大雨打得搖曳不停。一個老翁與一少女正坐於花廳中。那老翁似已有七八十歲,靠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見他進來,也不起身。倒是那一身綠衫的少女,雖年紀不大,卻早搬了椅子來。

那老翁坐在那裡只一抱拳,說道:「這位想是丁公子了,還請寬坐,來,請用茶。」

趙佣回禮坐下后,一邊口中道:「多謝老先生!老先生急人之難,高義丁某謹記!」一邊打量那綠衫少女,見果然是生得清秀端麗,肌膚如玉,滿面的純樸可愛。又見那老翁雖老態龍鍾,但一雙眼睛卻靈活異常,時有精光閃現。便笑道:「這位姐姐想是剛才彈琴唱曲的佳人了,丁某游遍東西兩京,竟從未聽過如此美妙的歌聲!古人云:『餘音繞梁,三日不絕。』不外如是啊!」

那少女臉上微紅,恰似一抹錦霞,溫柔一笑:「我只是個小丫頭,當不得客人如此誇獎!叫我阿碧好了。」那老翁咳了一聲道:「丁公子年紀輕輕,倒是口才好得很。想來公子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了?

趙佣道:「不敢!苦讀近十載,剛剛出師而已。倒是丁某素來喜好詩詞,今觀老先生想來也是喜愛此道。近日偶得一詞,敢請老先生品評,以博一樂。」

他這麼說了,那老翁自然便道:「丁公子新得不知何等佳句,老夫洗耳恭聽。」

趙佣笑了笑,曼聲吟來: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卻是這廝無恥成性,又盜用了「後世」蔣捷的《女冠子》。也是適才大雨起時,偶然心頭有感,想起了這首思鄉的名篇。

那老翁和阿碧卻聽得雙目神采璉璉,阿碧當即坐到了琴前,撫琴而唱。唱得一遍,意猶未盡,又唱了一遍。她的歌聲自然是遠勝趙佣,讓二人卻又陶醉了半晌。不知不覺間,連那天也放晴了,似被這美妙的歌聲驅散了**。

阿碧唱完,贊道:「丁公子這首詞朗朗上口,聽時便如眼前有幅圖畫一般。真是太好了!我看就算與那些名家比,也毫不遜色!」

趙佣心下叫聲慚愧,面上卻微微一笑道:「能得阿碧姐姐如此誇讚,丁某欣喜不已。」他早有算計,聞著房中淡淡梅花香氣又聽了這半晌,暗自留心老翁舉止,已有定論。此時便深吸一口氣,笑著接道:「只是不知,比起你家慕容公子卻又如何?」

二人吃了一驚,老翁更驚訝得站了起來。

趙佣卻端坐不動,悠然的深吸一口氣,才說道:「梅香沁文心,琴音惹暇思。好個『聽香水榭』,好個朱碧雙嬌,慕容公子當真是風雅之士!還請二位姐姐能為丁某引見。」

楞了須臾,那老翁才咯咯一笑,聲音清爽處不下於那少女阿碧:「丁公子好聰明,竟能看破阿朱的行藏。只是不知何事要尋我家公子爺?」

趙佣面容一整,方道:「我是受人之託,有機密要告之慕容公子,卻是不方便多說。請二位姐姐指點慕容公子的所在就好。」

阿朱與阿碧對視了一眼,那阿碧便道:「既然如此,我們當領丁公子前往,還請稍待片刻。」與阿朱轉入了後堂。

這裡趙佣坐了不大一會,便見二女走了出來。那阿碧已經是美貌無比,阿朱竟更勝了半籌。只見她明眸善睞,未語先笑,一舉一動莫不有股子靈動活潑之氣。不由得長嘆了一聲:「如此天生麗質,卻偏要遮掩起來。姐姐實在過分得很!」他表情生動,實在是真心裡就如此想的。

卻惹得二女嬌笑,那阿朱本是個活潑少女,便攢眉佯怒道:「丁公子只一味仗著油嘴滑舌取笑我們姐妹,小心我們不給你帶路了?」

趙佣忙拱手作揖:「小弟實在是真心稱讚啊!還請阿朱姐姐莫要動怒!」

他即賠罪了,阿朱也裝不下去,卻又笑道:「好吧!看你這弟弟嘴巴這麼甜,就饒你這遭!不過你卻要說給我聽,怎麼看出了我的破綻?」她向來扮誰象誰,慕容家大大小小不知被他騙了多少次。今日尚且是首次被外人識破,不由動了好奇之心。不惟是她,那阿碧當然也是奇怪得很。

趙佣自然不會說是自己心有成見,便那廂里信口開河起來:「這個卻是小弟從友人處學得的本事了。我有幾個好友,其中一人,平生里只好唱戲。每日都扮做不同人物,凡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當真是惟妙惟肖,可謂戲痴!因此我看得久了,常人的動作神態,多有揣摩於心。阿朱姐姐雖易容之技神妙,可惜動作神態卻還不及那人般神似,仍有些微破綻,因此能得看穿一半。」

他這說得自然是函谷八友中的老幺李傀儡,卻聽得二女心中好奇更勝,阿碧就問:「為什麼是一半?那另一半又怎麼看破的呢?」

趙佣微微一笑:「那另一半么,卻是因為屋中的淡淡香氣,雖似有似無,但細細聞來,倒是沁人心脾。小弟細細分辨,卻該是今年新制的梅花露。想來主人家倒該是個如二位姐姐般的女子才對,如何能是那糟老頭子!」

阿碧撇撇嘴,卻不曾被他蒙了過去:「果然是油嘴滑舌!嘻嘻!外加鼻子通透!不過,你又怎知我二人的名字?」

三人談談說說,已上了艘小舟,阿朱划槳,往一片菱葉叢中去。

趙佣心說阿碧此問倒是不好胡編,乃道:「這個么,自然是那托我傳話之人告知的。我當時聽得有二位姐姐這般人物,便就想來見識一番,哪知一見之下,方知江南靈秀果然名不虛傳,居然真有如此天仙般的人物!」他大拍馬屁,倒也不算違心。蓋因本來二女比前世影視劇中演員所扮的強了不知多少,兼以一派真性情毫不作偽,更添幾分姿色。

小舟轉出這好大一片菱葉叢,就見得一艘大船駛了過來。船頭一身形魁梧之人,披棗紅錦袍,方面大耳,一把鬍子已有銀霜。只聽他聲音洪亮,朗聲道:「阿朱阿碧,這就是你們所說的丁公子么?」

阿碧笑道:「正是!」

那大漢一抱拳:「姑蘇慕容門下,青雲莊主鄧百川見過丁公子!還請上船說話!」笑容可掬,一派親切。

趙佣也回禮道:「丁陸久聞慕容門下四位高賢大名,今日得見鄧莊主,當真幸會!叨擾了!」

邊說邊腳下發勁,縱落船頭。鄧百川見他口中說話,手上行禮,身形不見有何動作,已到了船頭,便暗自吃驚。只是他老於世故,便不露聲色,手掌虛引道:「丁公子武功高強,還請艙內敘話。」

那二女初時只道趙佣來歷不明,故此發信給了鄧百川。此時見他輕功居然這麼好,武功想來也差不了,不由吐了吐香舌,對視一眼,暗道這事辦得似乎不大妥當。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天之驕龍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天之驕龍
上一章下一章

一九、雙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