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43 二哈的哲學
「終於進來了啊。」迪斯看著身後不知何時合攏的大門，心裡的危機感總算消退了一點。「接下來應該去哪裡？」
「不知道。」二哈耳朵一折，抬眼看著迪斯無奈地回應。
「……不知道？」迪斯挑了挑眉毛，「是你不知道，還是不願說？」
「真的不知道。」二哈縮了縮脖子，「我雖然不是第一次進來，但是這裡的場景每一次都會有所變化，我也說不准我們應該幹什麼。」
「場景？」迪斯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什麼意思？」
「就是說，我們得演戲，按照要求去行動。或者……啊，要求來了。」
隨著二哈的一聲驚呼，迪斯抬頭看向遠處的黑暗，那裡有什麼東西正在快速移動過來。
「是『契約』。」二哈低下頭，似乎不敢跟面前的東西對視。
片刻后，兩張泛黃的羊皮紙來到了一人一哈面前。在迪斯的注視下，一行行猩紅色的文字被無形的手寫了下來，詳細規定了迪斯的「身份」，「作用」，「台詞」與「動作」。並鄭重警告他如果違反規定會遭受到何種處罰。
「還真是表演啊……」迪斯看著這一條條讓人無語的規定，心裡一陣煩躁。
「就是說啊，」二哈猛點頭表示同意，「但是正所謂狗在別人家不得不搖尾，我們還是……卧槽！」
火光閃過，迪斯一個響指，面前的契約頓時燒了起來。在二哈震驚到不能自已的目光中，那張羊皮紙在火焰的舔舐下逐漸蜷曲，化為黑灰。
眨眼，再眨眼。
不是幻覺，仍舊是一地黑粉。
在二哈不知道多少年的生命里，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地希望自己生活在夢境中。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提心弔膽，擔心下一秒自己就會被誰剁成狗肉醬。
「你……把它……燒了？！」一字一頓地，二哈失了魂一般質問道，「你怎麼能把它燒了呢？」
「有什麼問題？」迪斯一臉無辜，「燒了也沒有什麼影響不是嗎？」
「可是，可是，可是。」二哈眨巴著眼睛，一連說了好幾個可是都沒有下文。
「你不要太害怕了。」迪斯嘆了口氣，蹲下來讓自己的眼睛與二哈的雙眼正面相對。「我一向認為，如果沒有親眼所見，那麼事情的真相誰也說不準。大多數情況下，阻止我們行動的不是危險，而是我們對危險的猜測。」
「嗚？！」二哈看著面前銀髮少年紅棕色的雙眸，心裡不知不覺間鎮定了下來。
「而且最關鍵的，這個不遵守契約到底有個什麼樣的標準，我們還沒有查明。」迪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自己的下巴，「現在，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按兵不動。沒錯吧，巴茲？」
「汪？」二哈一時蒙圈了。巴茲？誰啊？
「咳咳，」迪斯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現在，我最忠誠的夥伴，來自海對面的優秀獵犬巴茲，請緊跟你的主人艾克雷男爵，讓我們來拜訪這座美麗的古堡。」
「……」哦，二哈，不對是巴茲，終於想起了這個比較耳熟的名字是從哪裡來的了。「這不是那張契約上的角色名嗎？你到底……」
「啊，不愧是我最忠誠的夥伴，看來我花費大心血讓傀儡師幫你掌握了說話的能力是值得的。」迪斯繼續詠嘆調敘述，「現在，讓我們忘掉那些不愉快的欠款，在這位管家的帶領下參觀這座歷史悠久，裝飾華麗的美麗古堡吧。」
「……」
塔爾塔斯在下！
開始表演了！
二哈臉一抽，總算在迪斯的語言和瘋狂的眼色下反應了過來，急忙輕輕地「汪汪」叫喚，又上前了一步跟在迪斯的身邊，盡量裝成一隻傻狗的樣子。
「記住狗設記住狗設記住狗設……」二哈一邊伸長了舌頭，小碎步一跳一跳地邁起了輕快的步子，一邊在腦海里瘋狂提醒自己現在自己就是一隻好奇心重而且略微「腦殘」的笨狗。旁邊的迪斯，不對，是德文·艾克雷男爵現在是自己的主人。雖然他很聰明但是沉迷於詩歌，連說話的時候都用詠嘆調，是個典型的浪漫主義書獃子。
隨著它逐漸進入狀態，周圍的黑暗開始一點點消退。片刻后，迪斯和二哈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禮堂內，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金黃，也不知道這樣一座富麗堂皇的城堡耗費幾何。
天花板上飛舞著無數微小的光點，仔細看去，迪斯他們發現那其實是無數小小的仙子，正在快樂地手牽手跳著華麗的舞蹈。他們的羽翼上下起舞，灑下無數晶瑩剔透的磷粉，讓璀璨的星空走進了這座城堡。迪斯本想抓一把這些神奇的粉末，卻發現它們在半空中就被不知名的魔法吸收，不禁小小的失望了一把。
大廳中遊離著若隱若現的光芒，順著這些四散的光線找去，迪斯很快就看到了這一切光影遊戲的源頭。也不知這裡的主人本身就是法力高強還是真的有錢，這些光線竟然全都來自漂浮在空中的一大六小七個魔法球。這些光源在不斷的調整自己的位置，讓整座禮堂每一分每一秒都處於「絕對平均的光照」之下。
目光順著牆壁滑下，映入眼帘的是一扇扇水晶窗戶，隱隱約約有液體流轉其中。這些窗戶不但讓外界的光線分散開來，還不經意間阻止了屋內的情況外露。那上面一串又一串的數字說明這是煉金造物，而且每一片都絕對是價值連城。
在窗戶與窗戶之間，是一片又一片上好的火磚堆砌的牆壁。每一段牆壁上都畫著一幅壁畫，粗看之下似乎是一個英雄成長的故事。在魔法球的光輝下，這些畫中人一個個好像活過來了一般，神態動作惟妙惟肖，只差一點就可以從畫中走出來。
似乎還嫌這不夠華麗，不知名的主人又在它們之上覆蓋了一層琉璃，而且從顏色判斷這是最珍惜的深影琉璃。這種有價無市的深色材料將光芒儲存在它的內部，待到晚上的時候又會重新放射出來，讓每一個人都能看清它包裹著的英雄史詩。
至於周邊的陳設，或上好的金絲楠木，或珍惜的羽毛獸皮，或名貴的海外銀器，或華美的古代金飾，或絕代的刀劍兵刃，或孤本的詩畫書籍……不一而足。
迪斯和二哈就這麼站在這裡，愣愣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他們感覺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又彷彿無話可說，人類的語言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得蒼白無力。
「……這，真的是，神靈居所。」二哈眨巴著自己的小圓眼睛，「這些東西全都賣掉，能讓我吃多少年的高級雪牛肉呢？」
「你可以買下一個王國專門給你養雪牛，甚至能傳給你的子孫。」迪斯苦笑著拍了拍二哈的狗頭，「前提是你能把這裡搬空。」
「我一個哈而已，辦不了這麼多東西。要不要你來幫我，拿多少咱哥倆對半分，如何？」
「……別鬧，這裡的主人能有本事把這些東西擺出來，那就一定有辦法對付那些覬覦它們的傢伙。我勸你最好還是發現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這裡不是阿瓦迪斯，我可不想在餐桌上看到陌生又熟悉的你。」
「嗚汪……那就算了，」二哈上半身一陣顫抖，表示相當的無辜，「話說這裡怎麼沒有人來迎接我們。」
「自然會有人的，二位。」一個儒雅的聲音從他們的背後傳來，「不過你們似乎被這裡的美景迷住了，因此我只好在一旁稍作等待。」
「嗯？」迪斯詫異地回過頭去，正好對上一位面目和藹的老人的雙眼。這位老先生身穿得體的黑色燕尾服，手戴鹿皮白手套，腳穿棕色的駝牛皮鞋，脖子上的領結在四周光芒的照耀下顯得華美不凡。梳理整齊的白髮緊貼著他的頭皮，銀灰色的絡腮鬍被打出了一個個卷，連帶著整個人都年輕了好幾歲。從外表來判斷，這絕對是一位彬彬有禮的老紳士……
……如果他沒有長著一張約什的臉的話。
「……」
如果有什麼可以形容迪斯與二哈的臉色與表情，那麼一個大寫的「囧」字絕對是最完美的典範。開玩笑，迪斯從53號哨所開始就看著這位老頭子揮舞著匕首幹掉了一個又一個不知深淺的敵人，如果這老傢伙頂盔帶甲手執長矛或是赤裸上身手舞戰斧他都沒什麼意見，但是穿著燕尾服當個管家？迪斯表示不知道多麼堅固的房子才能經得起這麼位生猛的老頭子一頓群魔亂舞。
至於二哈更是兩股戰戰，轉身欲逃。如若不是迪斯直接一腳踩住了他的尾巴加上契約突然傳來的壓力，他恐怕就頭也不回地衝到古堡深處了。
「你幹什麼？」迪斯面前保持著笑容，私下裡用心靈鏈接對著二哈一陣狂吼，「不要命啦？別忘了這裡可是敵人的地盤，你衝進去來個孤狗深入送死嗎？」
「我也不想的啊……」二哈一臉委屈，「誰讓這老爺子吞了我的力量分身呢，搞得我現在看到他就害怕。」
「吞了你的……力量分身？什麼意思？」迪斯很納悶，「我知道你把自己拆成了好幾份，但是什麼叫做吞了？是字面上的意思嗎？」
「對對對，」二哈猛點頭，「我本來不喜歡那些傢伙給我注入的什麼神力，所以就把它們單獨分在了一個靈魂里。結果這老東西……」
「啪」！
迪斯怒爆狗頭！
「什麼老東西？」迪斯在心裡怒視蠢哈，「給我用敬語。」
「……這老頭子居然把我的靈魂連帶著那些神力全都給吸收了。」二哈捂著自己的頭哭喪著臉，「這下我可怎麼辦？一次性損失了這麼多神力回去了還不得被人做成火鍋啊！所以我靈機一動，乾脆就……」
「乾脆就向我們投降了，順便當個帶路哈是不？」迪斯眼角直抽抽，「你還真是有骨氣……」
「得了吧，能在這世界上活下去的除了牛逼的就只有能見風使舵的。」二哈一臉正氣凌然地反駁道，「這是我媽說的，這麼多年我也是這麼過來的，所以絕對不會出錯。」
「……你是這麼想的啊……」迪斯目光閃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有什麼問題嗎？」二哈抬起頭，「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或許吧……」迪斯閉上了雙眼。他好像又回到了53號哨所，回到了那個他不得不逃走的時刻。
如果真的是活著最重要，那麼你們為什麼不逃跑？
我知道你們在恐懼……你們的手無法握緊長槍，無法拉開弓箭。更何況，你們面對的是超過你們能力的對手，而你們的使命又已經完成，有什麼必要和這已經註定要淪陷的哨所一同死去？
難道你們沒有自己的家人，戀人，朋友？難道你們不曾產生過臨陣脫逃的念頭？
如果這隻哈說的是對的……那為什麼直到陷落，也沒有一個人逃跑？儘管，你們的恐懼已經化為實質，環繞在你們的頭頂。
到底是為什麼呢？
我不知道。
但我會找出來。
「我沒法說服你，二哈。我甚至無法說服自己。」迪斯依舊閉著眼睛緩緩開口，「但是我曾經經歷的告訴我你一定是錯的。儘管我不知道原因，可我一定會把它找出來，然後告訴你一件事，」
「活著，並不代表一切。」
話音落地，迪斯主動中斷了心靈鏈接，重新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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